自从在幼儿园遇见江玖后, 纪川几乎每天都会去。www.mengyuanshucheng.com明明就一个照面而已, 而且他都没看清她的具体模样, 更有可能只是长得像而已。

但他心中就是不甘心。

就算只是个模糊的影像，他都想要弄清楚。

一方面他害怕是她, 另一方又害怕不是他。

又连续等了几天，纪川几乎天天都会来蹲点，但依旧不见江玖。

直到看不到希望。

司机师傅见他每日到这个点过来, 小心翼翼的提醒，“纪总, 您不如亲自去问问负责老师, 说不定他们知道。”

纪川捏着眉心，不见回答。

司机师傅怂怂的不敢开口了。

过了好几分钟，纪川解开安全带, “在这儿等我。”

扔下一句话, 纪川便下了车，朝幼儿园里走去。

负责老师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老师。

“余希？”负责老师仔细想了想，“好像没这号家长哎。纪总, 我们这的孩子好像也没有姓余的。”

纪川握着双拳，不甘心的问, “那姓纪的呢？”

负责老师翻阅着档案，“有两个。”

纪川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长这么大, 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负责老师将小朋友的照片调了出来。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这两个孩子都是这学期来的，一个三岁, 一个四岁。”

纪川脸色有点白，他差点没稳住身形，慌乱的扶住墙壁，声音寂寥、以及含着不甘的落寞，“我知道了。”

那天真是他看错了。

也是，死了六年的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一切都是他太过于执着。

负责老师抱歉的笑了笑。

纪川脚步紊乱的走出办公室。

彼时，幼儿园也放学了，小朋友们蜂拥而出。

纪川正往外走的时候，双腿突然被撞了一下。

力道并不大。

他回了头。

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小朋友唇红齿白，眉眼精致，小鼻子挺翘，大眼睛歉意的看着他。

像她。

纪川心脏瞬间漏了一拍。

江亭砚看着比他高很多的长腿叔叔，奶声奶气的道歉，“叔叔对不起。”

纪川动了动唇瓣。

还没开口，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砚砚~”

江亭砚看向声源处，又回头看了眼纪川，“叔叔，再见哦。”

话落，小朋友蹦蹦跳跳跑到那人身边，小奶音难掩兴奋，“奚黛姐姐~”

奚黛弯腰摸了摸他的头，“今天妈妈有事，姐姐来接你好不好？”

“好~”

小家伙声音软软的。

“那我们现在回家。”

“吼~”

奚黛拉着江亭砚的手，走出了幼儿园。

纪川在原地僵了几秒，拔腿追了出去。

出了幼儿园，他看见奚黛牵着小朋友的手，上了一俩保时捷。

他连忙打开了迈巴赫的车门。

“纪总，回公司吗？”

司机师傅小声问。

纪川敛眉，沉着开口，“追上前面那辆保时捷。”

“是。”

纪川心口起伏不定。

他也是疯了，看见个孩子就觉得像她。

但是他控制不住。

他觉得冥冥之中，有老天爷的指引。

就算最后结果不是她，那么他也心甘情愿。

保时捷的速度并不快，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车子在一座中档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迈巴赫也跟着停了下来。

奚黛牵着江亭砚小朋友下车，此时，江磬已经在门口等了。

“谢谢。”

江磬礼貌的道了谢。

今天刚好有个手术他走不开，便来不及去接江亭砚了，幸好姐姐拜托了奚黛去接。

而且这小孩可高兴了。

平时自己去接他，都不见他这么开心。

奚黛弯了弯唇，“不客气。”

江亭砚伸出小手跟奚黛道别，“奚黛姐姐拜拜。”

奚黛跟他挥手，“拜拜。”

将小朋友送回来后，奚黛重新驱车离开。

司机师傅也看见了那一幕，他有点不明白，“纪总，我们……”

纪川薄唇抿成一条线，“重新回幼儿园。”

“啊？”

司机师傅没搞懂纪川的意思，不过还是听话的点点头，“好的。”

纪川靠在椅背上，眼睛慢慢阖上。

脑海里过滤了很多画面。

有小时候的，有两人在一起时的，也有她离开时的。

刚刚站在门口的是余望，他没有看错。

自从余希车祸离世后，他也离开了蒋家。

这么多年过去，他虽然没有和余望联系过，但样子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跟余希有七分相似。

他忘不了余希，自然也就记得余望的模样。

他突然想起，余希来这个家时，本名姓江。

车子重新开回幼儿园。

负责老师还没走，见纪川去而复返，疑惑道，“纪总，还有什么事吗？”

“有没有姓江的小朋友？”

负责老师点点头，“有三个小朋友，纪总您说的是哪个？”

“都调出来。”

负责老师将三位小朋友的照片找了出来，纪川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小男孩身上，目光深邃，“这位小朋友叫什么名字？他的家长能联系到吗？”

“叫江亭砚。”

负责老师回答，他们对每个小朋友的家长也登记在册的，她翻着档案，“找到了，砚砚小朋友的家长叫江玖。”

江玖……

纪川咬着这两个字，苍白的勾了勾唇。

世界上叫江玖的又有几个？

他不知道现在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高兴的是她还活着。

难过的是她竟然炸死骗自己。

“纪总，我们还有照片您要看看吗？”

纪川哑着嗓子应了声。

负责老师将上次秋游的照片翻了出来，指了指，“就是这个。”

纪川看着照片熟悉漂亮的面孔，心理防设瞬间崩塌。

还真是她。

果真是她。

原来她真没死。

见纪川神色不对，负责老师担忧的问，“纪总，您没事吧？”

纪川罢了罢手，“能叫江亭砚的家长来学校一趟吗？”

负责老师犹豫了下。

纪川开口，“她是我的故人，出了事我负责。”

“好的。”

…

江玖接到幼儿园老师电话时，刚结束排练。

电话里老师说的朦朦胧胧，断断续续。江玖一下便慌了，跟编导老师请了个假，连忙往幼儿园赶去。

彼时，幼儿园已经关了门，除了一两个还在等家长的小朋友，校园里冷冷清清的。

江玖也没时间去考虑其他的，进了学校后，大步朝办公室走去。

“进来。”

里面传出了一道低沉的男声。

江玖愣了下。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装修得很童真，墙上贴满了卡通画，书架上也摆满了小朋友们的手工作品。

但江玖并没有看到里面有人。

“许老师？”

并没有人回应。

就在江玖纳闷时，办公室的门突然关上，发出砰地一声。

江玖随即转身向后看去，却在转头的瞬间，被人扣住了手腕。

“余希，装死好玩吗？”

男声沉沉、嘶哑。

很熟悉。

江玖心尖一颤。

余希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人叫过了。

自从离开了那个家，她就一直叫江玖。

办公室安静了好几秒，江玖才慢慢的抬起头。

她撞上了纪川那双漆黑的瞳仁。

此刻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也只有她一人。

是纪川。

六年不见，他更加俊俏了。

脱去年少时的少年气，商场打磨几年，他变得稳重、斯文。

江玖不由得心跳加快，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我是该叫你余希、还是江玖？”

他死死的盯着江玖，然而握着的她的手，却不敢用力。

江玖咬紧了唇，脸色微微苍白，好半晌她才开口，“你怎么找来了？”

“我要是不找来，”纪川轻笑出来，笑得绝望、痴迷与不甘，“我要是不找来，就不知道你根本没有死，甚至还有了个孩子。”

江玖动了动唇。

她哑着嗓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当初确实是她炸死骗他。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纪川声音都带了些哭腔。

听着江玖心头颤抖。

她低着头，完全不敢去看纪川。

纪川呵呵的笑着。

就算不甘又怎么样呢？

当初外婆带他去停尸房看到尸体后，他几乎疯了。

那短时间他整个人就像是陷入了黑暗之中，整天蔽日，无穷无尽，更是看不到任何尽头。

外婆吓坏了，给他找了无数的心灵医生都无济于事。

他休学一年，纸醉金迷过了两年才慢慢走出来。

当他坦然接受这个事实的时候，上天却给他开了个玩笑，他曾经爱到疯狂的人，竟然没有死，并且活生生站在了自己面前。

这简直是最大的讽刺。

“我……”

江玖垂眸，“对不起。”

纪川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突然放肆的大笑。

笑意悲凉，江玖又心疼又害怕，她想去抓纪川的手，却被他躲开，“纪川，你别这样，我们……”

“你就这么的讨厌我吗？”

大笑过后，纪川喃喃低语。

江玖脸色瞬间苍白，她用力的摇摇头，“不是的，我……”

她以前确实讨厌他的少爷模样，可是…那都是过去式了。

纪川轻声笑着，他伸手开了门，“讨厌到宁愿炸死我也不跟我在一起。”

他踉踉跄跄的走出去。

江玖看着他逐渐消失的清隽背影，眼眶顿时起了一层薄雾，鼻子更是酸涩的厉害。

她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他。

她曾经也不甘心，却无能为力。

——

从那以后，纪川也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日子又恢复到了以前。

就好像那天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

再一次见到纪川，是一个月后的周末。

那天江玖带着江亭砚去商场玩。

江亭砚小朋友前几天在班上的绘画比赛中得了第一名，江玖为了奖励他，特意选了个周末的时间陪他来商场买他最喜欢的变形金刚。

玩具店在商城的三楼。

江玖刚带着江亭砚上楼，就被人拦住了。

江玖抬头。

眸中映了一张熟悉的俊脸。

是一个月不见的纪川。

他好像瘦了很多。

眼眸也没了神采。

江玖心中惴惴不安，她强装镇定，“纪总。”

“纪总？”

纪川轻呵一声，“不是装死了吗？怎么这么正大光明出现在这里？”

江玖咬唇，不语。

不明所以的江亭砚看了看纪川，又看了看江玖，护食道，“叔叔你是谁啊？为什么要欺负我妈妈？”

他装作很凶的样子，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软萌极了。

纪川低头看了眼才到自己膝盖的小萝卜头。

他微微皱眉，“我外婆就在楼下，你还敢带着他出现在这里。”

江玖心头委屈，然而面上却故作冷漠，“我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纪川哑然。

好半晌才开口问，“你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砚砚生日。”

江玖别开头，闷闷道，“我带他来买变形金刚。”

纪川怔了怔，“生日？”

他喃喃开口，“他的生日不是应该在七月份吗？”

江玖垂眸，“不是。”

半秒后，她抬起头，迎上纪川的眸子，“纪川，我在国外结了婚，还生了宝宝，如你……所见。”

纪川瞬间全身冰冷，他摇了摇头，想伸手拉住江玖的手，却被她甩开了。

“纪川，我们是过去式了。”

说完这话，江玖抱起江亭砚就走。

他和她早已成为过去式。

而且蒋太太也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一直跑到楼下，江玖才停下来。

鼻头酸涩，心口更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蚀咬，很疼。

然而她却没有药物治疗，甚至刽子手还在伤口撒了一把盐。

“妈妈。”

江亭砚拉了拉江玖的衣服。

江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即将流出来的眼泪憋了回去，重新换上了一副温柔笑脸，“砚砚，妈妈下次再带你来买变形金刚，好不好？”

江亭砚抱住江玖的腿，小奶音安抚着，“妈妈，我不要玩具。”

江玖摸了摸他的头。

“我只想要妈妈。”

小朋友说话奶声奶气的，却分外坚定。

江玖眼眶再次红了。

这一辈子她做过很多后悔的事，却唯独不后悔生下江亭砚。

-

江亭砚小朋友想要的变形金刚最后还是买到了。

是江玖让江磬买回来的。

看得出来，小朋友真的很喜欢这个，只是碍于江玖，才故作成熟说不喜欢。

江玖又心疼又愧疚。

…

自从在商场一别后，江玖已经很久没见到纪川了。

人总是个矛盾体。

她一方面想见到纪川，一方面又害怕见到他。

许是念念不忘，她再次见到纪川时，是在一个品牌演出上。

当时他是作为投资方出现的。

看到台下坐着的男人后，江玖差点乱了节奏。

有几波还跳错了舞步。

人嘛，总是这样——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想见他时，恨不得立马出现在他面前。

然而等见到他后，又想着怎么逃离。

演出结束，导演将江玖叫到面前，跟纪川介绍，“纪总，这就是我们的领舞江玖，江玖可是从国外学成毕业的，许多剧院都争着要呢！”

江玖看向纪川。

他眸色漆黑，在昏暗的灯光下，也看不清情绪。

纪川率先伸出了手，“江小姐。”

江玖咬唇，还是伸手放到了他的手心，“你好，纪总。”

纪川笑了下，捏住她的小手。

他掌心温柔干燥。

是记忆里很久很久的温度。

纪川只是轻微的握了下，便放开了。

“纪总，我在闲庭设了局，要不要过去坐坐。”导演笑呵呵的邀请。

纪川礼貌疏离，“抱歉，晚上还有事。”

这话就相当于拒绝了。

导演虽然失望，但也不敢多加挽留。

纪川又看了眼江玖，话语透着几分不真，“今天能看到江小姐的舞蹈很荣幸，希望下次还能看到。”

江玖不解的看向他。

然而纪川却什么都没说，转头离开。

见金主离开，导演也觉得没意思，便遣散了众人。

见此，江玖回休息室卸妆。

身边几个伴舞小姑娘一直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

“你们看到纪总了吗？好帅啊！！”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估计没有吧，他有的话，媒体早就爆了出来。”

“要是我能成为他的女朋友就好了。”

“你在想屁吃。”

“……”

江玖听他们谈论，手不自觉的搁了下来。

“江玖姐姐，你觉得纪总怎么样？”

其中一伴舞问道。

江玖笑了下，“很帅。”

她还记得小时候第一眼见他时，就被惊艳到了。

“那江姐姐有没有兴趣？”

江玖怔了怔，忽而又笑笑，“我连孩子都有了。”

只是纪川还不知道，江亭砚就是他的儿子。

伴舞惊讶的“啊”了声，“姐姐这么年轻，看出来就有儿子了。”

“我早婚早育。”

其实怀江亭砚的那一年，她刚刚二十，还是个学生而已。

这边江玖已经卸完了妆，她提起了包包，“我还得接儿子放学，先走了。”

“拜拜。”

江玖出剧院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雨。

梅雨时节就是雨水多。

江玖顶着包包，冒着雨小跑到了公交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