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早一刻出现, 沐儿怕是别样心境, 早避之不及。www.xinghuozuowen.com
可此时见了他, 反挺直了腰,静静地等他靠近。
承恩侯世子走得极快, 转眼就到了眼前。他身边前后,一个人影也没有。想来人人都正在宴会上觥筹交错,谁会这个时间在路上闲逛?
沐儿右嘴角一勾:“真巧, 世子居然又偶然遇到我了?”她把“偶然”两字咬得极重。
许是走得急了,承恩侯世子大口喘着气, 吐出一缕缕白气。
“总算……总算逮着机会跟你单独说句话儿了。叫流采走开些, 我……说完便走。”
流采却小眼一瞪,双手张开,小小的身躯再度挡在沐儿身前。
“你不要再害我家姑娘了!你……快走, 不然我……我叫人了!”
看着那瘦小单薄的身体, 沐儿眼里一热,有水气在流动。
她轻轻推了推流采的肩膀:“快走,叫他说吧。不然, 他总也不会死心。”
*****
流采远远地站在路口,不安地四处张望。
树下, 李业上前一步,沐儿一惊, 往后一退,却被地上树根一绊,趔趄一下, 背撞到树干上。
“噗嗤”,李业笑出声来:“瞧你怕的,我还当你有多大的胆儿呢!”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沐儿怒瞪他,压低声音呵道。
李业一愣,旋即又上前半步,几乎就紧贴着沐儿,声音几不可闻:“痛快!果然是我喜欢的女人!”
这话好像在沐儿耳边响了个炸雷。若不是靠着松树干,她肯定惊得倒地不起。
“你……你就不怕我告诉殿下?!”她连声音都在颤抖。
树下浓黑,她手里小小的灯,微弱的光从下面照上去,李业下颌和鼻端泛着苍白,看上去有些诡异。
他微低了头:“你说,他会信一个错娶的污点,还是光屁股长大的兄弟?”
“砰”的一声,沐儿手里的灯掉在了地上,污点……这话,他居然还告诉了李业!难怪李业敢对她如此轻浮。
她双腿软得发抖,死咬了嘴唇,嗓子里梗了泪,说不出半句话来。
*****
没了灯,两个人全没在浓密的黑暗中。
“我费尽周折,只想跟你说,沈沐儿,你……是我拼了命不要,也想得到的女人。”
沐儿听到李业几乎擦着她的脸孔说。
她压抑着挥手拍过去的冲动,呆呆地看着远处冒出的一点点晃动的光。
太荒谬了。拼了命不要?只怕那灯光一近,他逃得比谁都快。
“那方姑娘呢?在你心里是什么?”
“她是应该,你是想要。”
沐儿勾起嘴角,心跳得飞快,那灯光越来越明显了。
“无耻。”
“你在意她?我退婚。”
沐儿一愣。
流采飞奔着冲了过来,带着哭腔低喊:“来人了!快跑呀!”
李业猛地转身,一眼就看见那盏灯,那灯的光晕近得已经有巴掌那么大。
他猛地一捏沐儿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真有胆!你母亲弟弟……我会好好照顾的!”
他身形一晃,从一旁的小径穿了出去,转瞬消失在黑暗中。
*****
沐儿扶着树,大口喘气,背心一片冰凉。
流采扶着她浑身都在颤抖:“这要是叫太子殿下知道了,姑娘可怎么办?”
沐儿勉强站直身体:“怎么办?顶多就是一死!这事,咱们只当没发生过,再也莫要提起。”
她们相拥着,大气不敢出,继续躲在树下,沐儿能感觉到流采瘦小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她又何尝不是?
那盏灯终于靠近了,是两个小太监。嘴里还叽叽咕咕地道:“这趟差跑完了,咱们也能坐下吃几块烤肉,喝两盅小酒了。”
“可不是。雪雁算什么?殿下赏给寒碧姑姑的黑尾鹿才是美味无比!”
两人说笑着,从她们眼前走过,根本没注意到树下还站了两个人。
回到枕松楼,全福亲自来开门,一眼瞧见她们两人的模样都吓了一大跳。
夫人两眼发红,嘴唇青紫,一张小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流采也好不了多少。
“外头风也不大,怎么冷成这样?快进屋,奴才叫人熬碗姜汤来!”
“多熬两碗,越浓越好。多放些红糖。再多放些热水,我跟流采都需要。”沐儿声音低哑地吩咐。
全福忙不迭地张罗人去办事。
*****
抱着头,沐儿缩在被子里,还是觉得背心发寒。姜汤也喝了两大碗,热水澡也泡过了,可是心里背上那股寒意还是无法驱散。
她忍不住想……若是太子今夜能过来,这寒意大约能散掉。可是……直到三更的梆子响起,太子也没有来。
她终于死了心,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她一睁开眼,外面已经雪亮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