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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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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淮:“……”

都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找好重点?

苏凝绿蘸着他研的墨批折子,在一堆请安折子上头粗暴地评论一番,又抬起眼去瞧他,说,“庆明都走了,老师不妨同朕说句实话?朕这皇帝当得也不算千古一帝,依着太傅才干,要当个实打实的权臣也没什么,为什么却反而兢兢业业,宠着朕,纵着朕,一切都由着朕?”

谢淮认真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有私心的。

她五岁的时候便圆滚滚白嫩嫩,这么多年来虽然抽条长个儿了,但是在谢淮眼里比起所有旁的物种来都天生多一股子奶声奶气,连作弄人都显得娇俏可人。

他对掌权没什么兴趣,对养孩子倒有许多年的经验,两边一权重,自然还是养孩子,叫她当个好皇帝来得有趣得多。

哪里知道养着养着就养歪了,平日抱一抱还能安慰自己她还小,那天却连亲也亲上了,他甚至还恋恋不舍。

这会儿虽然还是如同以往般宠着她,纵着她,一切都由着她,却已经变了味道了。

这话谢淮不敢说,也不能说。他心中百转千回,最后只是垂了眼眸,微微笑说,“先帝于臣有知遇之恩,提拔臣于草芥之中,臣要报恩,便要忠于陛下。”

苏凝绿冷静地说:“你这话,骗骗太后朝臣还差不多,朕却是不信的。”

谢淮忽地觉得呼吸一窒,他握着墨条的手指微微用力,于是指尖发白,可面色却平淡极了,像是哄着孩子那样问她,“那您觉得呢?”

苏凝绿捧着脸,忽然哀愁地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朕觉得,许是因为朕生得可爱。”

谢淮:“……”

好吧,这话也没错。陛下就算是说着这么不要脸的话的时候,还是很可爱。

谢淮生怕再聊下去又要被她带到沟里,想了想便认真地说:“臣此番入宫,原是为了皇夫之事。”

苏凝绿好奇地歪了歪头。

谢淮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慢条斯理地说:“臣觉得陛下到底年幼了些,且还未曾亲政,现在遴选皇夫,为时过早,还是再延个一年半载的好。”

他说完,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觉得头一回睁眼说瞎话,自己心里压力大极了。

其实是怕她看上那冯汜……那可是她亲姐姐的男宠,这也太胡闹了些!

且谢淮现在肯定了,自己约莫是没法接受一个生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因着外貌的缘故,得到小皇帝的青眼的。

苏凝绿笑吟吟地瞧着谢淮,不知道是否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沉吟片刻,道:“招几个来也好,两宫太后成日闲得慌,找两个陪他们凑牌桌的。”

“……”谢淮抚一抚自己的袍袖,确认自己衣冠整洁,便彬彬有礼地躬身道:“陛下若想,臣这便去办。”

他这人的修养好极了,苏凝绿光从他的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垂眼一看,才发觉他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握成了拳头,像是忍耐着什么。

她忍不住心下发笑。

她颇有几分促狭地想:谢太傅这个不舍得朕,又非要装得和朕之间什么都没有的模样,可真是太有趣了。

苏凝绿可没他那样想不开。

在她看来,谢淮同自己是十多年的交情,这世上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能叫她全身心信赖的人了,且谢淮那个生得撩人而不自知的模样,在情窦初开的小皇帝眼里,可是迷人可口极了。

不过她也体谅谢淮,谢太傅毕竟前面二十多年都把礼仪给刻在了骨头里,要是他能一下就解开心结才不正常。

于是苏凝绿便叫住他,皱着秀气的眉,故作苦恼的模样,“太傅学识渊博,只是两宫太后最爱打叶子牌,你可会玩?”

谢淮险些一个踉跄,用尽全力站稳了,好歹没在主上跟前失仪,僵着身子,却还是秉持礼节,回首微笑道:“臣不会。”

苏凝绿歪着头,倏地笑了,“那便去学罢。”

……

除却先行抵京的楚王、庆明长公主,随后的代王、庆华长公主等人也陆续抵京。

因着女帝有意隐瞒,朝野上下倒是没多少人知道庆明长公主在任上干的糊涂事,这个年关过得也算平安顺遂。

除夕夜之时,宫中照例是要开国宴的,朝中勋贵大臣,以及官家诰命夫人,也都会齐齐盛装华服进宫去,共用晚宴。

今年因着诸多藩王回京,宫宴便额外热闹些。

这些人在任上别的干的不多,游玩享乐都是个中好手,倒是给女帝献上了许多有意思的小东西,便连楚王,也叫自己府上庶出的才封了世子的大儿子,即兴舞剑一曲,聊以祝酒。

他的儿子比苏凝绿还要年幼些,十二三岁的年纪,已是初初抽条的少年,一曲《十面埋伏》,剑影刀光,慷慨激昂,倒是有几分楚王年轻时候的影子。

苏凝绿往日并不沾酒,因着年节,便也难得喝上一杯掺了蜂蜜的水酒,微微瞧着那小少年,笑了笑,倒是有几□□为皇姑母的气派,叫人赏了不少东西下去。

庆明只是冷眼旁观,见楚王世子退下,便冷哼了一声,说,“阿谀拍马,不成气候。”

楚王世子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面上笑容一顿,瞧向了能给自己做主的人。

楚王微微一眯眼,冷声说,“庆明,你怕是在封地待久了,脑子也糊涂了?”

庆明长公主微微一笑,反唇相讥,“到底不比皇兄会奉承,这种折辱人的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楚王冷笑说:“既然如此,又做什么成天带着你身侧那人,还不是为了讨好陛下?”

庆明一怔,“什么?”

楚王的声音并不小,“满朝都知道陛下最宠信谢太傅,你把一个和谢淮生得这样像的人天天带在身侧不离左右,知道的说你是同他郎情妾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给陛下献美呢。”

庆明眸中燃起怒意,翻手便想要将手中的酒泼他一脸,一侧冯汜及时伸过手,按住了她。

庆明侧眸瞧着冯汜,神情晦暗不定。

冯汜安抚地冲着她笑笑,说,“殿下何必动怒,旁人不知缘由,殿下也不知缘由么?我乃是为了殿下才来这席上的。”

庆明此时方才神色稍霁。

这一切,又怎么瞒得住上首的皇帝。

苏凝绿见两人之间仿佛有暗潮涌动,不由莞尔一笑,想了想,纤纤玉指冲着侍立的小黄门一点,懒洋洋地道:“今儿的桃玉糕不错,给皇姐身侧那位郎君端一盘去。”

小皇帝年幼的时候,宫宴向来都是两宫太后争夺权力的场子,她只是个老老实实的隐形人,便是这开口赐东西,也是迄今头一回。

却怎么也没想到,赏的不是她素来最亲近的谢太傅,也不是下头的诸藩王重臣。

而是庆明长公主身侧那籍籍无名,唯有一张脸生得出色的陌生郎君。

一时不少人都将视线投过去,只看了一眼,便暗道:真是像极了。

谢太傅是京中群英榜的榜首,容貌身世才干样样都叫其他高门子弟望尘莫及,可为人疏清冷淡,譬如檐上月、瓦上霜,透着可望而不可即的清高。这位郎君眼角眉梢,都与谢淮像极了,仿佛是月华之下催生出的一个谢淮的影子。

影子虽然不比主体光彩照人,却也因此叫人觉得容易亲近许些。

桃玉糕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可女帝的行为却稀罕极了。

女帝过了这个年关便是成年了,本朝虽然男女成婚较晚,但是帝王家要讲究传宗接代,因此一旦女帝成年,自然有的是人乐得给她寻觅好郎君。如今她主动提起一个年轻郎君,着实是叫人不想歪都难。

在众人都打量冯汜的过程中,只有礼部左侍郎顾元华,悄悄地看向了一侧的谢淮。

他原本正举簪去夹一颗花生米,动作在半空中便停滞了,那花生米咕噜噜地从桌子上滚了下去,掉到了地上,他怔怔地去瞧那花生米,半晌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示意身侧的内侍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举杯一饮而尽。

顾侍郎叹息着,心说:陛下瞧你的眼神总归不同,你这是为什么上赶着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那头冯汜出列谢了皇帝赐糕,楚王在一侧幸灾乐祸地笑,而庆明长公主的脸色则难看得像是要就地把人打一顿。

不过她怨的到底是冯汜,是楚王,还是当今皇帝,那就说不准了。

在场中人心绪浮动,唯有苏凝绿像个没事人,赐完了东西,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待着无聊,又见左右两宫太后今日暂时还不打算吵架,便悄悄叫了小黄门去传话,叫谢淮挪了位置坐到自己身侧来。

谢淮举杯,按说宫宴之上为着防止有人酒醉闹事,呈上的大多是连妇孺都能饮用的甜酒,可谢淮却只觉得那酒酿苦涩极了。

听了女帝传来的话,他抬起眼,往上瞧了瞧,小皇帝眼巴巴地瞧着他,看起来柔软又良善,只有谢淮才知道,她方才那一下,许就是故意的。

她怨他忙不迭地给自己找皇夫,所以故意寻个最不合适的人选来气一气他。

谢太傅活了二十多年,只觉得肝疼。

养了十多年的白菜长了腿儿要跑不说,还偏偏要亲自寻一头猪来拱自己……那冯汜出身微寒,以色事人,左右逢源,苏凝绿她这是什么眼光!

便是贪图那冯汜的容貌,难道……冯汜还能比他好看不成!

谢淮惊觉自己后头的想法不对劲,方方上头的酒劲像被一盆冷水泼散了,他恢复了往日清冷的面色,冲着胡闹的小皇帝摇了摇头。

苏凝绿却不死心,一下叫人跑腿给谢淮布菜,一下又叫人把谢淮往日最喜欢的菜色给挪到他跟前去,一时又说这葡萄美酒醇厚香甜,太傅当多用一些。

连上头装了许久的透明人的东宫太后都瞧不下去了,道:“皇帝再是紧着你老师那头,也该看顾些旁的大臣们的。”

她自打施家之事后良久不开口,一开口却仍然是训诫的语气,苏凝绿还没有回话呢,那边西宫太后先坐不住了,出声嘲讽说,“到底是老师,咱们大周尊师重道得很,谢太傅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可不是那起子得了势便得意忘形起来的小人,便是陛下多看顾些,又怎么了?”

隆懿太后不甘示弱,“妹妹此言差矣,在场的除了老师,还有皇帝的嫡母养母,还有诸多兄姊,难道都抵不过一个谢太傅么?”

苏凝绿皱了皱眉。

她私心里,并不喜欢旁人吵架的时候带上谢淮,因为她清楚谢淮并不喜欢这样。

于是她开口把场面含混了过去,又偷偷地对谢淮眨了眨眼。

那意思是:朕护着你呢,来十个太后都不怕的。

谢淮见她眨眼,想到的却是小皇帝方才于众人之中,唯独开口点了冯汜那会儿的模样。

于是他避开了小皇帝的目光,瞧着眼前精美的餐具,好像上头开出了花来,很值得他研究琢磨。

等到宫宴结束了,各家次第退场,两宫太后也说身子乏了叫人扶着回去休息,苏凝绿却唯独叫留了谢淮。

谢淮自然是知道她的主意的,瞧着她,“陛下都长大了,还要臣陪着守夜么?”

“自然是要的,”她一本正经地说,“朕才十多岁呢,还是个孩子。”

苏凝绿遣散了宫人,因着宴席摆在太液池边,如今入夜了,池边寒气阵阵,谢淮手中提着盏灯笼,走在前头为她照明,原先沉默着,想要同她说一说冯汜的事情,突然听了这样一句孩子气的话,便绷不住面色,微笑起来。

到底还是个孩子,他想,方才许也是无心的。

他莞尔说,“那陛下要几岁了,才不算孩子?”

“朕年纪在长,太傅的年纪也在长,那太傅永远都比朕大,朕在太傅跟前自然永远都是需要陪着的孩子。”她振振有词。

可等到见到提灯的郎君回过头来,她便觉得心头一跳。

谢淮对自己的美貌,似乎总是缺乏客观的认识。

他待旁人总是疏离冷淡的,必要时刻便是那个权势显赫的权臣,可唯独在她跟前,总是柔软而温和的,像是一泓清透到能见底的春水。

她最禁不住这样的温柔,每每见他这样柔和地瞧着自己,都觉得心里欢欣雀跃,像是有很多只嘈杂喧闹的小雀儿在心间的枝头上蹦跶。

谢淮拿她没办法,总归是单手提着灯笼,便能腾出另一只手手来揉一揉她的脑袋,无奈地道,“臣自然会长伴陛下的。”

他想了想,觉得该说的还是得说,认真同她道:“……今日,陛下为何赐食给冯汜?庆明长公主甚是爱重她这面首,当时变了脸色,还同一侧冷嘲热讽的楚王起了些龃龉。”

他努力地把话说得条理清晰,仿佛这样就能掩盖自己心里头的那股子酸气。

苏凝绿见怪不怪地道:“朕就是为了瞧他们俩之间的笑话。楚王从小到大都三大五粗的,最瞧不惯小白脸儿,那日在老师你这边吃了亏,冯汜又同你有几分相似,他自然不会再找你麻烦,那冯汜可不就要倒霉了,朕特特提起他,便是要楚王主动开口寻衅。”

她越说越幸灾乐祸,“他们俩彼此掐掐架也好,给朕省些事情,省得有事没事都要来找朕麻烦。”

谢淮无语:“……”

果然,她如今哪里晓得什么心悦不心悦的,分明就是以算计人为乐呢。

谢淮心中那股子难以言喻的感觉平定下去,只觉得熨帖许多,停了步子要转头同她说话,岂料苏凝绿原本正踩着他的影子玩,低着头毛毛躁躁地往前一撞,谢淮恐她摔倒,忙伸出手臂去接。

可身边就是太液池,苏凝绿往他怀里一撞,把谢淮也带得身子一歪,两人险些齐齐掉进池子里头去。

谢淮在池旁栽种的柳树上轻轻地踢了一脚,借力旋身,两人方才回转过来,谢淮把她护在怀里,二人一并躺倒在了草坪之上。

苏凝绿惊魂甫定,睁大了眼眸,却又察觉谢淮离自己近极了,比起那天在马车里的距离也不遑多让。

她眼睫毛微微一扇,谢淮便已反应过来,忙起身跪立在她身侧,上下瞧了瞧,见她没有损伤,才松了口气,道,“怎么这样不小心!”

苏凝绿还躺在地上,从下往上看,便能瞧见谢淮清瘦的脖颈,还有异于女子的那一块突出的喉结。他神情中略带些埋怨,紧皱着眉,虽说着责怪的话语,可面色却还是温柔极了。

她忍着自己动手轻薄的念头,心虚地移开了眼,“咳……”

谢淮却会错了意,以为她这是认错,便伸手将她拉起来,替她理好弄乱的衣裳。

突然听得头顶轰然炸响,他诧异地抬头望去。却是天空中炸开了好大一朵烟花,仿佛天女散花般散落在穹顶之上。

苏凝绿便大叫一声,“来不及啦!”

在谢淮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忙一把抓起了谢淮的手,开始奔跑起来,夜风带着凉意,拂过两人飞扬起来的发梢,将它们无声无息地纠缠在了一起。

谢淮悄悄地侧眼去瞧她,她脸上满是焦急,却又有些快乐神色。

苏凝绿直直地带着他登上了宫中的观星台。

观星台是宫中地势最高之处,夏夜可见银河漫天,如今虽是冬夜,却有火树银花千万,而小皇帝的眼眸反倒比远处的烟火更明亮美丽,谢淮低头瞧去的时候,看见她满眼都是自己。

她高兴地道:“今儿特地叫放的焰火,想同太傅一起看的。还好赶上了。”

她如今气息未匀,说话间脸颊还是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叫夜风吹的,瞧着生机勃勃,热烈又美丽。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月似悬。

在这样盛大的烟火之下,谢淮瞧着她,微微笑起来,“嗯”了一声,说,“是啊,还好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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