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玉看着端砚,脸色沉凝。
端砚仍是一脸宁死不屈的倔强。
半晌后,殷玉轻叹一声,上前亲自帮他解麻绳。
他一边解,一边温声说道:“虽说你身为我的贴身侍从,按理是要随我嫁入妻家,与我共侍一妻的,但这些年来,我得你尽心照料,一向视你为手足至亲,你既不喜宇文姑娘,我亦不会勉强你……反正,我本身也是无法嫁给她的……”
他心里一酸,痛楚难受,沉默了一会儿,继续温声道:“你无需忧心,我会替你另择合适的亲事,不会让你被我的事所累……”
端砚见公子神情哀伤,却温声细语地和自己说话,忍不住痛哭失声:“公子……我不是为我自己忧心啊……我是心疼你,为你不值啊!你这么好,为何偏偏要选择那宇文瑶呢?就算……就算那位殿下有眼……,错过了你,你也不是平民女子能肖想的,至少得是公侯之家出身的贵女,才配得上你啊!又不是没有那样的贵女倾慕你,你选谁不好?”
他哭着哀求,声声恳切:“公子,你不要糊涂了好不好,清醒一点,宇文瑶她真的配不上你啊……”
殷玉沉默着,将端砚身上的麻绳全部松开,递了块手帕让他擦泪水,然后,轻轻说道:“情爱姻缘之事,原就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当年,人人都说……”
人人都说,她金尊玉贵,姿容倾城,温柔宽和,满朝上下,数遍所有世家公子,只有他一人能配得上她,只有他一人堪为皇家驸马,公主正夫。
可是呢,她最终选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人做她的驸马。
而他则遇上了另一个不合常理的姑娘,在她的陪伴守护下,他慢慢从过往中走了出来,还一步步地失陷沦落,再也挣脱不开。
他们的关系若是公开,也必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殷玉摇了摇头,罢了,那人,那事,都已过去了。
虽然他与宇文瑶不过是私定终身,但从他决定将自己交托给她那一刻起,他就对她一心一意,忠贞不二了,不会允许自己再念及旁人。
无需再回忆往事,他只需要明白到,喜欢与不喜欢,跟配不配得上,合不合适,其实没有必然的联系。
如今,他心里喜欢的是宇文瑶。
他想跟她在一起,只想跟她在一起。
他三言两语,语调淡淡地把自己的决定告知这个在他身边多年的人。
然后,他轻轻一叹,温声道:“父亲必定容不下此事,端砚,你是愿意忠于我父亲,还是忠于我?”
端砚哭了一会儿,用公子的手帕擦干净泪水。
他是家生子,父母兄弟,都是殷家的仆从,老爷为确保他对公子的忠诚,早早就将他的家人拨到公子名下。
公子手里明明捏着他全家人的性命,可他完全没有拿这点来要挟他的意思。
他做了违背公子意愿的事,被他拿住,可他没有责罚他,还耐心与他谈话,为他做打算。
他把泪水擦干净后,整了整衣衫仪容,就在他自小就敬仰崇拜,天人一般的公子面前,恭恭敬敬、端端正正地双膝跪下,决然发誓道:“端砚自今日起,只忠于公子一人,唯公子一人之命是从。”
当夜,他在发往殷公爵的密信中写道:“公子近日忙于公务,未曾理会宇文瑶,两人虽同住府衙,却是形同陌路。”
。
一个月后,帝都。
这里是整个大陆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相较起别的地方,这里的女子数量有所增多,但整体比例仍是很小,街上每个女子身周,都围绕着至少三五名年青貌美的男子。
再寻常的女子,只要一露面,都会引来四面八方的注目礼。
男多女少,狼多肉少,就是这样的境况。
因此,当一名容貌娇俏,身姿娉婷的少女独身一人进入城门时,几乎全城的男子都沸腾了。
她所走过的地方,人群汹涌聚集。
各色男子密切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猜想着为何如此姿容的女子,居然没有夫侍陪伴在侧。
男子们蠢蠢欲动,但没有人敢上前搭话,一是因为礼教严苛,不鼓励男子主动亲近女子,二是,这姑娘一身黑色绣符文的法袍,即便眉目和善,仍是隐隐流露出几分威压,令人心生畏惧,不敢贸然唐突。
此人正是刚刚突破五阶,不及稳固境界,就从灵语山谷匆匆赶来的宇文瑶。
她无视周遭的各种目光,一路前行。
经过宰相府时,她停了停,抬头看了看那熟悉的大门和牌匾,轻轻一叹,过而不入。
她继续前行,来到一处朱门红窗,规制恢宏的宅邸门前,才停下脚步。
宅邸前站着一列肃穆精悍的侍卫,见她似是特意来此,立刻上前查问。
宇文瑶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礼貌地说道:“我想求见公主殿下,烦请通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