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封雪二十岁生日那年, 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www.jiujiuzuowen.com

或许不能称之为梦，因为在那个梦境里, 她又听到了她前世死了之后, 那个指引她前去未来，又重新回来的声音。

那个声音告诉她，因为她恢复了世界的秩序，所以特别给她准备了一个小礼物, 沈封雪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礼物, 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眼睛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模糊意识之前, 她只听见一句话。

一切都无法改变。

……

“姑娘，姑娘你没事儿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沈封雪听到身边有一个温柔的女声, 她轻轻摇着自己的胳膊, 沈封雪费尽地抬起眼皮, 好一会儿，视线才慢慢汇聚在眼前的人身上。

映入眼帘的是摇晃着的金色不步摇, 上面的蝴蝶展翅欲飞，将她晃醒的人面容稍微有些苍白, 但沈封雪一看见她的眼睛, 就愣住了。

林韧说过，她的眼睛长得很美，别说是上京城, 就连整个大祁，都找不出来比她的眼睛还要漂亮的人了。

沈封雪觉得林韧说的这话有些夸张，眼前这名女子的眼睛可比她好看多了。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感觉到身体的力气还在，便不轻不重地回答道：“我无事，这是哪里？”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的风景，连年的征战让她时刻都不回松懈，陡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自然会打起精神，看看有没有人暗中躲藏。

当沈封雪的视线落在了救她的这名女子的身后，她的瞳孔骤然一缩起。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哪怕眼前的人明显比她见过的时候年轻上许多，沈封雪也自信不会认错。

是萧姨娘。

年轻时候的萧姨娘。

她不可置信地，僵硬地扭过头，再一次看向方才温声与她说话的女子。

很早之前，杜若夫人曾经赠与过她一副女子的小像，画卷中的人温婉明媚，笑起来的模样，灿若天上星辰。

如今真正的、切实地见到她，才发现她比画卷上的还要好看。

她的身量，比起自己要稍微矮一些，时值夏日，却没有穿着薄衫，反而系着披风，看上去有些孱弱，她想起萧姨娘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几乎是瞬间就想要把一切告诉她。

但她的耳边，又忽地响起那个神秘人的声音。

一切都是注定的过往，你什么都不能改变。

这声音冷冷的，像是创造一切的神明，不带任何感情，她何等聪明，便知这一切都是幻境。

她什么都不能改变，只不过是从遥远的未来，穿越到从前，与她见上一面。

只见一面，便好了。

宋兮若是来红叶寺上香的，近日她的婚期将至，而红叶寺是上京城中祈求姻缘的好地方，所以她才来到红叶寺，希望日后自己的婚事和和美美。

才祈完愿，想要到红叶寺后面走一走，便看到了倒在树林中间的沈封雪。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位姑娘的面容，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

她见沈封雪怔怔地看着自己，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姑娘，你……你怎么一个人晕倒在这里了，你的家人呢？”

沈封雪顿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我是来上京城中找人的。”

宋兮若生性单纯，见到沈封雪这么说也没有多想，反而问道：“姑娘是来找谁？”

沈封雪想了想，道：“找我的夫家。”

宋兮若这才发现，眼前的女子穿着乃是上等的锦缎，她虽然看着年轻，但头上已经做了妇人的发髻，她发觉自己失言，连忙道歉：“夫人莫怪，兮若见夫人年轻，还以为未曾出嫁，是兮若没有细看。”

沈封雪摆摆手：“无妨，姑娘救命之恩，……青凝无以为报，您若是不介意，唤我一声穆夫人便好。”

此时的国姓还是林，而林韧估计还是一个小屁孩，她不能用林韧的姓氏，也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只得报上自己小女儿的名字。

她对着宋兮若点点头：“待到青凝在上京城中安顿下来，再前去姑娘府上拜访，姑娘可否留下府上地址，来日青凝必会送上谢礼。”

宋兮若还没有说话，倒是身后的萧姨娘先开了口，她皱了皱眉头，道：“你是什么身份的人，我们家姑娘又是什么身份的人，为何要告诉你？”

“幽荷。”宋兮若皱起眉头：“不得无礼。”

沈封雪淡淡地瞥了萧姨娘一眼，唇角似笑非笑：“我是什么身份不重要，可你又是什么身份？”

她当了多年将军，一身气势岂能是一个小丫头能抵挡的了？

就连宋兮若也很是惊讶，因为她在沈封雪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与自家父亲相似的气质，她连忙道：“夫人莫要生气，我这侍女与我一同长大，与我情同姐妹，还希望夫人不要计较。”

“我自然不会计较。”沈封雪拱了拱手，道：“只是姑娘，人心莫测，有时候您以为的姐妹，可并不是姐妹。”

纵然什么都无法改变，可沈封雪还是想要提醒宋兮若。

言罢她便离去，她如今也算是初来乍到，尚且不知道如何与宋兮若相处，况且怎么选择一个合适的身份留在上京城中还是个问题，不过这些暂时抛开，她现在最想去的地方，还是襄阳王府。

她很想去看看林韧。

她一边走，一边摸了摸自己的小钱袋，果然，里面还有不少银两，仔细看过之后，还有几张银票。

她最开始喜欢饮酒，随身总是揣着小钱袋子，后来与林韧成亲之后，便不再随意饮酒，而是喜欢到各处寻找好吃的东西，林韧知道她这个习惯，吃食与酒不同，有的地方便宜，有的地方极贵，故此隔上一段时日，林韧就会在她的小钱袋子中塞上一些银钱。

银票是不能用的，不过里面的碎银和金裸子，应该够她营生的。

算算年纪，林韧现在应当还小，也不知道到没到五岁。

想到林韧小时候过得日子，沈封雪眉头不自然地皱起，加快了脚步。

她快速的向着山脚下走去，待到去到山脚下，她与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擦身而过。

一瞬间，二人齐齐回头，沈封雪的眼眸中带了一丝狭促，而沈承望的眼睛中，则多了些许怀疑和疑惑。

沈封雪暗自啧了一声。

她父亲年轻的时候还挺帅的。

她笑着对沈承望拱了拱手，而后快速离去。

沈承望压下心头的不适，转过身山上，在看到宋兮若之后，男子的眼神一下子温柔下来。

沈封雪傍晚的时候才赶回上京城中，实在是红叶寺距离上京城太远，她又买不到能骑的马匹，只能寻了个轿子慢慢悠悠地晃了回来。

十多年前的上京城，和十多年后的上京城几乎没有什么改变，沈封雪经过西市，老远就闻到了熟悉的羊肉汤的味道，她闻着味道走了过去，谁知又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她和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差点没认出来那人。

墨惜他们经常说，林景骅此人生的俊秀，沈封雪这一次亲眼见过，才发现他确实当得起芝兰玉树四个字的。

这世间，也只有这四个字足够形容他。

与她见过的林景骅不同，眼前的这个男子，一笑起来眉眼间都带着熠熠星光，尤其是看着他身边的男子的时候，从眉眼中就带着不自觉的温柔。

岂是芝兰玉树，岂是温润如玉，沈封雪觉得这世上所有关于公子如玉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林景骅。

而他旁边的初一，也不是她见过的那般偏执，而是乖乖巧巧地跟在林景骅身边，小心地吹着烫口的羊肉汤。

她忽然就不敢看了。

若是不知道结局，也就罢了，可偏偏那个神秘人又将她带到这里来，让她看着所有美好，生生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