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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戏:爱若有他生11(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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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程并不长,不过两个多小时,但他们运气不错,一路上遇到许多动物。www.xiaoxiaocom.com她视力超群,还在一块裸出的褐色石头上发现一只小巧的长尾蜥蜴,颜色很特别,可能是未被命名的新种类。

一路上快门声响个不停,看得出来她兴致很高。

近五点开始回程,回程时她窝在椅子里给这一天做总结:“没有冰激凌这也是我有过的最好的约会。”

热带树肥厚的枝叶敲打在车窗上,他问她:“你从前的约会是什么样的?”

她依然吊儿郎当地窝在副驾驶座里,抱着相机偏头:“怎么,聂先生你这是后知后觉地嫉妒了?”她的嘴角弯起来,是个玩笑。她还能开这样的玩笑。

他不得不善意提醒她:“我们现在在荒无人烟的原始雨林里,我控制着唯一的交通工具、饮用水,还有食物。”

她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很了不起么,老喜欢威胁我,要么你把我扔下去试试看呀。”

他果断地停车,她整个愣在那儿:“咦,来真的啊?”他俯身帮她开车门时她已经本能先于理智地抱住他的胳膊:“皇上,臣臣臣臣臣错了。”

很好的肢体动作。

他偏头看她:“我没有给外臣当司机的爱好。”

她瞬间读懂圣意,简直对答如流:“皇上,臣妾错了。”

他们对视了三秒钟。

“错了,然后呢?”他说。

她想了一会儿:“好吧,说约会经历丰富之类的话都是唬人的。我都和康素萝约来着,我们就喝喝红酒做做spa聊聊当代世界政治的多元发展对世界和平会有哪些影响之类的话题。”

“哦,那据你们高见,当代世界政治的多元发展对世界和平会有哪些影响?”

应该是没想到他会反问,她傻了好半天:“你也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他点头:“感兴趣。”

她支支吾吾,又半天,挺干脆就自暴自弃了:“好吧我们其实不聊这个话题,当代世界政治有哪些多元发展我都搞不清楚……我们就喝喝红酒做做spa再聊一聊韩剧和单机游戏……”

他重新启动车子:“像是你们会聊的话题。”

她不服气:“别小看单机游戏啊,单机游戏也很有聊头的,像愤怒的小鸟,那就挺难的,不愧是叫愤怒的小鸟,每次都能把人玩得挺愤怒的……”突然坐直:“想起来了,我也有过有意义的约会嘛,差点忘了,我还带过阮奕岑听歌剧。”

那是个未曾听过的名字,他一边开车一边问她:“谁?”

她落落大方:“前男友,大学时候交往过几个月,骨子里热爱艺术,所以有空就带他去亲近缪斯,不过……严格来说那也不算约会吧,现在想想……”话还没说完,车突然加足马力,下一秒已经直直冲进一条半人高的河流。一时间窗外水花四溅,她整个人贴在椅背上,呼吸都屏起来。

车攀上河床,她终于喘过气:“聂亦咱们能打个商量么,下次来这么一出之前你能不能先给我个提示?”

他笑了笑,问她:“吓到了?”

她尽量精准地描述自己的感觉:“何止吓到,简直像是头撞到车顶上,嗡地一声。”

他安抚她:“我在这儿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竟然就实话实说了:“就是你在这里才害怕,”又问他:“聂亦你是不是一握住方向盘就会特别不理性啊?”

前方有一段类河谷的坡路,坡度非常抖,极富挑战性,他一边观察计算一边低声回她:“越野是理性地享受非理性的乐趣,所以握住方向盘反而是我最有理性的时候。”

她也注意到他即将挑战的项目,紧紧地靠住车窗:“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你真的不是在报复我么?”接近坡道时她几乎就崩溃了:“聂、聂亦,说真的既然你这么理性,我们能不能理性地另换一条路试试?”

他没回答,一只手握住方向盘一只手示意她靠过去,她崩溃地靠过去,足够近的时候他突然揽住她的后颈吻了下她的眉心。

她表情茫然,反应得却快:“聂亦你……”

他已经放开她,全神贯注在新项目的挑战中:“放轻松,这条路最近,不会有问题。”

不知谁总结过,人文科学家更关注历史,自然科学家更关注未来。

聂亦第一次意识到聂非非有她自己的感情经历,是在谢仑结婚的那个夜晚,地下停车场里她半醉半醒同他提起:“我初一的时候遇到一个男生……”那时候他并没有觉得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二十三岁的女孩子,开朗、聪明、才华卓著,有过初恋和男友都实在太过平常。

其实,当他需要用喜欢这种感情来定义这个人之于他的角色时,那些问题他依然没将它们看得多重要。她过去喜欢过谁,现在又喜欢谁,也许他并不喜欢她提起他们,但那并不代表他在意或是想了解他们。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指的是对手。但在聂亦的字典里,有很多常用词汇对他来说就跟不存在似的没意义,名词例如对手,动词例如嫉恨,情敌这个词就更加新鲜。

并不是说他没有在意的东西,关于他和聂非非的未来他就挺在意。但她说希望他能成全她,成全,这又是一个新鲜的词汇,如果他成全她,那就是如她所愿放她去追逐她喜欢的人,可如果那个人不够好呢?

在v岛时他的确说过,如果她想要更多,她也值得。他不太确定她有没有理解正确,他所说的“更多”,意思是她想要的东西比他能给她的更好。

她那时候问他:“如果我想要更多的时候,为什么不能由你来给我呢?”就像是为了印证当日他的回答,他想要给她更多的时候,她却并不一定想接受。对于爱情这件事,施者和受者都那么合适并不容易,他从前就很清楚,所以如今他们这样的结果也很合理。

可如果她执意要离开他,至少她要为自己的爱情找到一个安全的受者。

如果那个人并不安全,他需要做的事情就多了。

或许那个人不够安全才好。

到此为止,他们之间的确有了一个结果,但就像是做实验,很多时候结果不一定等于结局。

车惊险而平稳地开过陡坡,又开过一段灌木丛,那期间她并没有像之前趟过河流时那样紧张,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问题。

前方出现一段平坦野路时,她终于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我会错意,”她转头看他,甚至侧转半个身体,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要是会错意就太扫兴,但我实在想问,”她看了他得有五秒钟,欲言又止,又坐回去:“算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至少等今天结束。”她揉着太阳穴:“太阳还没有下山,我着什么急。”

热带的太阳滑落地平线时,景色会像是魔族在火红的峡谷里锻造有魔力的戒指。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叩了一下,问她:“聂非非,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不干脆?”

她惊讶地看他,呼出一口气:“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她破釜沉舟似地再次侧过身来摆出交谈的阵势,却被视野中突然出现的景象打断。

并不是什么危险的猛兽,前方的一片野丛林里,他们看到了一辆被藤枝缠绕深陷泥沼的越野车,越野车旁还站了两个焦急求救的中国女孩。

大致情况是两姐妹陪父母来度假,在酒店待得无聊,决定出门越野,却低估了丛林的危险系数,结果没多久就把车开进了泥沼。车轮陷入泥潭很深,拖出来需要时间,最安全的方式是载她们出林子,车留下来等待专业救援队施救。所幸两人和他们住同一家酒店。

车上多了两个人,显然不再适合谈正事。

她是累了,后半程睡意十足,却还强撑着时不时和他说话。让她睡一会儿,她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往太阳穴抹提神的驱蚊水。问她硬撑什么,她就撑着手偏头:“我睡着了你一个人开车得多累啊,我得清醒着陪你说说话。”

酒店紧临保护区边缘,是典型的南亚风格,乔木立成一道屏障,将印度洋的浪涛隔开。两姐妹先下车,已经有一对中年夫妇等在大厅入口。妹妹先跑过去,姐姐留下来和他们道谢,服务生帮忙泊车时中年夫妇也来道谢,说是两姐妹的父母。

他们停好车折转回来时一家四口仍站在原地,似乎在争论什么。中年男人面露愤色,抬手给了大女儿一耳光,力道很重,女孩儿没站稳,跌倒在地哭着分辨:“不是我要带她去的,爸,是她自己要去的,我拦不住,您让我无论什么时候都照顾好她我才……”

小女儿怯怯抱住男人的手臂:“爸爸,是姐姐她说要去我才陪她去的,姐姐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我,我想讨姐姐喜欢才陪她冒险……”

男人看着倒在地上的大女儿:“撒谎成性,做错事不肯承认,没有姐妹之爱,没有容人之心,黎可悦,”话到这里看到了他们。从停车场到酒店大厅没有其他的路,他们有礼貌地回避在岔路口,等候这家人处理完家事。男人脸色有几分难堪,没再说什么,领着妻子转身向客房区去了,小女儿跟在后面。大女儿扶着头哭了一阵,自己起来走了。

那家人出事是在聂亦领着聂非非用过晚餐之后。

餐厅到客房区有一段露天长廊,两边种着大片热带花卉。因是个晴夜,仅靠星光和微弱的廊灯就能辨清花色,很适合散步,所以回房那一段他们走得很慢。

中途褚秘书打来电话,她主动走到前面给他通话空间。褚秘书的汇报还不到一半,一个女孩子跌跌撞撞从长廊拐角跑出来,脸色苍白,裙子上染了血迹,看到他们时眼神惊惶:“怎、怎么办,我、我不是故意的,怎么办……”是下午那两姐妹中的姐姐。

她扶住那女孩儿:“怎么了?”

女孩儿哆嗦着开口:“我、我、我杀了人,我杀了她……”

他立刻挂断电话:“几号房?”她问出同样的问题,仅比他慢一秒钟。

女孩子颠三倒四:“402,不,403,02还是03,我记不得……”

他们朝客房区赶过去,过道里没人,402号房门大开,有血腥味飘出来。房间里一片混乱,两姐妹中的妹妹躺在地上,还有意识,血从腹部大量渗出,旁边是一把染血的水果刀。

聂非非晕血,他一边为伤者急救一边吩咐嘴唇发白的她:“去外边待着。”

她却已经拿起床头电话打给前台,话音有些颤抖,倒是有条理:“402号房有客人腹部被刺伤,失血很多,请帮忙呼叫救护车,对,应该是这间房的住客,请通知伤者的父母,我们这里恰巧有专业人士帮助施救。”打完电话又帮他去取用得上的新毛巾,虽然脸色都白起来,将毛巾递给他时手却是稳的。的确,在什么场合她都不会添乱,而且能立刻找到用武之地。

下午时见过的那对中年夫妇很快赶来,救护人员随后。听说是大女儿刺伤小女儿,女人当场晕了过去,男人颤抖地握住小女儿的手,脸上含混着痛苦和震怒:“那个孽障,那个孽障,我饶不了她……”

救护车带着中年夫妇和被刺伤的小女儿很快离开,酒店工作人员分头去寻找大女儿。他们对酒店环境不熟,无从帮忙。经理请他们先回房休息,警察来后再请他们下来录份口供。

施救时身上染了血迹,他冲了个澡,刚走出浴室就接到总台打来的电话,说找到了那女孩儿,他的女伴聂小姐现在正和那女孩一起,两人在橡胶园钟楼的顶层。

胖经理已经候在大厅,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一路上气喘吁吁和他解释。大概是怕他生气,解释得极尽完备:“聂小姐房间的阳台正好对着西边的橡胶园,我们想她可能是去阳台时发现了那女孩坐在钟楼上,总台接到她的电话后立刻通知了工作人员。那女孩意图自杀,坐的位置相当危险,聂小姐很担心她的安危,很快也赶过去了。现场只有聂小姐一人中文好,大概是为了缓和那女孩的情绪,趁工作人员不留意时爬了上去,不过会中文的谈判专家已经在赶过来的……”

他没有责备人的习惯,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何补救和解决才应该放在第一位,他打断胖经理的话:“气垫铺设好了吗?”

胖经理擦汗:“已经铺设好,我们的救援人员都很专业。”

他看了他一眼,语声平平:“专业到需要让一个住客去做意图自杀者的情绪处理。”

胖经理抹着脑门的冷汗讪讪:“只是中文实在不好。”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现场看到她坐在六十米高的钟楼顶层还是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钟楼是殖民时期留下的建筑,黑砖建成,顶层做成一个没有围栏的尖顶阁楼,照理说如此危险,应该早被锁住才对,不知那女孩通过什么方式将锁打开爬上去。

大概是出于景观诉求,钟楼主体安置了一些小灯,灯光微弱,刚够照亮附近。女孩坐在阁楼边缘,两条腿荡在半空中,像是随时会掉下来,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万幸坐的位置挨着撑起顶盖的一根石柱。

他径直走进钟楼,胖经理追上来:“聂先生,您再上去万一出什么事我们酒店……”两个工作人员也赶过来拦人,他绕过他们顺手将一楼的铁门关上,工作人员和胖经理一齐被挡在门外。这就是拦不住了,胖经理一边擦汗一边急火上心地吩咐施救人员:“再检查一遍气垫,四面都铺上,都铺上!”

他在倒数第二层停下脚步,已经能听到她们的对话,是她的声音:“……我有个男性朋友,开一家小咖啡馆,就在我们学校附近,后来他和我导师恋爱了。我导师也是位男性,那时候和他妻子分居中,但还没离婚,挺糟糕是不是?”她停了两秒钟,对方没有回应,她自顾自地说下去:“更糟糕的是他俩的母亲都不能接受同性恋。这段恋情快要穿帮时,我那位男性朋友选择了逃避,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我做了挡箭牌,说和导师恋爱的是我。就像你妹妹做错了事总是拿你做挡箭牌一样。”

霍夫兰的说服艺术:情感诉求相比于逻辑诉求而言,更能影响受众态度上的转变,分享类似经历是打开对方心扉的重要切入点。

她停下来,那女孩果然开口:“……后来呢?”从声音分辨,情绪已经不像此前在长廊上碰到他们时那么激动。

“我导师没有否认。”她接下去:“师生恋这个词听起来还有点浪漫是不是?不过a国大学禁止教职员和学生之间发生任何浪漫两性关系,我导师很快被学校解聘,我也差点被退学。导师觉得愧疚,和校方说只是他一厢情愿追求我,将我保了下来。但他在学校有很多拥趸,他们觉得他说的并不是真的,是我出于利益目的引诱了他,毁了他在大学里的前程。你大概可以理解那段时间我遭受了什么样的精神暴力和压力。”

“……你为什么不否认?”那女孩问她,不等她开口,又自己做出回答:“因为没人相信你是不是?”好一会儿,女孩道:“就像每次我跟我爸分辩,他都不会相信我,在他心里已经认定我冷酷自私。”女孩轻声道:“谁说父母总会理解子女的呢,并不一定是那样的。”

“没有尝试过好好和你父亲沟通一次么?”她问她。

女孩的声音有点颤抖,但还是稳的:“没用的……这次我刺伤了可人,即使她没事我爸也一定会打死我,他不会相信是可人到我房间来挑衅,说现在就算我再讨厌她也不敢伤她半根毫毛,因为爸爸会替她教训我,”女孩喃喃:“她说得对,爸爸会替她教训我。”

他尽量不发出声音,攀到和她们同层。

她说话时总是侧头看着那女孩儿,自然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眼里掠过惊讶,倒是立刻领会他的意图,继续不动声色地转移女孩儿的注意力:“如果矛盾真的已经不可调和,没有想过离开他们吗?”

“……离开?”

她点头:“对我来说就是那样,毕业之后离开了那个环境,一切都好了很多。”又循循善诱:“既然你连自杀的勇气都有,为什么不选择离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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