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时禾不能忍受课堂这般安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里,只得干笑两声,“我今日出门时,有个东西落……”
晏既明并未听她解释完,微微点头,抬手打断她,“坐下吧——”
三个字干脆利落地说完,又转向大家,淡声道:“继续。”
元时禾顺从地坐下,冲他离开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老师了不起哦,连话都不让她说完,不过也好,她迟到这么久,他好歹没为难自己,她也不必扯谎胡说。
坐在旁边的元岁丰,在大家重又朗读中,拿书本挡住自己的脸,问道:“你是不是贿赂老师了?”
元时禾拿出课本,去找大家读的那一页,没有理会这个不喊她起床,导致她睡过头迟到的人。
元岁丰瞅了眼前面,继续疑惑道:“奇怪了,怎么不让你罚站,要么跟我一样,罚抄书也好啊,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给恩师送了什么礼?”
元时禾心里划过抹异样的感觉,白了他一眼,“鹦鹉啊,你不是也送了。”
元岁丰气结,独自琢磨去了,只元时禾免不了去想,晏既明在课堂上,一般都善罚分明吗?
那为何不罚她,或是数落几句,难不成上次讽刺他好为人师,被他听出来,是以刻意冷落她,不打算教她。
过了一会,朗读声渐歇,晏既明翻过一页书,垂眸道:“所谓城其意者,毋自欺也——”
他说着抬起头,环顾一周,娓娓续道:“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他的声音沉着冷静,却透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宛如山泉淌过岩壁,于山涧荡开世间真谛,“若想使意念真诚,便不要自欺欺人。你可以如同腐臭的气味,也可以喜爱美丽的女孩,一切都要发自内心。所以,君子哪怕一个人独处,也会谨慎。”
元时禾作为一名差生,难得听完老师这么长的道理,她只觉得他的声音好像有股魔力,能让她集中精神,哪怕听得不太明白,却也不由生出他果然厉害的想法。
有人却是在满堂或恍然或不解或称赞中,突兀地辩驳道:“一个人的行为,本就容易受到各方影响,若是独处都谨言慎行,那么又该如何遵从本心呢?先生所言,灵均不明白,还请先生赐教。”
出声的人是九皇子,少年说完后,见元时禾瞪大眼看着自己,便冲她露出一个清澈的笑容来。
元时禾连忙冲他竖拇指,表示支持他,并且佩服他的意思。
晏既明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将书反扣在桌上,“让你们发自内心,便不代表一切皆可妄为,便如人际交往,若是只有当下互助的诚意,而无持久理解的真心,那便只是一时的伙伴,而非长期的挚友。”
他看向九皇子,曼声续道:“独处需要谨慎,更多的,在于审视自己,看清自己的内心,九皇子可曾明白?”
九皇子慢慢底下头去,有意避开那道锐利的目光,“灵均明白了,谢谢先生。”
元时禾却是听得云里雾里,晏既明问九皇子可曾明白,究竟是问九皇子听明白这个讲解了没,还是问九皇子有没有明白自己的内心呢?
元家私塾的学子,大多都是二三品官员的嫡子嫡女,早便听说国子监东阁大学士晏既明的名号,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其实课本上都是同样的知识,若是那些老学究,讲过一次,便不会再细说,其余全靠自己领悟。如同晏先生这般认真,重新掰开揉碎,换种思路再讲,简直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或许有提问人皇子身份的缘故,但晏既明的解释兼具趣意与深度,他们听得极为满足。
大抵是见晏既明如此开阔,有些人对他产生了错觉,竟有一人开玩笑般疑问道:“晏先生,请问你在独处时,有审视自己,看清自己内心吗?或者说,你发自内心时,也会喜欢美丽的女孩吗,还是会思考淤泥的腐臭?”
元时禾目瞪口呆,她当真是离开学堂久了,这些同学竟然一个个这么有文采,还有胆量!
她压根没有注意到,这位同学说完后,暗自瞥了她一眼,似乎在期待什么极为兴奋的事情。
晏既明盯着问话之人,微微眯眼,“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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