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瞬时想起昔日那堆狐朋狗友间的流言。

据说六皇子憎恨九皇子的出生，不仅分走了独属于他的父皇宠爱，还差点抢走他的储君之位，是以私底下会经常欺辱九皇子，轻则辱骂，重责殴打。

她那时只当是玩笑之言，听听便过了。毕竟天子跟前，六皇子怎敢如此行事，那么多宫人也不是瞎子。可是现下细想，这偌大的后宫，皆由高皇后做主，六皇子若想偷偷做些什么，只要没闹出人命，其他的人也可以是瞎子，圣上又何从知晓？

九皇子眼里闪过丝阴鸷，垂下胳膊，将手腕连同手，一并藏进了衣袖。

而后他抬起无辜的脸，如实告知：“早便听说元家私塾氛围好，同学们学习意愿也高，今天我上过课，感觉的确比国子监更自由开放。毕竟是来元府做客，想同主家结好关系，日后学习生活也更方便，何况我认识你、了解你，见你的确更亲近。”

他的声音清澈真诚，毫无心机，坦诚又紧张地补充了一句，“桑桑，愿意同我做朋友吗？”

元时禾欲言又止，她想问他的伤哪来，又怕触碰到少年不堪的秘密。她清楚地看见，他目光里有期盼和自卑闪现，仿佛害怕被拒绝，他转过脸躲开她，攒出一抹笑来，“不愿意也没关系。”

在这个世界上，除却元岁丰这个时常缺席的陪读，九皇子李灵均没有一个朋友，他应当要习以为常，不要再有任何幻想。

元时禾在心里默念，不能同情心泛滥，这是未来的皇帝，不是等闲之辈。

元岁丰在旁插话道：“九皇子你有我就够了，谁稀罕跟她做朋友……”

元时禾着实没忍住，一巴掌拍开元岁丰，再一拳锤在九皇子胸口，紧接着敲了敲自己前襟，肝胆相照地说：“没问题，以后被……有事，尽管来找我。”

九皇子藏住唇边嘲弄之意，睁大眼看着她，似乎非常想得到她的肯定，“真的？”

元时禾彻底心软，不过一句话而已，他竟感动到眼眶泛红，又不敢相信地确认，生怕她在骗他。

这个时候，她完全有理由怀疑，九皇子来元府学习这事，应当另有隐情。

元岁丰在旁最为开心，提议道：“要不然，我们效仿桃园结义，找个花开的吉祥地，也去拜把子如何？”

元时禾想说没必要，可九皇子脸上全是期待，她张了张唇无法拒绝。

下一瞬，身后有人替她做了回答，“桃园结义不过是虚构之景，真恩如骨肉，情同手足，无需走这个过场。”

三人齐齐回身，只见晏既明立在竹林下，遥遥望着他们。他手中拿着两本书，似是才从堂中取回，返程途中遇到他们，便出声教导一二。

元时禾竟听不明白，他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单纯解释吗，还是意有所指？

元岁丰见到晏既明，是又怕又敬的模样，“那听老师的，我们就不走这个过场，直接结为兄弟？”

晏既明眉头一扬，并未回答。

九皇子极为困惑地问：“我们三人结拜，老师不赞同吗？”

晏既明沉沉望着他，锐利而深邃的眼眸，似要将人看穿，漫不经心地反问：“九皇子，来这里可是为了学习？”

没有得到回答，他也不介意，淡声道：“你若想，自然是可以的，但兄弟手足情，并非口头戏言，你们考虑清楚。”

元时丰想也没想地回到：“当然——”

没有等到另外两人的支持，他的声音弱下去，最终不可听闻。

九皇子认真地思量，片刻后躬身，做出听从老师安排的姿态，“老师说得是，是我们考虑不周。”

元时禾本就没这个兴趣，顺势而为道：“那，就当朋友好了，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晏既明掀起唇角，此刻终于确定，这三人各自的态度。

她懒散没功利心，另外两位，一个爱凑热闹，热情无处安放，一个擅长伪装，真心渺渺无几。

晏既明自认没有干涉他们的选择，但他不可否认，什么结拜兄弟姐妹的，这类词汇往往交往下去，总是会变味，若是让他看见某些暧昧发生，不如趁早扼杀这个可能。

他对三人的选择，缓缓做出肯定，“在一起学习也可，但若你们三人总是厮混，疏于功课，我于圣上那儿，还有国公爷，都不好做交代。”

……搬出皇帝和晋国公，谁还敢多说什么。

只元时禾内心不忿，故作难题道：“学习怕是没得学，我不会的太多，到时候还打扰九皇子精进课业，但玩就不一样了，我能带他们扫荡上京各类赛事，拿不了头筹也能创个奖励，我这只会吃喝玩乐，可怎么办？”

晏既明拖长语调“嗯”了声，如同一位良师，“我来元府，便是来教你——们，不会的，可来找我。”

他掀唇，似意有所指，“你所有想问的，想知道的，都可以问。”

那你喜欢的人是李蔓吗？

元时禾愣了一下，险些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