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时禾却只觉得朝政当真废脑，别说晏既明在打什么算盘，就连陆潇的八百个心眼，她都是一个也比不上。

她想到皇帝的态度，忍不住说道：“既是你自己入圈套，为何要拿我当说辞，你可知道皇上是如何看待我的，他还以为你为了我……”

“我为了你如何？”

晏既明见她不回答，只好挑眉道：“高相想借陆达喧之死，拉你下水，我主动蹚这趟浑水，正合他的心意。而我找陆潇的理由，当然与你有关，毕竟陆达喧是真的该死。”

他说最后两个字时，目光阴沉，语气森然。

元时禾被他突然闪现的杀意吓了一跳。

“你……”她语意迟缓，替他重新找了借口，“你既然计划了这件事，那肯定是为了对付高相，可是如今高相安然无恙，你自个却……”

她说着打量着他，“你主动找陆潇，难道只是为了反将他一军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实在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晏既明双手合十，将令牌藏于掌间，“明面上看起来，我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陆潇应当也以为自己得逞，等着高相来救他，届时他究竟是谁的人，皇上自会有定论——”

他说着顿了一下，冲她抿唇轻笑，双手再打开时，令牌消失不见，掌心却躺着出自她手的那块玉佩。

元时禾不由撇开目光，“旁人说你心思深沉，倒是没有说错。”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心情玩这种把戏。

晏既明见她连笑都吝啬给他一个，唇角的笑意变得有些苦涩，“我心思如何，便都同你说了，并未隐瞒，一切筹谋，不过是顺势而为，至于我所行之事，最终只为得到我想要的说法，不求对得起天和地——”

——但求在此期间，能护你周全。

他并未说完，有些话他说再多，她也不会信，既然如此，便只看行动罢。

元时禾听他的口气，倒是有股无愧于心的真挚，只觉得他同自己记忆中的人，有些不太一样。

她想到一件事，狐疑道：“你不是说，陆达喧并不是为高相办事吗？”

那为什么高相会杀陆达喧？

“高相以为陆达喧是在替自己办事，其实陆达喧的主子，另有其人。当然，皇上已经派人去陆府搜寻，这件事高相脱不了干系。”

元时禾听他这么说，心底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你的意思是，陆达喧表面上在替高相办事，实际上却另有其主，只不过他拿高相做幌子，那皇帝去陆府搜寻，也只会搜到高相的证据？”

晏既明没有反驳，便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他见她神情惊讶，似是有些转不过弯来，便道：“过了今晚，你说所的事情，便都会发生。”

元时禾似懂非懂，那陆达喧究竟是为谁做事呢？

还有既然过了今夜，高相便会受责罚，晏既明何必来这出苦肉计。

想到这儿，元时禾皱眉道：“那你此举实在无甚必要，高相如果马上就出事，你这又是被贬官，又是受伤的，示弱给谁看……”

难不成，陆达喧背后的人是徐相？！他要对付的人是徐相？！

晏既明目光变得犀利，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没有点破，“有些事，上一世我筹谋太久，以至于忽略了你，这一世我想早些将账算清楚。”

元时禾只觉得口水都难以下咽。

他没有明说是谁，但他的敌人并非高相，要算账的另有其人……这两世，他都未曾忘记这件事，说明这人与他有血海深仇。

她发现自己实在不了解他，若说是与谁结仇，那只能是她探查不到的幼年间，或许是与他的家世有关系吧。

他眼下不提，她便也不再追问。

只是，元时禾还是有些不满道：“既然你要对付的人是……其他人，也没必要在皇上那说是为了我吧，弄得我多难做，你不知道皇上适才还说我，只怕在怪我耽搁你的前程，当然即便如此，我还是……”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皇帝让她来见晏既明，便是让她亲自来同他说婚约的事，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让她竟没能很痛快地将这件事说出来。

晏既明眯了眯眼，见她是真为此恼怒，不由有些怅然，“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何必真让自己受伤呢？”

初秋夜深，连风都带起了凉意。

旷野的山风在营地徘徊，只有铁台的火光与之共舞。

元时禾的心跳漏了一拍，无意识地反问：“为什么？”

她问完便觉得不妥，无论他是想对付高相还是徐相，他压根不需要让自己身负重伤，而他既然表明受伤不是意外，是他故意为之，那为的什么，在他如此赤裸的眼神下，竟让她生出想逃离的心态。

她如此想着，顿时起身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