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时禾松了口气，带一丝惊喜问：“他醒了？”

得到林管家的肯定，她顿了顿，轻声又问：“当真是他让你来寻我们的？”

林管家在前领路，如实相告：“大人刚刚醒来，发现你们掉队，便让我来找你们。他说你和陆大人的身份贵重，他得将你们带回去，否则没办法向皇上交差。”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种情况下，他还能顾全大局，不怪他受皇帝器重。

元时禾理解他的想法，却不知为何有点想叹气。

一刻钟后，山谷溪流旁，一棵苍天大树耸立此间。

篝火微弱，仅照明方圆几里的路，隔着老远便见树下躺着一道身影。

元时禾随林管家到达，见晏既明一身白衣躺在那儿，不自觉加快步伐走近。他苍白的脸色毫无一点血色，整个人身上仿佛没有温度，比这秋夜的溪水还要冰凉。

听见声音后，他缓慢睁开眼，见到她的瞬间，神色有丝恍惚，而后眼神失焦，撇开脸去，没有再看她。

元时禾本想仔细查探他的伤势，这会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她没察觉他唇边泛起的冷笑，想起陆至离还下落不明，便想让林管家帮忙找人。

林管家转身看了眼晏既明，似乎晏既明不开口，他也不会行动。

元时禾怕陆至离没摔死，反而被山间野兽吃掉，心下焦急，只得低声请求，“林管家，你帮忙找一下吧，他摔下去就没动静了，若是被狼什么的发现，可怎么办。”

晏既明明显不待见自己，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被自己的剑刺伤，她也不好开口去求他，只能抱着希望去求林管家。

难得她也会有求人的时候。她态度诚恳，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生怕多说几句，又惹得一旁的晏既明不高兴。

半响后，晏既明闭了闭眼。

林管家点头，冲元时禾拱手后离开。

元时禾知道是晏既明答应的，即便他不想理自己，她还是冲他说道：“谢谢。”

晏既明冷嗤一声，看向几根树枝架出的火堆，声音随着火势一并渐弱，“我知道你关心他，倒用不着时刻在我面前提醒。”

元时禾被他这话噎住，陆至离是为救她而来，她关心他的生死，不是很正常吗？

“我关心他是因为……”

她想着解释，刚说了几个字，便被他打断。

“元时禾，我不想听。”

她愣了一下，不是惊讶于他冷淡的态度，而是他从未这样叫过她的大名。

她从一旁的树枝堆里，捡了两根放在火上，让小火续上照明。而后再次看他，见他胸前伤口简单处理过，没有再流血，便询问他的伤势。

晏既明没有回答。

元时禾自觉理亏，忍不住还是开口：“晏既明，你不想听，我也得说。”

这一次，他虽依旧没有看她，但也没有打断她。

许是野外黑夜，溪声野兽缠绵，唯一在身旁的人，还拒她于千里之外，她这会的胆量竟莫名弱了许多。

元时禾在心里给自己壮胆，默默提高了几丝声量，“陆至离因为我而来，我不想他因我而死，我选择放了他，的确是想他活着离开，但并不代表我想你死。你本就会武功，也说过林管家已经来了，当时情况危急，我便想赌一把，却没想到你会向我走来。”

“那把刺伤你的剑，虽并非我本意，但也的确是我反应迟钝，才没有及时松手，还望你理解，并且不要记恨我。”

“晏既明，我不希望有人为我而死，无论那个人是谁。”

她一口气解释完，尽可能地说清自己的想法，真诚地希望他能理解，而后如释重负地看着他。

过了许久，久到篝火微弱，她添了五根材木，却越来越觉得冷，他才幽幽开口。

“三小姐的确不想人为你死，但也的确在生死攸关上，优先考虑并且选择了陆大人。我同他一样，都是为救你而来，甚至我要来得更早，你却只在意他能不能活。”

“我虽然看起来没有异样，但那时也失了内力，所以我会不会武功，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管家虽来了，但其实我同他并未见面，也不知他早已取代黑衣人，若是他行动失利，我们便生死难料。”

“人在生死关头的选择，足以说明她心中的所有念想，孰轻孰重，更在意谁，乃至——更喜欢谁。”

“我原以为，三小姐对我有气，所以一直不愿重新接纳我。原来人心易变，如同三小姐所言，你不会在原地等我，更无从谈起接不接受。”

“原来努力靠近一个人，却求而不得，是这种感觉。三小姐，我这次明白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并未有什么情绪，仿佛在陈述什么事实。

元时禾竟找不到反驳之处，毕竟他所说的确有些道理，但她内心又有个声音在说，不对。具体哪里不对，她也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