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两人已经从我身边走了过去。他俩算客气,还对我说:“你自己慢慢找,叫我们也没办法。”
这下六虎山今天是没法找了,就只能在这上六虎山看看。
我就倒走了一截,从堤上往下看,有的农户已经亮灯,有的农户都还没有。就只看家里有不有缝纫机,如果有,应该就是吧。
这样想着,我就下得堤来,往亮着灯的屋里看。看了几家,却没有做裁缝的。
再又看时,不禁大喜!一个屋里正摆着缝纫机呢。我便喊着“马兰姐”,快步往那屋里走去。
没想,刚走到门口,一只黄狗竟汪汪叫着,从屋里冲了出来……见来势汹汹,我便站住。经验告诉我,这一跑就拐了。可心里害怕极了。
那黄狗见状,继续叫着,又转向侧面向我攻击;“小黄,你会死!”主人出来,喝住了那狗,“你哪跑得这么快的啦!只一天到晚把你拴住就好。”
那狗还叫,主人就扳住了它的脑袋,打了几下。
我惊魂未定,便问:“您是马兰姐吗?”
她有些惊异:“您问谁?谁是马兰?”
“马兰姐…这个,做裁缝的,越英在她这里学艺……”
“呵呵,我们这里做裁缝的多啊,没听说哪个叫马兰呀!”
这时,天已黑尽。我只好沿着大堤往回走来。
我从这边下堤,穿过河床,正要往上爬时,忽见苍茫的天幕下,一个剪影…我眨了眨眼,又看——那…那不是越英……
“越英!”我还担心看错了,三步二步冲了上去……果不其然是她呵!借着半明的月光,我看着她,说,“越英,你怎么回来了?你…我找你找不到……”
她竟哭着,一边拿手帕拭泪。
不知如何是好,我问:“越英,你哭什么呀?”
夜风吹着她的头发,她理了一下,说:“谁哭了,有什么好哭的?”
“哦,呵呵…我跟你写了几封信,你怎么没回呢?”
“有什么好回的?”
“我发表了作品,你知道吗?”
“这也没什么呀,这号作品多的是呢。”
“可…这是我发表的第一篇作品。将来还可能写出更好的……”
“别说这些了。我问你,我约你正月十五在沙市江边上见面,你为什么不来?”
“我何尝不想正月十五见到你,可我没收到信啦!等我见到这信,都正月二十了,我急的什么似的。”
“你过年不来,今天倒摸来了,什么意思?”
“这个…这个…一句两句也讲不清楚……我们慢慢说,好吗?”
“也不必要讲了,我心里很乱。”
恰这时,一辆自行车由西向东打我们身边经过…骑车的女孩往我们看,然后慌地说:“是越英啦,我以为你走了呢。”就下了车。
越英望她说:“书拿到了啦?”
那女孩说:“拿到了,还是全套呢。”又问,“这个人,就是毕明澄?”
越英小声望我说:“你明天回去吧。”她看了看我,又说,“让我静一阵子……”就走近那女孩,拿了那衣架上的书,搭上自行车走了。
好一会,我才晃过神来,然后赶紧说:“越英,你听我说,我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我发表作品只是一个开端…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我语无伦次。
可那自行车哪还有个影?早走远了。
我就在那儿站着,眼泪却禁不住落下了来:越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好一会了,我失魂落魄地下得堤来,向着他们家走过来。
到了门口,听到屋里说:“…再要考试了,就跟她到菩萨面前烧几张纸,磕几个头……”这是她母亲的声音。
“…现在是,我们该找哪个借钱…她本是不读了的,琪琪把她一鼓动,我们家就又是三个伢读书了,你我怎么背得过来?”
“能读出来也好。我们反正还有两把老骨头……琪琪她杈(方言,鼓动的意思)她,哪么搞呢?马兰的儿子复读了一年,考取了武汉的一个什么大学,她们就心动了。”
她丫没说话。等了一会,她母亲又说,“他们三个是同学。在平常,她们两个都没得英子学习好。就是一到大考,像有鬼一样,就吓斗哒,笔都拿不稳了……”
“考了两回都这个样子,你保她下回不这样?”
“下回兴好些的呢。”
“兴好些?考不取不是白的!”她丫又说,“算了,你要她读你想法,我是没有办法了!”
“看你说的!你都不管了,我有好大本事?这是你老杆子说的话?”
好一会沉默,我就敲了门。
她母亲跟我开了,问:“碰到越英没?”又说,“她可能去琪琪家了,琪琪说是要她去她那里困的。”
我点点头。
她母亲见我情绪不对,又说:“琪琪就是我们队里个女伢子,她跟英子是同学。她家就在堤上……”
我便说:“伯母,知道了。”
她母亲见我木着个脸,也没再说话,她就有些愧意。说:“你早点睡去,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