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身份卑微，这份容貌就成了她最大的过错。

为奴为婢，尽管每日谨小慎微可却仍躲不过旁人的觊觎。

眼看就能赎身了，她却还要去因为容貌担惊受怕，她不觉得自己有罪，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也只能舍弃容貌断尾求生。

只是心底到底还是存了一丝侥幸，京城仰慕世子的名门贵女数不胜数，世子连她们都不喜欢，怎么可能会喜欢她这样身份卑微的婢女？

京城中貌美的女子大有人在，世子这些年一直洁身自好、心如止水，怎么会因为容貌这样外在的东西而去喜欢她？

不断安慰着自己，秦明殊才觉得自己一颗心逐渐安定下来。

听府中下人说世子用完午膳、换了身衣裳后，就去了大理寺办案，一时间倒是没有人过来打扰她，一直等到傍晚，屋外忽然传来了敲门的声响，她去打开门却发现是裴云。

只见裴云站在门外，道：“秦姑娘，世子吩咐给你送来些笔墨纸砚。”

秦明殊那一瞬间只觉得荒谬，她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此时却莫名想笑，这算是什么，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若是往日，她肯定会开心，可是方才在屋中被他那样逼迫，她现在想到世子意味不明的眼神和话语就觉得心慌，如何愿意收下这套另有所图的纸笔？

可惜，她是奴婢，她没有权力拒绝，她知道若是她拒绝了，只怕世子会动怒。

届时他步步紧逼，她根本无力招架。

低声应答了一句，秦明殊微微侧着身子、让裴云把笔墨纸砚放在桌子上，“劳烦裴小公子替奴婢多谢世子。”

裴云离开不久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奴仆送来了饭菜，秦明殊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两口味同嚼蜡，索性便不吃了。

将饭菜送回小厨房以后，她回屋视线无意瞥见桌子上放着的笔墨纸砚，却发现上面还有一些书册，她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却也知晓那些书都是传世名篇。

她是想要读书，却不愿意接受别人施舍。

世子这样待她，不就是将她视作小猫小狗吗？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心血来潮的时候逗弄一番，他兴致勃然、却不允许她有丝毫反抗。

她不喜欢这样。

再经典的名篇，她也不愿意读，看着这些书册就莫名想到白日世子步步紧逼的话语，心烦得很，秦明殊索性就将书册和笔墨纸砚一起放进了柜子里面。

走到窗边伸手推开木窗，满轮月光倾斜而下，她驻立窗边看着满地清疏，她这一生原本一眼就能望到头，可现在却处处让人捉摸不定，一切的变化都是从她进入世子府那一刻开始的。

相处的越久，就觉得世子根本不似传闻那般，京城都道世子裴钰清俊出尘、翩若谪仙，她希望这些话都是真的，可世子给她的感觉却并非如此，他像是山野精怪，只要她稍有松懈，就会被他啃得骨头都不剩。

明明盼望着科举考试快点到来，现在却觉得无端慌乱，倘若世子当真对她有意，他大可以现在就纳她为妾，她身份卑微，只要主子开口就没有她拒绝的余地。

况且，哪怕她拒绝了，主子也根本不在意。

阿娘死前的话仍旧萦绕耳畔，秦明殊想要好好活着，可若世子真的要纳她为妾，她情愿一死了之。

此生绝不为妾。

那厢刚刚得知太子顾长明要到江南平寇的消息，三殿下顾长容、五殿下顾长晋和七殿下顾见微还没来得及高兴，哪料傍晚的时候皇宫里面又传出来了圣旨，竟是要他们三人陪着那草包一同南下。

趁着那草包不在京城，正是他们收拢人心的好时候，可偏偏那草包到父皇耳边进了谗言，竟是连累他们三人一起遭殃。

真真是可恶。

自打陛下顾长瀛继位以来，延续先帝的遗志推行儒家学说、广建佛寺传道，安稳日子过久了，他们都快忘记了陛下此人根本就是个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