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此时秦明殊处在一种巨大的恐慌中，她以为她将裴钰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柳望月身上就好了，可是她忘了，一旦她被威胁，有些事情就撕开了一道口子，她只能一而再再而三低头。

就比如现在，就算不是柳望月、姚娘子，也会有别人。

是她太天真，忘了裴钰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她以为她好好伺候主子，主子能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她以为她费尽心思逃跑，裴钰找不到她就会放弃。

可所有的她以为，都不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裴钰此人根本就是一条毒蛇，他会死缠着她不放，他会不断用旁人的性命来威胁她。

秦明殊没有办法做到毫不在意，她根本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己连累旁人。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耳中一片嗡嗡作响，她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质问很是好笑，裴钰当然知道律法，他当然知道草菅人命是犯法的，可是那又如何，根本不影响他用旁人的性命来威胁她。

况且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她就会低头认错。

他也犯不着草菅人命。

这场博弈中，他从来都是游刃有余，而她处处小心谨慎却还是满盘皆输。

她根本输不起。

过了许久，秦明殊才听见裴钰清冷的嗓音，“明殊，你错了，在乱世，人命本就是草芥。”

雨丝斜斜吹拂，说完这句话，裴钰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能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有些事情就看她如何选择了，心肠太软就是她最大的软肋，她足够冷静、足够聪明，可惜就是不够心狠。

那些人的性命一直都掌握在她手中，只要她原地低头，那些人就能活下来。

只要她低头，往事既往不咎。

他就站在原地，等着她朝他走来。

眼前一幕同那日在落霞村的情景再次重合，当初他用弓箭对准了柳望月，现在他将刀子悬在姚娘子头顶，自始至终都是为了逼她主动走近他。

此时此刻，秦明殊觉得可笑的不止是她，还有裴钰。

他明明知道她不爱他，却偏偏用她的一次次主动靠近来自欺欺人。

她不爱他，永远不爱。

谁会爱上一个疯子呢？

至少她不会。

她主动朝他靠近了一小步，伸手主动拽住了他的衣角，眉眼低垂道：“世子，奴婢知错了，还请世子高抬贵手放过姚娘子。”

见她主动走近，裴钰眼底的寒冰才稍微融化了一些，他视线落在她攥着他衣角的纤纤玉手上，他知道她找了份采莲女的活计，从晨间就去莲池里面摘莲蓬了，她纤细柔软的指尖有些许红痕，都是摘莲蓬留下的伤痕。

他昨日就查清楚她在哪里住下了。

甚至今日一早还眼巴巴去守着她摘莲蓬，莲池碧色无穷处，美人巧笑嫣然，他从未见过她笑得那样欢喜自在，教他觉得情动的同时、心口却不由自主涌上一种酸涩。

她从来不曾对他那样笑过。

她待世人皆慈悲，唯独对他不假辞色。

这不公平。

他在她身上倾注了十分的爱意，她却费尽心机想要逃离他身边。

想到此，裴钰的视线又晦暗了一些，到底还是有些生她的气，冷声道：“走吧。”

秦明殊当然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她便跟着裴钰的步伐往前走，走了两步后便见他忽然停了下来，她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却见他垂眸视线落在她左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