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一年之计在于春。京城十字大街上,新科状元带着榜眼、探花披红挂绿跨马游街。
街道两旁、酒楼饭庄到处都挤满了围观人群。大姑娘、小媳妇咬着手帕挥舞双手,群情激昂。
谁也没注意到的城隍庙顶,妺喜骑坐在屋脊上,大口撕咬着手中的鸡腿,手上脸上都是油,吃相惊人。
颤颤巍巍候在一旁端肉倒酒的城隍白着一张鬼脸,忍不住想抽手拍拍他的小胸口——哎呀娘呀,这就是传说中的妺喜仙子,怎么、怎么这么能吃呀!
想他堂堂京城地界的城隍,也是城隍界里的魁首了,又因掌管阴司,素来灵验,香火是再鼎盛不过的。
可是自打春闱开始,妺喜从天而降、鸠占鹊巢之日起,他就再没吃饱过肚子。
眼瞅着妺喜三下五除二又吞了一整只烧鸡,城隍馋得咽了口涎水,悄悄揉了揉肚皮,送烧鸡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勿那城隍,磨磨唧唧作甚!饿死本仙子了!”妺喜嘴里塞满食物却仍字正腔圆地道。
城隍惶恐,急忙又递上一只整鸡,顺便卖好问道:“仙、仙子,您说好待新科状元出炉就、就……”
当初妺喜来得时候,明说了只等新科状元诞生她就离开。城隍算着日子也没有几天这才勉强答应。谁曾想却是引狼入室!
“你这城隍,也忒小气。不过吃了你几只烧鸡。你还别说,过了几千年凡人料理食物的手段倒是一日千里啊!啧啧……”妺喜烧鸡到手,全副心神又被勾引了去。
城隍望天翻了个白眼,提醒道:“仙子,状元郎、状元郎!”
“唔,”妺喜拎着鸡腿一指正好路过城隍庙,不知为何却停下脚步要入内烧香的状元郎,“他不是来了嘛!”
说罢,身形一晃,消失无踪。
城隍擦了把冷汗,终于把这位煞神仙子送走,总算能向那位交差了,才将暗暗松了口气。
哪知,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妺喜忽地又回到了原位。
城隍吓得原地一蹦。
整个城隍庙也跟着颤了颤。
城隍庙里正带头烧香祭奠的新科状元沈寿脚底一不留神,身子一歪,向人群倒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黄衫少女身手矫捷越过人群,恰到好处在他后腰扶了一扶。
沈寿站稳后,抬头一看。
却是碧荷,货真价实的碧荷。
两人对视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城隍庙屋顶上的妺喜抱着满怀的瓜果牺牲,笑得见牙不见眼。
而新科状元沈寿捐尽家资,为父抵过,寒窗苦读,终成状元,并和平民女子碧荷突破重重险阻,不离不弃,喜结连理的故事也早已传得街知巷闻。
至于从前那位在苏杭一带说一不二掌握漕运大权的沈大老爷,据某个乡间野店的老板口述,他因沉迷女色,在后院下了太多心思、工夫,终于有朝一日吃了大亏,掏空了身子。在和京城钦差林御史一夜长谈之后,看破红尘,挂冠而去。似乎,到城南那座僧尼同修的水月庵做扫地僧去了。
……………
京城某处犯事官员的宅邸,才将粉饰一新,摇身一变成了新科状元的府第。
后院九曲桥的莲花池边,沈寿和碧荷相依相偎,同看游鱼戏水。
“相公,我新听了个曲子,是讲原来祸国妖妃苏妲己之前还有一位仙子妺喜。据说那一位才是真的红颜祸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夏之覆灭便是她的手笔!”碧荷腻在沈寿怀里,吐气如兰道。
正脚尖踩在荷叶上探手剥莲子吃的妺喜,听见徒儿这般大逆不道直呼自个儿姓名,纤指微抬。
碧荷就觉得脑门上被人弹了一下,忍不住“啊呀!”叫出声来。
美人在怀正志得意满的沈寿闻声急忙低下头,关切追问:“怎么了?风太凉了!你身子弱,我们快回屋去。”
分明被人打了额头的碧荷揉着眉心痛处,眼珠骨碌碌乱转,想起妺喜的神异处,吐了吐舌头,再不敢乱说,转过话头道:“都说红颜惹祸,相公,你不觉得我也是吗?”
沈登安本来仕途顺畅,平白被人参了一本,又有家丑传得沸沸扬扬,被对手抓住把柄就势拉下了马。而那些年,他用来享乐、贿赂的私宅水月庵也不知怎地被一锅端了,反成为他贪污弄权的罪证。逼得他走投无路,无奈之下,弃车保帅,散尽家财,自请归乡,只为保沈寿声名犹在。
煊煊赫赫不可一世的沈府也便这样一夕败落了。
至于沈寿之东山再起,却全是靠他一身才华十年寒窗。若非如此,他也不过只得沦落街头罢了。
所以,碧荷虽然最后成功留在了沈寿身边,到底做贼心虚,总在担忧会不会有一天沈寿就把这些不幸全算到她头上。
谁知沈寿却轻嗤一声,不屑地道:“那都是无用男子的借口。我命由我不由天,何况红颜乎?”
碧荷喜上眉梢,绯红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