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秋露氤湿了监门卫的面甲。

太极殿上，守灯內侍从隐匿处悄然而出，又一次更换了香烛。

御案上，一摞摞批阅好的奏章被安福海小心的搬走，分类查验无误后，分装入写有各部名字的匣子里，上锁交给下头的內侍，明日一早发往各处。

“陛下，子时了，歇息片刻用些糕点可好？”

谢懿之正在看一本奏章，长眉微蹙，闻言不语，过了一会儿道：“从内库里再拨出一笔军费，用于安置在演练中重伤被淘汰下去的军卒，不可使他们没有活路。”

安福海当下犯了难，直言道：“陛下，樊世子那边近来没挖到什么好东西，至今没有钱财入账，内库账面上只余一点零头了。”

谢懿之扶额，轻敲桌面，本正思忖还能从何处弄一笔钱出来，便瞥见食指指尖上小小一圈齿痕，不觉思绪挪移，想到了被含住指尖时触碰到的软软的舌尖，令他想起一道点心——红豆糯米凉糕，吃起来绵软甜糯，回味无穷。

“她现在在做什么？”

安福海先是一愣，随即试探回答，“午后柳藏莺来请示，说晏小主要找铜匠做个什么东西，老奴就答应了，让领着去了铸造局，天黑前跟着柳藏莺的小內侍又来请示，说晏小主要几坛子劣酒，御酒坊里什么样的好酒都有，就是没有劣酒，老奴做主就让御酒坊胡乱给了三坛子，这会儿子时已过，原该回到神龙殿了，老奴这就让人去瞧瞧，陛下可要召见？”

“去瞧瞧她在弄什么鬼。”

“唯。”

·

铸造局就在皇宫内，太极宫左侧，谢懿之要去，关了的各处宫门自是相继打开。

他到时没有声张，但见院子里灯火通明，许多工匠聚在廊下看热闹，院子中央立着一个紫铜葫芦样的物什，高高架起悬在半空，底下烧着火炉烘烤，又有一根横管连接，不停的有人往横管上浇水，管子下方还有一个大酒坛子承接液滴。

而那个咬了他的胆大包天的女子，正扶腰坐在一旁，端着酒杯轻嗅，嗅了两下就试探着喝了一口，喝完就激动的站了起来，“成了，成了！”

“什么成了？”

晏青瓷看见谢懿之就更激动了，端着酒杯忙忙跑过来，道：“我蒸馏出酒精了，虽然不是百分百纯酒精，但是至少有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纯度，您等着，明天我就能用酒精做出香水来。”

谢懿之瞅着她嘲笑道：“朕的御酒本就是世间难寻的好酒，你装模作样弄这一通，御酒就成了你弄出来的了？”

晏青瓷横谢懿之一眼，原谅了他的无知，回身又端来一杯没经过蒸馏的酒水，两手捧着两杯酒放到他面前，“不敢让陛下您亲自品尝查验，那就让安总管来吧，我以我的性命担保，我做出来的酒精是这世间最烈的酒，喝多了能喝死人的烈，因为它本不是用来喝的酒水，而是、而是……”

晏青瓷忽然想通了什么，脸上露出激动的笑容，跺脚道：“我怎么现在才想到呢，和香水相比，酒精的用处更大，还是利国利民的好物，这才是我证明自己的好东西！”

“安总管，您快尝一口。”

“大伴，你替朕尝尝。”

“唯。”

晏青瓷殷勤的道：“您先喝这一杯，这杯出自御酒坊。”

安福海不怕晏青瓷使坏，接过就抿了一口，笑道：“老奴喝出来了，这是梨花白。”

“您再尝尝经过我蒸馏出来的这一杯。”

安福海同样抿了一口，才一入口就被辣的吐舌头，晏青瓷见状得意的笑，“怎么样，喝不下去吧，因为这是消毒杀菌用的。”

“如何？”谢懿之从安福海手里拿过酒杯放在鼻端嗅了嗅，其酒气的确比他喝过的任何一种烈酒都浓烈，无香，倒是很清爽。

晏青瓷见仍旧没有引起谢懿之的重视就急道：“我请求做个实验，找两个身上有伤口的人，给其中一个人涂抹我做出来的这个酒精，我敢担保，涂抹了酒精的人，伤口愈合的快，而那个没有涂抹酒精的人，伤口会因为暴露在空气里，受到细菌感染而化脓恶化。我这个酒精真的能拯救很多不该死的人，很多人重伤不治就是因为感染了细菌才死的，陛下，我恳请您试验一下。”

安福海答道：“其烈，平生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