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感觉而已，郦言燊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从引气入体那一刻开始，修士便与天地连接，对天地变化感知更为敏锐，有时候所谓的“直觉”，其实就是提前感受到了可能会发生的危险。

当然，万事万物都处于变化当中，当你感知到并且作出改变的时候，很有可能因此推动事情轨迹的改变，这些都是虚无缥缈，无从佐证的事。

很多时候，也只有顺从本心，才能消弭那种不安。

郦言燊这些年所学驳杂，很多功法只能适用于某一个境界，如今到了大乘期，其实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新功法，旧有功法她又不是没有尝试，终究只是事倍功半而已。

作为胥砚仙尊的真传弟子，郦言燊该继承她的衣钵，所以这一夜，郦言燊再次躬身下拜，“请师尊传弟子功法。”

这是郦言燊第二次发出如此请求，此前可能有所试探，这一次完全出自真心。

夜里的第九峰小院静悄悄的，月光自窗缝中钻进来，落在书房里的地面上，皎洁无暇。

已经是秋天了，自然界的凉意透过护山大阵，散落在这层层叠叠的山峰里，是换季的提示。

胥砚仙尊难得正经起来，她坐在榻上，也是难得的端正。

此刻若有旁人在，一定要感叹这才是真正的胥砚仙尊，果然仙人之姿、法相庄严。

郦言燊心无杂念，未曾起来，只是大胆地瞧着胥砚仙尊，四目相对，那一刻，时空似乎都停了下来。

“我教过你功法了。”

胥砚仙尊笑笑，冲淡了这严肃的氛围，“你知道的。”

郦言燊想起那酸甜橘子的滋味，回过味来，面上仍有几分怀疑，“可是师尊，就这么简单？”

胥砚仙尊道：“你应该想过回转术还有别的妙用吧？”

郦言燊确实想过，只是实践起来，有点难，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胥砚仙尊并未过多解释，只是略一抬手，郦言燊只觉得清风拂面，意识在那一刹那间似乎停顿了。

当郦言燊再次集中注意力，发现自己明明身在小院之中，在师尊的书房里，却好似能看见山川大河，能看见第九峰之外的风景，能听见叮咚的泉水，能闻到大海的咸腥……

有些地方是她去过的，此刻能叫出名字，能与记忆中的景观一一对应，有些地方明明没有去过，脑海中却出现了相应的地名，且好像不是第一次游览……

见到了很多曾经见过的人，也见到了很多没见过但听说过的人，甚至是没见过也没听说过的，此时此刻，都如熟人一般映入眼帘。

当然，对方并没有跟她打招呼，甚至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那种感觉，就好像魂游天外，不再受肉身束缚，可以肆无忌惮地观测这个世界。

那一刻，自己好像也变成了天道意志，与那些浩渺思绪融为一体，五感更加敏锐，很多此前想过却想不明白的问题、很多以为自己已经想明白的问题，都有了新的想法。

豁然开朗，大约就是这个意思。

是幻境吗？还是别的考验？郦言燊此时是清醒也是糊涂，有时候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有时候又如梦游一般，只有思绪翻飞，不受天地约束。

此时从第九峰上空俯视，并不能看到什么特别的。一切异象只是在郦言燊周身，环绕着她，环绕着她的神魂。

胥砚嘴角带笑，静静地看着双目紧闭的徒弟，慢慢地拿出一串葡萄放在盘子里，单手扯下一粒放进嘴里。

……

郦言燊完全清醒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书房，她瞧着榻上的胥砚仙尊，深深一礼，“多谢师尊。”

“嗯，不错，看来你懂了回转术的用处了吧？”

“弟子，应该是懂了。”

郦言燊掂量着用词，脸上难掩激动，但仍然保持着谦逊。

“你的气息比之前强了二三成，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天才修士。好了，也该出去见人了。”

胥砚起身，“上古巫族的人来了，排场大的很，咱们去瞧瞧。”

“是，师尊。”

郦言燊跟在胥砚身后，走出书房，迎着阳光，忽然问：“师尊，昨夜的回转术，是将弟子神魂抽离，云游天下？”

“不，不是将你神魂抽离，而是师尊将整个世界放在你面前。”

胥砚语气淡淡的，似乎只是在讲一件很平常的事，“另外，提醒你一句，现在距离宗门大比开始，还有半个月。”

郦言燊脚步一顿，呆愣当场。

如果前者像极了在开玩笑，那么后者就是实实在在抽醒她的巴掌。

这次，才是真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