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微风拂过芦苇荡，树叶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夕阳在远处的山边描出一道灿烂的金边，难得的惬意。

元辞说：“明天您有空么？我想您和我一起见见经销商代表。”

贺冰轻哼一声：“你让我去我就去？”

元辞狡黠地说：“当然不白请，我请您吃饭，吃大鱼。”

贺冰回过头，就那么盯着他。

有那么一瞬，元辞觉得贺冰眼里有别的东西，他也着了魔似的，定定地看着贺冰。

“啪!”贺冰用鱼竿敲了一下元辞的脑袋，元辞猛然惊醒。

“明天几点？”贺冰随意地问。

元辞笑起来，“我去问问他，具体时间地点今晚发您。”

他就知道贺冰一定会帮他。

晚上元辞回家磨磨蹭蹭吃完饭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才给印度人回了个消息，“不好意思才看见您消息，您还是为上次那个项目么？”

元辞按兵不动这一天已经让印度佬快要憋不住了，看到元辞的回话时几乎是第一时间给元辞回过去。

“对，之前跟我说要谈一谈，明天我有时间，你这边方便吗？”

元辞故作犹豫，“我得问问公司领导，因为您之前一直没联系我，这个项目公司作废了。”

“好，我等您消息。”

元辞喜滋滋玩了个把小时，玩游戏结束后给印度人打电话，“我这边很为难，之前为了促成合作已经为您争取到5%的定金了，但因为您这边联系不上，公司作废了这个项目，您现在要重新启动项目，但金额方面公司要考量考量。”

既然这个印度人能再找回来，就说明亿海在他这里有议价权，就不能为了促成合作无条件的满足印度人的需求，元辞得提前给他打打预防针，这几天可不是白晾着他的。

果然印度人那边没有立刻回复，估计是没想到这边也有了变化，过了一会儿才发来消息，“明日见面细谈。”

元辞十分满意，跟他约定好了时间地点，又把时间地点传给了贺冰一份。

贺冰那边不多时给他回复了一个“嗯。”

元辞在床上翻来覆去看这一个字，从这一个字里体会出无限的温柔来，连之前不留情面的数落都带上了一层恨其不争的滤镜。

元辞一只手枕在脑袋底下，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撸着猫，喵喵在怀里咕噜咕噜叫，元辞轻声喟叹：“他可真是太温柔啦。”

去会面地点的路上，元辞跟贺冰谈论起迪尔迦公司的合同定价，“我还是不太明白，泵类产品的利润并不高，迪尔迦公司给的定价那么高，他的价格利润空间在哪儿？”

贺冰流畅地打方向盘转了个弯，车子驶入一条安静的小路，“他的定价高，但定金价格低，付款周期长，这种玩法在金融领域常见，先用少量资金撬动大量商品再通过低价倾销抢占市场，使资金迅速回笼，这个过程里只要有人持续买他的商品，他就有资金支付下一次的定金，实现用少量资金撬动大量资源抢占市场的目的。”

元辞：“这不是空手套白狼么？这里面就没有风险么？”

贺冰：“风险当然有，资本的活力在于金钱的流动，一旦金钱不流动，或者流动变缓都是致命的。迪尔迦公司为了拿到更多的货，所以给了我们很高的定价，但他要想在东南亚抢市场，除了他们的渠道优势外必须要有价格优势，出现售价比买入价格高的情况也不为过。”

元辞：“然后呢？是不是他们抢占市场后就可以垄断了，然后提高定价狠狠地赚上一笔。”

贺冰：“有这种可能，水环真空泵是个很小的门类，全球一年的订单也就在百亿规模，东南亚地区就更少，只要迪尔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低于成本的20%卖，其他经销商总会被挤兑离开，到时候他垄断东南亚地区市场，就有了足够的议价权跟我们压价，同时在东南亚市场上大幅度提高售价，这样可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把亏损的钱慢慢补回来。”

元辞：“那也是个办法，就是周期很长，他们要亏很久。”

贺冰摇头：“只要现金流稳定，亏损从来不是问题。而且迪尔迦公司不会干这种费力的传统买卖，更有可能是他想短时间内炒热这个领域获得现金流，用这部分现金流去做别的项目。”

元辞：“那不是为了拿钱搅乱市场？”

贺冰：“一定程度上你可以这么理解。”

元辞忽然对自己要做的项目充满了失望，“我们这次合同谈成的话，就是搅乱市场的帮凶，而且对公司也有很大风险，我并不是在做正义的事情。”

他们到目的地了，元辞垂头丧气坐在副驾上，贺冰见状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在主驾上多坐了一会儿，“公司当然看得出跟迪尔迦合作的风险，但公司也有自己的考量，你觉得公司为什么会同意你的项目？仅仅是因为他能赚的钱多么？”

元辞抬起头：“还能为什么？”

贺冰叹了口气，给元辞说了一些内情，“公司在谋划上市，所以需要大量订单让财务报表好看一些，现在这个迪尔迦的项目可能有风险，但只要他签成功，会是财报上很漂亮的一笔，即便是面临回款周期长的风险，但那时候公司已经上市，能从其他地方获取资金，你面临的问题会迎刃而解。”

元辞仰头靠在椅背上，“这个账我真要算不明白了，有点复杂。”

贺冰：“没什么大不了的，再有几年你就都明白了，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