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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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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琉子杀了人!传来这样的噩耗。www.xiaoxiaocom.com

未绪紧握着话筒,牙关紧咬。心脏跳动开始加速,并伴随着耳鸣。

“你在听吗?”

话筒的另一端传来尾田康城那含糊的声音,未绪至今为止还没怎么听到过他那么怯懦地说话。他一直是一个自信过剩式的人物。

“我在听。”未绪回答,但嘴里像含着一口痰一样,声音是嘶哑的。咳了一下,重新回答道:“我一直听着。”

尾田少许沉默了一会儿,只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这种沉默仿佛在暗示着他找不到能确切表达当前情况的语言。

“真是不得了了!”

沉默了一段时候他说道,“不过你别担心,这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

“是啊,不是她的错啊。”

未绪不说话,回味着他说的话的意思。但脑子却不太好使,只是不断浮现出叶琉子的面容。

可能是因为未绪没说话,尾田又补充道。

“事实上,事务所里潜入了小偷,而她把那小偷给杀了。”

小偷——未绪嘴里不断念叨着,那话却无法映到脑子里去。

“总之你现在能立刻过来一趟吗?具体的事情等你来了再说。喂,你还听着吗?”

“嗯,听着呢,我了解了。”

挂了电话后,未绪手握话筒,很长时间没放开,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坐回到沙发上,未绪习惯性地无意识抱起身旁放着的坐垫,意识到这是叶琉子手工制作的东西之后,抱得更紧了。

正当防卫——这话听起来发音真奇怪,平时生活中不怎么用得到这个词。

未绪放下坐垫站了起来。总之必须得去一次。她打开了衣柜,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刚过十一点。

高柳芭蕾舞团离西武池袋县大泉学院站大约步行五分钟。是一幢由砖墙围着的2层钢筋混凝土建筑。未绪到了后发现门口已经有几辆警车到达,周围来凑热闹的居民们也纷纷伸长着脑袋往里窥望着。

大门处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官站在那里,可能是为了驱逐看热闹的人群吧,两人都表情严肃。

未绪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入,“您是芭蕾团的成员吧?”边上传来一个声音。那是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高个男人。她点了点头,“我也是刚到这儿,我们一起进去吧。”对方说着就走了出来。从说话口吻来听,未绪觉得他多半是个警官。

他和站在门口的两个警察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吩咐她进去。

“我看过一次高柳芭蕾团演的‘天鹅湖’。”

年轻的警官边朝着建筑物走着边说道。“那次是陪别人一块儿去的,本来没有抱多大期望,但是看着看着却被深深吸引了。”

虽然这是该道谢的时候,但未绪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便转移了话题问他现在叶琉子怎么了。他摇了摇头说:“我现在也不太了解情况。”

“这样啊……”

大楼的正门旁边紧挨着事务所,那扇门接连不断有男人们进出。年轻刑警跟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示意了一下让未绪进去。

“把她带到接待室去。”中年刑警说。

望着练习馆的方向,年轻刑警把未绪带往了接待室。

到了接待室后发现那里也有警察站着。刑警和他稍微说了几句后,对未绪说:“你在里面等吧。”自己朝事务所方向走去。

“来得正好。”

她一走进去立刻有人搭话,是之前打电话给她的尾田。他身边的芭蕾舞团的经理,高柳静子抬起头对着未绪默默地点了点头,两人都面带倦容。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未绪在他们对面坐下,分别看看两人的脸。“我完全不明白怎么会……”

为了平息她的情绪,尾田立即伸出右手,同表演芭蕾舞剧的时候温柔动作一样。他身兼芭蕾舞团团长、动作指导和导演三职于一身。

“冷静点,”他先说道,“我从头说起。”

“嗯,有劳你了。”

说着未绪左手捂着胸口,轻轻的闭上眼睛,调整了下呼吸之后睁开眼看着尾田。他深吸了口气,看着墙上的钟说道:“大概是10点半左右的时候吧,我和高柳老师从外面回来后,发现叶琉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倒在了事务所里。”

“两个人?”

“是的,而且男人头上流着血,这又让我们吃了一惊。”

可能是想到了血的颜色,一旁的高柳静子厌恶地皱起了双眉。

“叶琉倒是很快就醒了过来,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那个男子好像是趁她出门的时候偷偷溜进来的。其实不久之前我和叶琉是在一起的,我们去了池袋的剧场去见经理。然后叶琉先走了一步,便和这个小偷撞了个正着。她吓了一跳,那个男人也应该吃惊不少吧,好像扑上来想要袭击她。”

未绪想咽口水,但嘴里是干巴巴的。

“接下来的事情她基本不记得了,好像是拿起放在边上的花瓶拼命挥舞着,等到意识过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倒在地上了一动不动了,她战战兢兢地去摇摇他,发现好像已经断了气。之后她可能受冲击过大,昏迷了过去。”

“昏迷……,是这样吗?”

未绪脸朝下,莫名地凝望着自己的手指。

“其它的细节警察也问了,不过她太过激动,情绪处于没法静下来叙述的状态。”

想想也是,未绪想着。

“然后呢……那个男人确实没有救活吗?”未绪问道。

“可能击打到致命的位置了吧。”尾田回答道。

“但是”未绪舔了舔嘴唇。“那样的话可不能怪叶琉子,那种状况下谁都会手忙脚乱的吧。要是不抵抗的话很有可能被杀的就是自己啊!”

“这个我们也明白!”

高柳静子第一次开口了。“所以我们觉得应该算是正当防卫,接下来就是警察会不会相信的问题了。”

她仿佛克制着头痛,用右手食指按了按太阳穴。

“叶琉子在哪里?”

“应该在事务所吧。大概叫做现场查证,反正是在跟警方的人说明案发情况呢。”

尾田偷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警察回答道。

现场查证——这个生硬的词汇听上去离现实生活出奇地远。和这个词有关的东西,未绪完全联想不出来。

“其它人联系了吗?”

“联系了叶琉的家里面,可能明天一早她家人就会出现了吧。跟事务局长也打了电话,大概马上就会过来的。通过别的联络方式也通知了其它团员,但是叫他们先不要过来,因为来了这里会乱作一团的。”

“亚希子呢?”

“联系了。她着实吃了一惊,叫她别来她也肯定不听,我就劝她:‘高柳的女一号要是出现在这里,被记者们围得团团转的话可就麻烦了哦’,这么一说她就肯听了。”

这应该算是很明智的举动了,未绪点了点头。

话正说到这里,事务局长阪木来了。好像是匆忙从家里飞奔赶来的,稀疏的头发蓬乱着。

“现在怎么样了?”

扶正了圆框金丝边眼镜,阪木用白手帕擦着额头的汗水,在尾田边上坐了下来。

尾田重复了一遍刚才对未绪说的同样的话,听到每一句话,阪木都会紧蹙双眉地挠了挠头,好像在迅速理清思路。

“原来是这样。好吧,我明白了。那媒体方面我会搞定的,只要打出正当防卫的牌子博得世间同情的话,后面对我们就有利了。即便是警察也很难做出激怒世人的举动吧。”

“那就拜托你了。”

高柳静子露出求助的神情看着阪木,未绪也是同样的心情。

“我会尽力的。总之老师您得小心别疏忽大意给说漏了。哦,对,你也是。”

被阪木这么一提醒,未绪也点头应允。

“我会尽快安排律师的。不过说起来叶琉还真是个不走运的孩子啊。”

说着阪木起身慌张的走了出去。

“不走运的孩子……真的如他所说呢!”

目送着他离开之后,尾田嘴里嘀咕着。

不走运的孩子——未绪也静静地体会着这话里的意思。

齐藤叶琉子从小时候起就和未绪认识了。因为两人都是出生于静冈,老家离得很近。

未绪开始学芭蕾舞是在5岁的时候,而第一次去附近上课是在叶琉子的叔婶夫妇开的齐藤芭蕾学校,叶琉子也去那里学习。

两人马上就混熟了。虽然也有别的学生,但由于某种原因两个人都很欣赏对方。未绪认为应该是因为她们两个人很相像吧。两个人都是乖巧的孩子,又不张扬。

但在芭蕾舞学习上,未绪和叶琉子却出类拔萃。

她们年龄也相同,所以连上小学都是一起的。未绪和叶琉子总是手拉手一起去学校,放学回来也是两人一块儿去芭蕾舞教室。

中学毕业之后,两人又同时考入了东京的高中,目的是为了进高柳芭蕾学校。她们立志想要成为真正的舞者。

高中在读的时候,她们就成为了高柳的正式团员。一直在一起,而且一直是对手。

“什么时候我们两个人可以表演‘天鹅湖’就好了。其中一个人演白天鹅,另一个演黑天鹅。”

未绪提过这样的*,两人同台竞技——曾经想都不敢想的美梦,如今离现实是如此接近。

叶琉子开着车,未绪坐在副驾驶座。那时候才刚买车,叶琉子坐在车上握着方向盘都愉悦无比。

下着小雨,道路开始泥泞起来,视线因为昏暗而变得模糊,而叶琉子的速度又开得太快。

综上原因,对于突然跑出来的孩子没法作出及时反映。当然,她并没有撞伤那个孩子,立刻猛打了方向盘。但由于方向激变以及急踩刹车,打转着的车体猛烈地撞上了路边竖着的电线杆。

接下来的事情未绪不记得了,恐怕是造成了脑震荡吧。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了。听护士说了发生的一切之后,连忙活动一下手脚,发现都很正常之后,心底顿感一阵安慰。

但叶琉子却并非安然无恙,她的右膝关节脱臼了。

“真是自作自受。”

叶琉子摸着自己打上石膏的腿,有点自嘲地笑了。“终于还是麻痹大意了,肯定会被高柳老师和妈妈骂死的。果然舞蹈演员不应该开车啊。”

“不过幸好是轻伤。”

“话虽如此,但让我松一口气的是未绪你啊。要是连累到未绪跳不成舞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那个就别担心啦。”

未绪莞然一笑。她当天就出院了。

都说为了跳芭蕾保持体形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甚至一天不跳都会产生影响。所以长期停止训练的叶琉子要恢复之前的状态,不付出非同寻常的辛劳是不行的。她刚刚能站立了之后,就边打理事务局的工作边开始了课程。到训练场比谁都早,留得却比谁都晚。这样刻苦了几个月之后,离事故发生前的水平还是相距甚远。未绪再一次感受到了不参加训练的可怕。

“我想早点恢复过来和未绪一起跳!”

这是她最近养成的口头禅。

“嗯,快点恢复噢。”

未绪这样回答。

万一断定不是正当防卫的话……。

未绪想起今天白天和叶琉子说话时候的事情来,聊到了动画电影、邦乔维、还有伦敦。想到那样的叶琉子今后可能会入狱,她光是坐在那儿就特别难受。现在并不是干坐着的时候,但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未绪一筹莫展地等了一会儿之后,终于门打开了,之前事务所门口看到的那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个头很小肩膀却很宽,没有发福的感觉,细长的脸上带着锐利的目光。

他的身后又走进一个人,是带她到这儿来的那个年轻刑警,他相对较年轻,看上去30岁左右的样子。轮廓分明的脸庞上带着的也是那种严厉的目光,给未绪留下一种精悍的印象。

自称叫太田的那个中年男子说道,他们两人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从太田向尾田他们道谢这点看来,他们好像已经关于案件进行过审讯了。

太田刑警问了关于这幢楼房的锁门情况、以及平时的生活模式之类的问题。高柳静子向其说明了上午10点到下午5点是芭蕾舞团的练习时间,而从5点开始到8点是芭蕾学校的上课时间。不过今天因为是星期天,所以学校这边就没课了。事务局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是办公时间。

静子的房间在这里的二楼,一般情况下都是她一个人住。说是“一般情况”,因为有的时候她也会接她女儿高柳亚希子来这里一块儿住。她们之所以不住在一起,是为了避免舞团的经理和舞者之间的关系会掺杂着微妙的私人情感。

正是因为这些情况,所以大多数情况下锁门的都是静子。

“今天的练习也是到5点为止吗?”

“听说稍微延长了一会儿,是6点结束的。”静子回答。

“之后团员们都回了家,锁门的还是你吧?”

“不是,我和尾田因为有事,所以5点左右的时候出去了,锁门的事就交给齐藤了,因为和齐藤约好8点在池袋碰头的。所以她应该是最后一个离开大楼的人。”

“哪些人有这里的钥匙?”

“我和女儿亚希子。”

“那齐藤怎么锁门呢?”

“我把钥匙留给她了。从池袋她一个人回来的时候钥匙也在她那儿。”

这个问题问完后,“您是浅冈未绪吧?”太田转向未绪,问了她关于她和叶琉子之间的关系。

未绪把自己小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为止两人的交往过程尽可能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一遍,太田只是事务性地应答着,而旁边的年轻刑警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住地点头。

“那熟识了有十几年的时间了吧?”

太田似乎有点感触地摇摇头,“那么,浅冈小姐。”重新转向未绪,“在你眼里看来,齐藤是个怎样的人呢?比如说性情是否急躁,是否容易冲动之类的。”

“叶琉子绝对不是一个性情急躁的人。”未绪断言道。“她一直都是个沉着冷静的人,也不怎么发脾气,一直心平气和。”

未绪这么说着,突然意识到这么说可能会对叶琉子不利,然后又补充道。

“但如果是冷不防出现了小偷之类什么的,她也是有可能乱了阵脚的。”

可能觉得未绪的遮掩很可笑,太田的嘴边露出一丝苦笑。但那个年轻刑警依旧一脸严肃。

“原来如此,那么你看到过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吗?”

太田拿出的是一张拍得立相机拍的照片,上面的男人眼睛紧闭。一想到了那是个死去的人,未绪有点害怕,不过照片上他看上去似乎只是睡着了。

男人留着胡须,所以一看上去有点老的感觉,但未绪觉得他的年轻应该只有25岁左右。受闪光灯的影响脸色有些苍白,却丝毫感觉不到异常。

从未见过,她回答。

“这样啊,想想也对。”

太田说话方式略带一丝意味,把照片放进了西装内袋。等他的这一动作做完后,未绪问道。

“请问怎么处理呢?”

“怎么处理?你是指?”

“怎么处理叶琉子呢?她会被逮捕吗?”

“不管是以何种形式,毕竟她是致人死亡了,必须得先逮捕起来。”

“她算是杀人犯?”声音颤抖着。

“嗯,暂且算是。”

“请您等一下。”

尾田插嘴了。“我是从齐藤那里听说的,是那个男人先想要袭击她的,所以正当防卫应当成立,不是吗?”

“嗯,我在这儿只能说这种可能性很大。”

“可能性很大……你认为她会撒谎吗?”

“不,我们很想相信她,然而,凡事都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等拿到证据之后,那就没有问题了。”

未绪很想问太田所谓确凿的证据指的是什么东西,但太田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笔记本上,她便把视线转向了边上那个年轻刑警,并和他的视线碰上了。他望着未绪,默默地点了点头。感觉上像在轻声说“没问题的”,未绪不由有一种得救的感觉。

随即又问了一些问题之后,所谓的审讯总算结束。

“我想以后肯定还有要询问大家的事情,到时候还要再有劳各位一下。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了。”

太田二人站了起来,“不好意思,”未绪说道。刑警们回过头看着她,“我想见见叶琉子。”未绪接着说。

两人的脸看上去稍许有些意外,然后太田挠了挠头,对她说:“非常抱歉,今天请你还是别见她了,因为已经把她带到警署去了。”

“今天不方便见的话……那什么时候呢?”

然后太田露出为难的神色拍打了下脖子。

“到底什么时候,现在还真不好说,要取决于之后的进展如何了。”

“这样啊……”

未绪嘟哝着,太田已走出了房间,年轻刑警跟了上去,到门口却突然回过头。

“肯定会回来的,我保证。”

然后他鞠了一个躬,离开了房间。

未绪重新坐到沙发上,尾田康成对她说:“他说的对。”

说着,点了根烟,“那绝对是正当防卫,他们也很快会明白的,你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可能是想说服自己,他点了好几下头。

因为搜查员们已经离开,未绪一行人也准备回去了。尾田住得很近几步路就能到家,但未绪回家却必须坐电车。经过尾田的交涉,警官们同意送他们回去。

走出大门等了一会儿,之前的年轻刑警走了过来,好像是他负责送他们。虽然和警察两个人回家有点拘束发慌,不过知道是和他同行总算是送了口气。

跟着走了一段之后,他在路边停靠着的一辆蓝色的有棱角的车边停了下来。然后把副驾驶座边的车门打开,说了声“请”。

“是这辆车?”

“嗯,怎么了?”

“没什么……”

未绪一声不吭地坐了进去,因为说是警察送她,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坐警车回去。坐在副驾驶座上环顾了下车内,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刑警坐上了驾驶座,发动了引擎。

未绪不会开车,自然也就对道路一无所知。未绪迫切希望的是先把她送到附近的车站,离这儿最近的富士见台站。

“跳芭蕾开心吗?”

红灯停下来的时候,刑警问她。

“嗯,很开心。”未绪回答,“这是我人生的全部了。”

“真是羡慕啊。”

说着刑警又启动了车子,“我指的是你能这么肯定你的人生方向,光是这点就是一笔财富啊。”

未绪看了看他的侧脸,随即视线又回到挡风玻璃上。前方持续着又窄又暗的小路,他的车技还算娴熟,所以心情倒不算坏。

“正当防卫有一条特则。”

刑警突然开口。未绪看着他,“嗯?”示意没听清。

“‘关于盗窃犯等的防治与处分法’,简写成‘盗窃犯防治法’。其中有一条就是关于正当防卫的特则。”

“噢”未绪回答。

“内容简单点来说就是:以盗窃为目的非法闯入者,若被过度害怕、惊吓或是激动的人杀害,法律上不予定罪。”

“那么叶琉子这种情况正好适用啊。”

未绪不由地提高了嗓门。

刑警少许沉默了会儿,说道,“的确适用。”

“只是,前提是能够证明她说的话正确性。”

“叶琉子不会撒谎的。”

“大概是吧,但目前能够证明她证言的东西一样都没有,现在有的警察有种倾向——不能证明的证词就不予重视。”

“怎么会……”

“所以我们当前面临的问题就是查明为什么死者会出现在芭蕾舞团的事务所里,只要一证明他是以盗窃为目的而非法闯入的话,那么立刻就不予起诉,你的朋友也会很快被释放的吧。但目前他的目的是否为盗窃这一点我们完全不了解。”

“这点不了解的话就不行吗?”

“不,取决于它的目的。只要知道男人偷偷潜入然后袭击了她的话……”

“正当防卫就成立了吧?”

“是的,正常情况下的话。”

“正常情况下?”

未绪问他,但刑警面朝前方没有回答。

快到富士见台站后,道路她也开始熟悉了。指示刑警‘那边右转,下个路口左转’。年轻的刑警每每听到后就“是”的回答一声转着方向盘。

他停在了公寓的楼下,下车之后看上去准备送她到房间,被未绪谢绝了,理由是不想被谁看到之后传出莫名其妙的谣言来,刑警也没执意要送。而事实上她并非担心周围的眼光,只是不太习惯别人送而已。

“您辛苦了。”

未绪下车之后,刑警说道。她回答了一声谢谢之后,看着他问:“请问您的尊姓大名?”

“噢,对。”他此时脸颊开始缓和下来,从两唇间露出雪白的牙齿。

“加贺,‘加贺百万石’的‘加贺’。”

“加贺”未绪脑海里写着这两个字,再次向他鞠躬致谢。

2

加贺回到在荻洼的公寓已经过了凌晨两点了,是送完浅冈未绪之后立刻回来的。

公寓是嵌板式的二层楼建筑,上下分别有4户人家居住,从楼梯走上来第一间就是加贺的屋子。今天曾回过这里一次,而刚想喘一口气时候,电话铃却响了。

开了门打开电灯之后,出现在面前的是令人生厌的一居室房间。室内家具电器很少,整理得一尘不染,因而更给人一种凄凉的印象。

拾起胡乱从门洞里塞进来的晚报和邮件,用胳肢窝一夹,走向了浴室,开始烧洗澡水。浴缸一般两天洗一次,今天正好不用洗。

加贺解开领带,往地上盘腿一坐,晚报扔在一边,先查看起邮件来。一封是房产广告,一封是大学剑道部发来的联欢会邀请,还有一封是空邮。

房产广告立刻投入垃圾箱,随后看了看空邮的上写着的字,加贺心里一惊,因为还清楚记得这流畅的楷体字,看到用罗马字写的寄信人姓名之后,不出所料,是大学时候的恋人寄来的。

信封里装着两张蓝色便笺,开头写着‘拜启’两个字,信的内容大致是自己因为工作的原因去了澳大利亚,仅此而已。她虽然一年会寄来一两封信,但一直是如此简练,而且结尾也是一成不变,“不管发生什么事,请一定要把身体放在第一位哦”,空开一行是她的名字,然后下面毕恭毕敬地写着:“加贺恭一郎先生收”。

加贺把联欢会邀请函和这封空邮收好放到抽屉里。两者对他而言都是过去式了。

放进信件后,顺手打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大学时候用的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用圆珠笔开始记录以下内容:“4月14日,星期天,在练马区东大泉的高柳芭蕾舞团内发生一起杀人事件。我用自己的车前往,23点25分到达现场。被害者的身份不明。嫌疑人是此芭蕾舞团的成员兼事务局职员,齐藤叶琉子(22岁)。”

想起叶琉子那清澈的眼睛,加贺回顾起今天的案件来。

太田是加贺所在的小组里的一名老刑警了。加贺飞奔而来的时候,这位前辈已经到了。

接到联络的时候,感觉氛围相对要比杀人案件来得轻松些。犯人已经明朗,这个案件只要弄清是不是正当防卫,立马就能解决了。总厅的搜查一课里派出太田和加贺两人支持,但应该并没有成立搜查总部。

“要是能简单结案就好了。”

整理着几乎不梳理的头发,太田嘟哝着。办事谨慎是这位前辈的一贯风格。

走进大门走廊口的右手边,就是作为第一现场的事务所入口。在大约10塌左右的地板中央放着6个铁制书桌,面对面排成两排。入口的对面墙上则安着百叶窗。

男人差不多正好倒在了门和窗户的中间位置,头朝着门这边,脸部向下,两脚呈“大”字型张开。

这天晚上东都大学法医研究室的安藤副教授也来到现场,我们便主要采取副教授的意见作为现场调查依据。

男人的身高大约175公分,中等体型,头部的侧面有凹陷。叶琉子抡起的花瓶是青铜制品,颈部直径大约是2厘米,底部则是8厘米。和伤口的比对来看,和底部的形状一致,看来凶器是这个花瓶毋庸质疑了。

“击打次数为一次。”

听到副教授的分析,记着笔记的搜查员们不住点头。要是为2次以上的话,那么就存在防卫过当的可能了。

男人衣着深灰色的夹克服配上黑色的西裤,鞋子为茶色,皮制,底部为橡胶。经调查,他的身上持有物为:裤子左边口袋里的一块方格手帕、右边口袋有些零钱,并且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接下来是男人的入室手段,事务所有一扇窗开着,窗框的凹槽部分沾有一部分泥土。至于窗户是如何打开的,现阶段还没查明。

还有窗户下方柔软的地面上发现了几个脚印,和男人所穿的茶色皮鞋的鞋底一致。沿着这些足迹可以推测出,男人是从大门前绕道到了大楼的边上,到达事务所的侧面。

入室之后行动尚不明确,书桌的抽屉,橱柜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发现翻动过的痕迹。

搜查员了解了大体的情况之后,就传讯来被指示等候在另外房间的齐藤叶琉子,再次问她当时杀害那名男子时候的状况。

看着被带到屋里的叶琉子,加贺觉得她真是太漂亮了,恐怕在场所有的搜查员都会这么认为的。像陶器一般细腻的皮肤,鲜亮的眉宇和一双又大又清秀的眼睛交相辉映着,眨起眼睛来睫毛也会跟着一块儿颤动,不过可能由于不安或紧张,脸色白得有点异常,紧闭着的嘴唇颜色显得很浅,再结合上披肩的黑发,加贺联想到了水墨画上的绝色美女。

“请你再说明一次。”

负责把她带进来的搜查员说。

叶琉子把手中握着的手绢捂着嘴,眼睛闭上慢慢地深呼了口气。

“今天晚上我和静子老师还有尾田老师一起在池袋的咖啡店里和中央剧场的负责人见了面,不到10点的时候我一个人先回来了。”

“为什么呢?”

“因为还有明天之前必须得整理好的数据需要完成,所以我就先走了。”

“什么样的数据?”

“舞蹈成员中有一些还是高中生,带那些孩子们去地方公演的时候,必须向学校请假。不过我们这边如果出具课外学习的相关证明的话,学校就不算他们缺席。所以我一定要在今天以内完成这些证明。”

耳朵里传来声音柔和、又带着几分成熟。条理清楚,语言流畅,使加贺感到她非常沉着。

“原来如此,然后呢?”所辖的搜查主任、小林副警官催促道,他是个风流型的男人。

“之后我立刻乘上电车回去了,到达的时间大概是10点15分到20分之间,我打开大门走了进去。钥匙是高柳老师留在我这儿的。”

叶琉子陈述道,她打开事务所的灯后立刻发现有点不大对头,桌子还有书架上的样子看起来和平时稍许有些不同。

她战战兢兢地往里面走。

到窗户边的时候,不料从暗处走出一个男人,我因为过度惊吓,叫也叫不出来。男人抄起旁边桌子上的剪刀,刀尖冲着我就直扑了过来。

“勉强躲开了身子,我拿起近处的一只花瓶,然后拼命地挥了过去。”

“感觉打到他了吗?”

她微微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睁开眼睛的时候,男人就倒在了那里。所以我心神不安地过去瞅了瞅,好像头部被打破了……之后就完全没印象了,貌似就这样昏迷过去了。”

说罢她攥紧手中的手帕,垂下了双眼。

“男人握着的剪刀本来是放在哪里的?”太田问。

“好像放在他藏身的那个桌子上的。”

“你拿起的花瓶呢?”

“是在这个上面的。”她指着橱柜的上方。

随后搜查员按她的叙述照做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什么不合理之处,花瓶的位置也的确处于可以顺手拿到的地方。

“只是盗窃犯吧?”

她走出去之后,加贺问稍许年长的刑警。

“不,应该不是这样的才对。”

太田不同意这个意见,“很难想象这个男人会冲着芭蕾舞团事务所的财物而偷偷溜进来,而且他的着装虽然休闲但绝不是便宜货,不像是为了一点点小钱而干出这事的人。”

“那么他到底是为何而潜入的呢?”搜查主任问道。

“这个么,”太田侧着脑袋,“不太清楚。”

“总之第一步必须查明这个男人的身份,然后明天早上要正式开始到周围去探听情报了。”

小林汇总大家意见。

之后加贺和太田一块儿在其它房间对相关人员进行了询问。对加贺而言感兴趣的,是那个叫做浅冈未绪的女人,据说是齐藤叶琉子的好朋友。她虽然没有叶琉子那般美貌,但长相非常惹人喜爱。说是同龄,但比叶琉子看上去要年轻两三岁的样子。她很担心好朋友被指控杀人罪,所以一直用求助的目光对着加贺他们。

大概三个月前,加贺和上司介绍的相亲对象一块儿去看了芭蕾舞剧,是高柳芭蕾舞团演的“天鹅湖”。第一幕由于色彩绚丽之罕见他看得津津有味,但到了第二幕,忧郁的色调加上不断传来平静又哀怨的旋律,他不知不觉睡着了。到了幕间休息的时候,相亲对象非常不愉快,估计一定是自己睡相颇为不体面吧。不过加贺觉得要是这样被她拒绝倒是正合自己意,反正对她也不感兴趣。

第三幕本来还继续睡的,不过发现舞台的氛围一下子变了,之前一直都是穿白衣服装扮成白天鹅的演员在舞蹈,而现在却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舞者。从剧情上看来,这应该是一个意图对白天鹅横刀夺爱的反面角色。这个反面角色黑天鹅和王子一起在面积不大的舞台上不停地舞蹈着。其间,还有连续原地旋转十几圈的动作,看到这里,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就好像到了*一样。真是了不起的杰作啊,加贺赞叹地拍手,并目不转睛的看着。

高柳芭蕾舞团的女一号是这个演白天鹅的高柳亚希子,但加贺却对这个演黑天鹅的舞蹈演员情有独钟,他心里有一种被触动的感觉。

那个舞者便是浅冈未绪。

要是能帮上她的话……他想。

“从明天开始。”

脱下领带,加贺自言自语。

3

未绪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早上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照出的样子、皮肤干巴巴的,眼睛红红地充血。嘴唇的颜色也很差,突然感觉好像老了十岁。

然而叶琉子渡过的这晚一定比未绪糟糕得多吧,被警察带走之后她到底睡在什么地方呢,未绪完全想象不到,不过‘留置所’这个名字听上去就给人一种又暗又冷满是灰尘的印象。

未绪和叶琉子租了一套两室户住在一起。走出自己的房间,她朝叶琉子的房间里窥探了一眼,迭着整齐的床上,原封不动保持着昨天的样子。

“真是难熬啊。”未绪对着叶琉子的床自言自语。

没食欲是当然的事情,她喝了杯橙汁就开始打扮起来。看了早报发现还没有刊登昨天的案件,随后打开了电视,播完关于政界的新闻之后,关于案件的事情简洁地报导了一下。“今后几天石神井署将对男性死者的身份展开详细的调查——”

未绪关了电视摇摇头,没关系的,叶琉子不会被定罪的,那个叫加贺的刑警说了,正常情况下没问题的。

然而是“在正常情况下”……未绪对这句话仍旧无法释然。

打扮完正准备出门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从猫眼探去看到太田和加贺站在门外。未绪打开了门。

这两个刑警要求想看一看叶琉子的房间,未绪也不好拒绝,就把两人带进了屋子。问到自己应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您能在这儿待一会儿吗,我们还有一些要向你请教的事情。”太田回答。

走进叶琉子的房间,刑警们从收纳柜和梳妆台的抽屉开始一点一点调查起来,他们好像对快照一类的东西很感兴趣。

“你们怀疑叶琉子可能和那个男人认识吗?”

未绪站在房间门口望着正搜索的刑警问道。

“对一切事物持怀疑态度可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哦。”

“也就是说你们怀疑叶琉子是故意杀了那个人的咯……”

未绪这么说着,原本蹲着翻找相册的加贺站了起来。

“通信簿有吗?”

“地址簿的话电话旁边就有。”

然后他迅速扫视着屋内,找到电话之后立刻大步走了过去。拿起放在电话旁的地址簿哗啦哗啦翻起来。

“这个借我们用一下,今天之内就会还给你。”

“你们就算这么查,叶琉子和那个男人也一点关系没有,我不是说了吗,我不认识那个男人。我不认识的话,叶琉子也肯定不会认识的。”

未绪走到加贺面前仰视着他,气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凝望着她的眼睛,加贺静静地回答。

“我相信你。”

“但是光相信的话是不行的,要证明是正当防卫,就必须找出所有的疑点并一一加以排除,这点请你了解。”

然后他两手分别搭在未绪的双肩上点了点头。

太田和加贺把叶琉子所有的持有物无一遗漏地进行了检查,书、杂志、录像带、高中毕业相册、烹饪手册、信还有贺年卡——所有想得到的东西。未绪又带他们看了自己的房间,最后,他们终于相信这个房间里和那个男人有关的物品一样都没有。

不过他们发现了有几张其它男人的照片,这个男人独自拍的照也有,和叶琉子一起照的也有,甚至在芭蕾舞团的成员间的合照上都有他。

“这个人是谁?”太田问。

“我们芭蕾舞团的演员。”

未绪说了这个人的名字。

“和齐藤是什么关系呢?”

加贺问道,不过未绪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什么都没问她吗?”

“叶琉子口中从没提起过他们之间的事情,当然我也会有自己的猜测。”

加贺点点头,把这张照片也放进自己的包里。

摆脱了刑警到达舞团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大楼附近还是有警察的身影。门口有几个凑热闹的人,未绪走进去的时候他们还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事务所还是禁止闲人进入,顺着往里走到练习室,往里张望的时候,柳生讲介走了过来并向她招了招手,未绪也挥手致意。在刑警搜查叶琉子房间的时候,未绪通过电话说明了上课可能要晚到一会儿。

在更衣室换完衣服,未绪走进练习室。做了做热身运动后,柳生走到她身边,额头上闪着汗水,脸颊红红的。然而表情僵硬,这点和平时不同。

“今天早上,我去了石神井警署。”他说。

“警署?”

“我想去见一见叶琉子,我对传达室的人说我是芭蕾舞团的成员。”

“后来呢?”

“走出一个板着臭脸的警察,说了一大堆废话,他到底要说什么我听不懂,不过意思差不多就是现在不能见她。”

“这样啊……”

目前情况下这些警察是把叶琉子当杀人嫌疑犯逮捕的,所以即使我们亲自前往警局,也不太可能和叶琉子轻易见上面。

“嗯,在意料之中呢。”

柳生重新结上头上系着的印花大手帕,问道:“昨天晚上够呛吧?”

“真够呛呢。”

未绪如实回答。

“我真是想快点赶过来,但尾田老师却叫我们绝对不要来。”

“你还好没来,来了也见不到叶琉子的。”

未绪做着拉伸动作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反而会很焦急吧?对了,那个怎么样了,警察相信是正当防卫吗?”

“不知道,他们不相信就糟糕了。”

柳生挠了挠手帕上部的头顶,右手握拳击打了一下左手手掌。

“别担心了,我们应该还是可以做些什么的吧?”

“今天早上警察来了我家,还拿着你的照片呢。”

“警察拿着我的照片?”

那用拇指指了指自己,慢慢地点点头,“好,这样的话他们就会来调查我了,到时候说不定会掌握点情报呢。”

他正自言自语的时候,响起了尾田的喊声:“小子!该你啦!”

高柳芭蕾舞团一周后将面临公演,表演的是柴科夫斯基作曲的“沉睡森林里的美女”。高柳团在舞台上表演这个舞剧还是第一次,所以连夜奋战排练。

这个作品是根据查尔斯佩罗的童话改编而成的,主要故事情节为:受到邪恶妖怪的诅咒而昏迷不醒的奥罗拉公主在沉睡了百年后,被一个王子借助紫丁香精灵的力量而唤醒了。其中会在观众面前相继展现:庆祝奥罗拉公主出生时妖怪们的翩翩起舞、16岁生日那天奥罗拉公主的独舞、以及奥罗拉公主和迪吉瑞王子的结婚仪式等绚烂多姿的场面。尤其在第三幕里,佩罗童话中的人气王“红头巾狼”、“穿长靴的猫”、奥诺瓦夫人的童话中的“蓝鸟和弗洛丽娅公主”都会一一登场亮相,其阵容的豪华将场面推向*。

未绪将要扮演的是第一幕中出场的6个妖怪中的一个,还有第三幕的弗洛丽娅公主。

作为舞团来讲当然想把这次公演举办成功,而未绪也期望着把这个角色演活,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这次公演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她的全部。

在尾田的指导下,演员们纷纷跳了起来,而且所有人并非只关心自己部分,每一个人在跳的时候,全体都会倾注上热切的目光。虽说离一位成员被逮捕才过了一天,但一切都没有变化。

排练到了几人一组跳起华尔兹的场面的时候,尾田那敏锐的目光挨个儿投向每一个舞姿,并不断严厉指出其不足。

现在跳着舞的人中出现了森井靖子的身影。尾田对她的舞蹈默默注视了几秒后,指出了边上一个年轻演员的脚步位置,而并未对靖子做出任何评论。

森井靖子是比未绪大三岁的前辈,但她的低调却令人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年长,对谁她都非常谦虚。她有着高超的舞蹈技术,虽然许多地方都很值得未绪她们学习,但她的致命缺点是一到关键时候会掉链子。在舞蹈演员里有一些人在练习的时候跳得非常好,到演出时候却发挥不出来,而另一些人在练习场不是很起眼,但到正式演出的时候却会发挥得令人刮目相看,森井靖子是前一种情况的典范。

然而她倾注在芭蕾上的热情却一直不会消退。她以前的体形是属于丰满一类的,而现在却颧骨突出,瘦到了惊人的地步。虽然本人矢口否认,但大家私下里都谣传她为了跳舞曾狠命地减肥。

“未绪,来了啊,昨晚真是对不起了。”

靖子跳完以后,跑到未绪边上跟她道歉。

“为什么要对不起啊?”

“因为我没能来,发生那么重大的事儿,却让你一个人承担……,我真是担心的不得了,老师却叫我千万别来……”

“那种事儿别放在心上,我也没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未绪摆摆手。

“是吗,被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稍微好受点了。”

说着,靖子满脸歉意地眉头紧锁,“不过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联系我哦,我一定会立刻跑过来的。”

好的,未绪回答。

靖子好像还想要说什么的样子,然而目光停留到远处后,整个人便僵住不动了。未绪也朝着那个方向看去,高柳亚希子正向着练习室中央走来。不光是靖子,其它的成员也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亚希子当然演的是主角奥罗拉公主。

亚希子做好了准备姿势,直到磁带的音乐放出来为止,全场都是一片寂静,未绪咽了咽口水后,感到瞬间发生了变化。美丽的相貌,日本人罕有的身材确实是亚希子最大的武器。但是,在她身上除了这些,还闪烁着更耀眼的东西。

音乐播放着,她的手脚开始舞动起来,标准、而又优雅。连指尖末端的微小神经元都被细致入微的表现力所带动,被生机勃勃的动作所征服。

赢不了这个人,永远地——已经无数次确信,每天都是如此。

未绪曾问过亚希子,表现力的源头究竟是什么。当然,她没用“源头”这么夸张的词语,不过问的主题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都不是。”

少许考虑了一会儿,亚希子回答,带着她少有的生硬的口吻。

“什么都不是?”

未绪惊讶地问道。

“是的,什么都不是哦,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坚持,一直是空空一片。”

“但我一直被亚希子的舞蹈所感动啊。”

谢谢你,她说道,但脸上丝毫没有露出愉悦之色。

“确实之前一直是做得很好,但今后会如何我不知道。”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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