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校联考近在眼前，夏栗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听见大家谈论，猜测考试内容已经成了茶余饭后必定会出现的话题。

雷蒙德甚至拿出了他整理已久的计划表，上面列明了每次考试的内容与侧重点。

考察的方向有文学、体力、智力、团队合作等，总之层出不穷，而考察的内容由白帝亲自设定，即便是与他关系亲近的许老爷子也无法窥探一二。

九校联考的前一天，许延年给全校学生开了会。

那是许延年第一次十分郑重地嘱咐学生，第一次九校联考的目标只有一个，118名学生全员活下来。

即便如此，一想到未来十年的目标，要超赶第一学院25000分，所有人都仿佛背上了无形的压力。

九校联考的第一天。

全校学生乘坐大巴到达一片森林，然后换乘铁皮列车驶向目的地。

无论多少次范小清都觉得惊奇，不用铺设轨道并且能在森林里穿梭自如的铁车真是稀罕。

麒麟坐在夏栗后方的位置，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欢呼雀跃的异族们。

“你今天怎么了，没有睡好？”

路桥的声音令麒麟回过神，他勉强挤出笑容，讪讪道：“怎么会呢，我就是看这群土包子不爽。”麒麟清了清嗓子，岔开话题道：“对了，不知道路黛上将和夏路哥会不会来观赛。”

路桥面色不虞道：“不知道。”

麒麟盯着夏栗齐肩的短发，突然说了句：“他短头发比之前更丑了。”

路桥顺势看去，夏栗恰好回眸，他与路桥短暂的对视，便垂下眼帘。

列车到达森林深处的营地，学生们陆续下了车，每个学院的校服颜色不同，以此来区分各个学院。

半枝连发现了校服的区别，他惊呼道：“原来大家的校服颜色都不一样呢。”

他如今穿上了量体裁衣的校服，端端正正的扣着纽扣，看上去颇有些学生气。

麒麟嗤笑一声道：“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半枝连不理他，吐了吐舌头跑去夏栗身边。

夏栗眼神淡淡的瞥向麒麟，不知怎么的，麒麟突然想起夏路的叮嘱，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嘴，讪讪地挪开视线。

营地依山傍水，用木栅栏围起，中央建有一栋三层高的木屋，天色微醺，木屋的灯火亮起，窗后闪过影影绰绰的人影。

空阔的草地上学生们席地而坐，校服团成一簇簇五彩缤纷。

许延年懒散，二院的学生便不成体统，一个个懒洋洋的没有仪态，放眼看去，穿暗红色校服的学生最是端庄，即便是坐在草地上，也挺胸收腹，面色严肃，颇有军队之感。

范小清四处张望，他向后倒去，慵懒的靠在灵鹫身上，小声嘀咕道：“八院九院人真少啊，加起来也没有一百个。”

灵鹫环视左右，“还有一个学校没到。”

夏栗问：“石头怎么没来？”

范小清坐直身体，啧了一声道：“他完成任务就退学了呗。”

夏栗茫然地看着范小清，想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了过来，他抱着膝盖腼腆的笑，一侧的头发落了下来，掩住他满含笑意的眼角。

范小清嗤笑道：“所以我说，许千秋这人幼稚。”

灵鹫提醒他：“小声点儿。”

四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就在此时，缺席的四院学生姗姗而来，他们一共十人，比想象中的少了许多，外套穿统一的黄色制服，里面奇装异服甚是怪异。

索林走在最前面，他径直走向木屋，视线却一路在人群中搜索夏栗的身影。

范小清好奇地看他，索林穿了牛仔背带裤，裤腿卷到了小腿处，上衣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体恤，下摆一半塞在裤子里，一半掉在外面。

范小清喃喃道：“大力，那个家伙衣品和你有的一拼。”

夏栗一脸的不高兴。

索林蹦蹦跳跳地走进小木屋，白帝在三楼喝茶，他已经到了许久，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桌上的零嘴吃了一大把，又剥了一把松子仁，指甲都剥疼了，好不容易攒了一些，索林进门就抓来吃，把白帝气的吹胡子瞪眼。

“我给千秋剥的松子仁，你怎么就拿来吃了？”

“哎呀呀，原来不是给我剥的呀。”索林笑眯眯，斜眼瞟向站在窗前的许千秋，缓缓道，“千秋上将怎么也来了，我以为你还在家里养伤闭门不出呢。”

路黛倚在沙发中，闻言笑了一声：“再不出门，都以为他在家扮深闺闺秀呢。”

许千秋淡淡道：“路黛上将这么好奇，怎么，夏路没和你说起我的事情吗？也是，夏路姓夏不姓路。”

索林掩面偷笑。

路黛冷笑：“十年不见，你这张嘴是一点没变！”

许千秋不再理会她，他转过身去，靠在窗边凝视人群中正在与朋友说笑的夏栗。

索林打开一罐可乐，咕噜咕噜喝了几口，问：“夏路今天怎么不来？他两个弟弟都在，不来观战么？”

路黛颇有些不耐烦，她站起身冷冰冰道：“怎么还不开始？还要等谁？”

白帝掸了掸白袍上落下的坚果壳，垂下眼慢吞吞道：“無印也说要来，再等等吧。”

索林敛起笑，缓缓道：“他怎么来了......”

房间里一时间没有了声音，路黛一手支着脑袋，另一手摩挲着耳垂，半晌说道：“無印上将的小儿子入学了。”

白帝笑。

索林喃喃道：“有意思。”

白帝抓起一颗核桃，用力砸向许千秋的后脑勺，佯怒道：“千秋，你在看什么呢，怎么不和我们说话聊天？”

许千秋未转头，他冷冷道：“全是废话，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白帝无奈的叹气，朝索林耸了耸肩。

时间一直等到了下午五点，比赛快开始了，才有属下跑来禀报。

“白帝大人，無印上将派人来传话，今日不来观赛了。”

白帝问：“怎么又不来了？”

那人回道：“听说是無印大人的小少爷不想他来，無印大人便不来了，在家里看直播信号。”

白帝笑：“無印倒是宠爱这个孩子。”

索林走到窗口，目光落下那片红，低声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天色渐暗，草地上蚊虫肆意，夏栗盘腿坐的久了，两条腿酸痛不已，他站起来跺了跺脚，嘴里嘀咕道：“怎么还不放饭。”

范小清无语：“你以为是来露营？”

半枝连笑眯眯的递给他一个白馒头，悄声说：“给你吃。”

夏栗刚接过馒头，小精灵便朝他飞来，口水滴答地看着他。

夏栗掰下一点馒头皮喂给他吃。

小精灵抱着他的手指头，啃得欢快，口水沾满了他的指尖。

“有这么好吃吗？”夏栗道，“精灵国是不是穷困潦倒没有什么好吃的？如果是这样，你不如来我家住吧，爸爸看见你肯定很喜欢。”

黄豆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灵鹫噗的笑了起来：“真是好忽悠。”

一连坐了四个小时，许多学生都坐不住了，麒麟见夏栗站起来，也不自觉扭动双腿，小幅度的活动筋骨。

路桥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别乱动。”

麒麟抱怨道：“我腿酸死了。”

宙斯也道：“路桥，你绷得太紧了，放松一点。”

路桥不置可否，僵硬的身躯却一点没有松懈。

片刻之后，有时空军开始清点人数，随后他们搬来物资，为每人分发了一个麻布束口袋，夏栗打开袋子，里面有一小袋燕麦，一个肉罐头，还有一盒膏药。

夏栗说：“生的大米怎么吃，我不会烧饭。”

范小清无语：“这是燕麦不是大米，还有这不是你的晚饭，这是你后面几日的干粮，省着点吃。”

夏栗转过头，往向那一片深邃未知的绿林。

灵鹫道：“不用太担心，森林里有很多食物。”

除了干粮，每个人还得到一个圆形的金属盒子，外形像密封罐的盖子，中间有个卡槽，侧面有根绳子，长度可以将盒子挂在脖子上。

范小清觉得像狗绳，便将盒子系在了裤腰带上。

黄豆也分到了物资，袋子比他身体大了好几倍，黄豆着急地在袋子上方打转。

夏栗与范小清对视一眼，同一时间朝着束口袋伸出了手。两人紧拽不放，范小清吼道：“你连生火都不会，你松手！”

夏栗瞪他：“你这么小个子，你吃这么多干什么！你松手！”

范小清愤怒不已：“你说谁小个子！你给我小心说话！”

半枝连苦恼道：“你们两个怎么了，大家分着吃不就行了？”

许延年走到夏栗身旁，笑问：“吵什么呢？”

就在此时，白帝出现在人群前，站在他身旁的是九上将之八的路黛上将，路黛时年已两千岁，五官浓艳大气，身材却仍似少女妙曼，她一出现，周遭倏然噤了声。

夏栗默默地看着她，她与自己的母亲完全不同，路黛妆容精致，母亲却总是素面朝天，路黛张扬霸气，母亲却温婉内敛。夏栗很难想象路黛与父亲在一起时的模样，但他并不觉得路黛讨厌，只要想到他是夏路的母亲，夏栗便对她心生好感。

许延年就地坐下，对着夏栗窃窃私语道：“路黛上将也算是你的母亲。”

夏栗知道他打趣自己，沉默片刻回了一句：“也差点做了许千秋的岳母。”

“他连这都跟你说了？”许延年忍俊不禁哈哈笑了几声，惹得白帝与路黛瞩目连连。

许延年自觉失礼，连忙正襟危坐。

“那就是夏栗吧。”路黛勾起唇角，轻轻笑道，“白帝大人，既然他来了，就别怪我下黑手。”

白帝撩起宽袖，笑吟吟道：“你若是动了心思只管下手，不过我且提醒你一句，手脚干净一点，别让人知道了是你。”

“夏路知道了又怎么样，他是我儿子，难道要因为一个外人跟我计较吗？”

白帝哼笑：“自作聪明。”

路黛环着手臂斜眼看他：“莫名其妙。”

联赛主持人宣布规则。

规则十分简单，森林里藏着一百枚号码牌，数字分别为1-100，得到号码牌放进金属盒子的卡槽里，并回到出发点就可以获得号码牌对应的分数。所有号码牌均被找回时比赛结束。

在比赛结束之前，所有人都不得离开森林。

联赛主持人宣布比赛开始，众人陆陆续续站起来往森林里跑去。

范小清懒洋洋地说：“咱们就站在这里等着好了，来一个打一个，抢他们的就是了。”

麒麟闻言吃了一惊，怒瞪他：“丢人！”

宙斯揽住他的肩膀：“别跟他啰嗦，快走。”

范小清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灵鹫蹙着眉紧盯着手里的金属盒子，他们步入森林，灵鹫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既然要拿着号码牌回到起点，又为何要发一个金属盒子给我们？”

范小清琢磨道：“这大概是一个跟踪器。”

夏栗把金属盒子挂在脖子上，又把束口袋悬在手腕里，他拢了拢衣服说：“就到这里吧。”

半枝连不明所以。

范小清却倏然笑了起来：“明白，一个人注意安全啊，大力。”

半枝连慌张道：“大力，你要一个人去哪里？”

夏栗微笑道：“我既然来了，就要拿第一，我不会给我哥丢脸，他一定在看直播信号。”

灵鹫颔首道：“既然如此，我也应该一个人行动，我本来就是秃鹫，化作原形会更有利。”

半枝连蹙着眉头，可怜巴巴地点头：“是这样。”

灵鹫抱了抱拳，化成大鸟一飞冲天。

夏栗朝他们点了点下巴，也转身走进了森林。

半枝连惶恐不已，他看着范小清，犹豫了许久道：“你走哪边？我走左边好不好？”

他头上的小树枝无精打采的耷拉着，树叶儿也黄了一圈。

范小清哈哈大笑，他揽住半枝连的肩膀，笑嘻嘻道：“天都黑了，不给我点点灯呐？”

半枝连迟疑道：“如果我总是依赖你们，我就永远不会成长。”

范小清在他脑门上狠敲了一下：“夏栗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你显然还没有。承认自己弱小并不丢脸，你有你的长处，不必羡慕别人的强大。”

半枝连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他用力的点头，对范小清说：“我明白了！”

范小清说：“明白了就好，你的罐头分我一半啊。”

“嘿嘿。”

许千秋站在三楼目送他们离开，索林走到他身侧，轻声问：“千秋大人不下去嘱咐他们几句？”

“管好你那群奇形怪状的学生，我的学生不用你惦记。”

“人家不惦记，有的是人惦记。”索林卷起发梢摆弄了几下，他轻笑问：“这次比赛，千秋大人看好谁？”

许千秋不语。

索林打开电视机，他提前拿到了追踪器的号码，将镜头切换到夏栗身上，电视大屏里出现了夏栗的脸。

这座人工打造的森林里有无数的摄像头，只要将信号跟随夏栗手上的金属盒子，附近的摄像头会自动捕捉他的画面。

恰逢白帝与路黛回到三楼，路黛见到屏幕里的夏栗，问：“你们也对他感兴趣？”

索林瞟了许千秋一眼，淡淡道：“随便看看罢了。”

他又将画面切换到路桥身上，笑眯眯道：“还是多看看我们路少爷吧，夏路骁勇，不知道他如何。”

路黛骄傲的扬起下巴：“我的儿子都不会差。”

索林笑：“我们拭目以待。”

路黛问：“索林中将看好谁？”

索林垂下眼，轻轻笑了几声：“我倒是有一个看好的人。”

*** ***

夏栗一个人在森林里走了很久，如今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在电视里看过，这种时候要寻找水源处落脚，然后才生篝火。

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水源，才意识到自己是电视看多了。

他哪里会生火，好在水光波澜，月光落在地上也有些明亮。

夏栗感觉到异样，他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环视四周却未发现异常，他不敢轻易动用天赋，手在束口袋里来回摩挲，看着那袋燕麦左右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