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对莉兹非常满意，这样他就有了“爪牙”。

莉兹来皇宫不久，夏洛特就知道了这位考锡兰家的少女天生红发遗传自烛国出身的母亲。卢卡红发的人不算多但不少。可是在遍地深色发色的烛国，红发是非常稀缺的。似乎某种骁勇善战的少数民族是红发。

夏洛特是从她帮助过的一个东方学者那知道的这些。不过一开始她还不确信，直至他带着那个学者去看那些贵族女孩跳舞。

“没错了，她身段那么柔软，别说四肢，脊椎骨就不止二百零六块。她全身骨骼数量是正常人的十倍！”黑袍子的独眼老者说。

“比正常人翻了将近十倍？”夏洛特诧异，“这就是她比常人更加擅长跳舞的原因么？可是普通人多加练习，二十六块脊椎骨也能像那样柔软吧？”

“殿下你知道‘寸打’么？”

“就是寸劲吧？从脚底发力到膝关节、胯骨、腰间再到肩膀、手臂、手掌。每一层关节之间力量叠加最后手掌拍出的力道要比单纯手掌拍出来的大得多……我懂了他们全身都是这样的关节，除了柔软灵活也更加弹性有力。”

“是了，因此他们是天生的怪物……”

夏洛特望着老者等他继续说下去。

“总而言之，看样子考锡兰家还不知道自己练了一只宝。那么殿下不妨去拉拢那个女孩，趁她年纪还小。”

夏洛特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莉兹就算是被考锡兰家抛弃也是金钥匙，而自己如果一把钥匙都没有就是一把破锁，等着被人砸烂。

她需要一把钥匙打开新的大门。

春花庆典是卢卡人的新年。全国人以翠泽平原花潮来袭为讯号迎接新的一年。

这时候一批又一批的贵族少女从皇宫走出来，她们其中最优秀的会继承家族或者成为豪门公子王孙的未婚妻，差一点的或者不愿尽快走向贵族沙龙的会和其他的贵族男孩去玛哈公学进修。最差也是最没地位的则留在宫廷以成为女官为目标。

莉兹十岁了，她可以从宫廷礼仪老师那拿到一个毕业证以示自己“贵族出身”。不过这玩意在考锡兰家没什么用。

拿到毕业证后莉兹就和夏洛特跑了，按夏洛特说的，考锡兰家竞选下一任家主也是从春花庆典开始。

“你比我还了解我家。”莉兹说。

“也不算了解，碰巧我央求皇叔帮我讨到了督察使的位置。考锡兰家更替家主是要在皇族成员和贝利亚家下任红衣主教候选人之一的见证下完成的。要监督什么还不得去了解么？”

“其实你也没那么不讨喜。不管怎么说皇帝还能给你这个职位。真要是烦死你了还不一脚踹开你？”

夏洛特哼哼冷笑，莉兹报以龇牙咧嘴的坏笑。如果旁边有人就会发现十三岁的男装女孩和十岁的红发女孩的笑容里满是阴森残忍。

十岁的莉兹身高开始窜了起来，下半年的功夫让她反超同龄女孩，当然体重也飙上去不少。现在夏洛特隔着礼服摸了摸莉兹纤细的手臂和腰腹，比想象中的还要结实。

“这是赞德·阿拜亚·贝吉亚。”上了督察使的马车，夏洛特把坐在对面的年轻人介绍给莉兹。“贝吉亚家竞争红衣主教的继承者之一。”

先前莉兹以为贝吉亚家的继承者和夏洛特一样是小孩，结果那是一个长相平庸的年近三十的男子。莉兹有些失望，但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如果一个想要□□统治阶级的继承者继承顺序的计划全部由小孩组成那才荒唐。

“赞德先生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毫无隔阂。现在我们还小，有什么事还需要智慧的赞德先生出主意。”夏洛特说。

“殿下谬赞了。不才多吃几年盐巴粮食罢了。我这小盟友才人小鬼大呢！”赞德爽朗地笑了。“这位是莉兹小姐吧，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已经是亭亭玉立的美人了啊。”

不知什么时候马车已经动了。莉兹勉强应付着，她的心思全在什么时候能把事情办完。

这是帝国最大的三个家族中各自最不讨喜的人们的计划——皇妃与亲王偷情生下的“儿子”，教皇国枢机卿平庸无能的嫡长子以及帝国猛将与异族女子的私生女。

夏洛特和赞德互相许诺，前者要成为帝国皇帝，而后者要推翻贝吉亚家从无教皇的宿命。

对于这一点莉兹是熟知的。教皇国枢机大臣的位置总会有贝吉亚家一个位置。可教宗总会从五个枢机家族中的另外四家中诞生。这不是什么诅咒而是教会对贝吉亚家的忌惮。虽然卢卡的皇帝由教宗亲自加冕。但是卢卡皇室的权利要凌驾于神权之上。帝国没和圣域撕破脸全部仰仗贝吉亚这个和事老。

但是贝吉亚家拿不到应有的奖赏，这些年隐约有亲皇室的苗头。

夏洛特和赞德觉得这是好兆头，如果夏洛特能在十年内稳坐皇储的位置，那么她加冕礼就由赞德主持。帝国皇帝当然不能由区区红衣主教加冕，届时无论如何夏洛特都要支持赞德成为教宗。

这是一个互相欺瞒的悖论。皇帝加冕需要教宗主持，教宗继位需要皇帝的帮助。大狐狸和小毒蛇缠在一起……最后还是得一同对付猎物。

“你允诺她什么了？”赞德低声问。

“封地、军队、元帅之位。”

“你疯了？你还不是皇帝你怎么给她这些！”

“慢慢来，慢慢来。我没法明天就当上皇帝。你也没法明年就当上教宗。你说我是你的福星可你不也等了十五年？但是她可以今天就成为考锡兰公爵！”

“考锡兰家继承爵位不是要靠武力筛选么？”

“正是！然而考锡兰家最强的战士就在你眼前！”

“疯了吧。他们家会把强人丢出去放养？”

“大概是不知道自己丢了个宝贝。”夏洛特搓搓手，“今天我们就把她带回去。不过问题是，既然是被丢出来的那么如果她家不接受她怎么办？”

赞德说：“如果她真够强，那么考锡兰宁愿接受一个私生女也不愿意放弃帝国最强的名号。不然这是对他们的侮辱。”

“有道理。”

“别有道理了，你还没说你怎么给她封地、军队和元帅之位，前者还好说，后两个简直比杀了皇帝还难！”

“我就是随口一说。其实你不想要这些对不对？”夏洛特转过头对莉兹笑眯眯。

“哼。”

少女虽面容冷酷绝情，却早已暗血沸腾。

“我要杀了考锡兰的畜生们！”

***

莉兹回到考锡兰家非常容易，她扮成跟随赞德的神仆——一个白袍子，头发被帽子收束起的少年。她的脸上花了点丑妆好不让她那么显眼。

考锡兰家的成员们也没注意到她，大概是没觉得那个小小的姑娘会长得这么快。

今天对于蔷薇家族的少年少女们来说，是一战成名或是枯骨无存的日子。

因为没有兵将，考锡兰家要的是有万夫之勇可匹敌千军万马的战争机器。所以最后的武艺决斗相当悲壮。那当是军团与军团之间的乱战。

“考锡兰的少年少女们聚集在一起，真有兵临城下的意思啊！不过龙格泰将军还年轻，听说连妻子子嗣也没有，怎么这么快就开始筛选下任族长候选了呢？”赞德举起茶杯向龙格泰示意。

龙格泰背后的长老们报以嗤鼻，龙格泰默然无语。

长老们的嗤鼻先是送给赞德和夏洛特，皇室忌惮却又不想放弃蔷薇家族，所以一直打压考锡兰家却不让他们绝根。二是送给龙格泰，这个四十岁出头正当壮年的雄狮主动要卸去族长之职！

考锡兰家每一个族长的任期都是直至死亡。如果想提前卸任，那么就要废去手脚、削鼻挖珠断舌割耳、再废去其他器官一二。考锡兰家不留懦夫，想摆脱责任卑微地活着，家族会让他生不如死。然而龙格泰想要卸去族长之责的理由不得而知。

除了赞德、夏洛特、考锡兰家的长老族长，坐在武斗场上缘看台的还有一个仆妇。仆妇的长发盘在发帽里，面带黑纱。赞德和夏洛特以为仆妇是伺候客人和主人的，但是他们不知道蔷薇武斗场的看台上除了客人、主人和最强的战士，不能站坐半个下仆。龙格泰吩咐了仆妇什么，那妇人出去不大会儿，拿来些果子和瞭望镜。赞德和夏洛特对这场乱斗没什么兴趣，一大群半大孩子和青年手里持武器或是使用高超的魔法厮杀本身就是残忍的事儿，虽然促成这桩残忍的正是洛法维奇家和贝吉亚家。

妇人言语温和客气，夏洛特觉得她有些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最后还算客气地回应这个仆人。

“卓玛，去给那两位先生也准备椅子休息。”龙格泰指着站在赞德和夏洛特背后的莉兹和车夫说。

仆妇道了一声“诺”，然后退下去准备更多的座椅。这让夏洛特注意到了她。“诺”是个很异邦的应答，这样的字眼多半伴随君臣关系。

当仆妇请莉兹坐下的时候。莉兹差点叫出声。

如果考锡兰家还有什么东西让莉兹觉得温馨，那么只有“篱笆”外的母亲了。

奇妙的东方神话、美丽优雅的舞蹈、细心温和的教导……无论莉兹是丑是美是干净还是脏臭都会搂着她唱歌的妈妈。也是被父亲抛弃，被其他孩子嘲笑的，可怜的妈妈。

卓玛的那双妙目莉兹不会忘记。五年过去了，岁月没能在卓玛脸上留下一点痕迹，只是她有点疲倦……疲倦到眼神有些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