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膏水在镇上试卖成功，李云和路有余就捧着切好的西瓜找五叔爷谈合伙。www.jiujiuzuowen.com

“叔爷没人手, 守财和他堂兄们都要忙田里的活, 接不了这桩买卖。”

“咱们是给村里的乡亲进货不是送往县里, 不需守财叔搭把手, 只需叔爷自己就够了；叔爷怕去买食材时麻烦, 我都可以陪你去。”

“杂货铺一年的纯利三十多两银子，和家里田地收息差不多。”五叔爷李能咬口西瓜瓤, 道出真正难处：“现在凉饮卖个酷暑就能赚得更多, 我特意放下杂货铺的买卖，自己挣钱却不喊兄长, 家里就怕得生怨了。”

李云垂眸看向手捧着的半个西瓜，忽然伤感：“叔爷何苦活得那么谨小慎微，难道你多赚些银两就会和亲兄隔阂反目吗？若真会如此, 这种兄长能值得你委曲求全吗？”

李能苦笑：“就当叔爷不愿意多生事端。”

“我想问问叔爷是此生吗？”路有余提醒道：“您愿意往后都按现在的活法自然无碍，可若是哪天您还想谋求更好的出路, 今天能生怨的至亲, 即使在将来分家后照样会生怨, 那么您多年压抑又有什么意思？”

“此、此生？”五叔爷被问得心头微滞, 抬眼望向杂货铺外凶猛的日头和炙烤的泥土, 他儿子就在这样灼热的阳光底下在田间给秧苗锄草浇水施肥，哪怕庄稼汉们都这么辛劳, 可人家是只能守着田地过，他却是有足够的家底让儿子们过得更好啊。

“丫头，你们让叔爷细想想, 傍晚时叔爷去路家给你们答复。”

半上午心绪不宁以致李能都没注意晌午饭点，闺女跑来找时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李果儿诧异道：“爹您想啥想得连吃饭都忘了呀？”

李能转念想想试探问：“果儿想过得比现在更好些吗？”

“想呀，天这么热，我跟娘要忙全家的饭食可累了。”李果儿脱口道：“能分家就好了，咱们这房算上半岁的妹妹也只有六人，不需娘，单我自己生火烧饭都不觉得累。”

他们家里的家务是轮着来，因大房孙媳妇们多，定成大房轮三天再轮到二房，全家老少二十多口人，光每日做饭就累得够呛，何况轮到做饭这天还要喂猪喂鸡鸭清洗猪圈等等，自鸡叫起到天黑都得忙得团团转，每逢酷暑时更生煎熬。

李能沉默下才关好杂货铺带闺女回家去，回到家里见到被晒得黑红黑红的大儿子守财，他再沉默了下才抓起筷子吃饭，午后就待在屋里没出门。

“爹，阿爷喊您说话。”李果儿跑进爹娘房间，皱皱眉毛，略有点担忧：“阿爷说您今天怪怪的是不是有啥心事啊，您可别吓我们。”

“没事。”李能站起来用完好的手摸摸女儿的头顶，抬脚往屋外走，来到堂屋见到老父，他拉条长凳坐下，低头道：“没啥事，就在想我该不该让儿女们过得更好些？”

“嘿呦，听你这话是老头我故意想害孙儿受苦咧？”兔崽子真不会讲话，二太爷哼哼：“想分家你就直说，用得着藏着掖着拐着弯摆给老子看吗？”

李能反问：“您愿意给我分家？”

“哼，老头我这把岁数早两年分和晚两年到临死前给你们俩兄弟分有啥差别，兔崽子自己七八年没想过分家单过还反过来埋怨老爹我害你儿女们受苦？！”二太爷嫌弃道：“真分家，田地一亩没有，自个儿存着银两自己置地去。”

李能微微有点鼻酸。

盛夏将白昼尽情延展，夕阳打个盹儿，任由晚霞将抽穗的秧绿稻田提早染成金黄，映照着或散落田间继续耕作或扛着锄头准备回家的庄稼汉们；明明与以往大同小异的乡村场景，在今日傍晚李能眼中却是格外盎然生趣。

“叔爷合伙。”进入秀才老爷家，见到俩小辈，五叔爷李能第一句就表明态度，再问：“丫头还有别的能在酷暑时派用场的吃食手艺吗？

叔爷是想搭配荔枝膏水卖些能吃饱的吃食更容易招揽食客，最简单的就是卖包子馒头，但包子馒头，应该没哪位乡亲愿意进货都会选择自己做。”

“凉粉算吗？”李云摇着蒲扇说：“京都卖凉粉的小吃摊生意挺好的，县里咋样？”

叔爷和侄孙女婿相识眼，笑呵呵道：“孙女你真是见过世面就是比乡巴佬有见识得多，咱没听过凉粉，府城里不知道但镇上和县城都没这种吃食，它长啥样啊？”

“……”李云突然没滋没味，连蒲扇都不摇了：“我咋觉得我突然新增多好手艺，要是知道光靠做吃食就够，我为啥还要辛辛苦苦学刺绣？”

“你还会绣活，那回家乡大半年咋都没见你往绣坊接过活绣过一片花瓣？”叔爷神奇了：“你二婶的绣活好在全村都出名，你跟婶婶比起来咋样啊？”

李云白他眼直接忽略之，商量道：“如果还要卖凉粉，您得收豌豆，凉粉得用豌豆来做。再卖馒头也行，县里和镇上的包子馒头口味不咋样，我做的比县里卖的好吃。”

“可你独自做那么多吃食能忙得过来吗？”路有余皱眉：“还有做凉粉是否要像做豆腐那般先将豌豆磨成浆汁，若是，这活计可就不轻省了。”

“磨豆叔爷能做，不过只能用豌豆吗？”五叔爷提醒道：“黄豆绿豆都能做豆腐，既然豌豆能做凉粉，用大豆行吗？收一斤大豆只需二文钱但收斤豌豆得五文钱，用大豆做凉粉，咱们的本钱能便宜很多。”

“呃…府里以前只挑上好的豌豆磨浆做凉粉，我不知道大豆能不能做，要么明天试试；路有余你明天买架石磨回来，你挑小点的，大石磨推起来累。”

“好，但我猜没几个乡亲会愿意进凉粉，他们宁可自己做包子馒头。”路有余思考道：“已经靠荔枝膏水吸引到食客，为啥还要多费银钱买能自家准备的吃食？”

“这考虑是有道理，但咱们还是得把进货价想好，否则有乡亲们问起来就没话说了。”五叔爷便问侄孙女：“按豌豆价来算，一斤豌豆大概能做多少凉粉？”

“不知道，但凉粉是用豌豆做的，本钱还能贵过荔枝膏水吗？大碗凉粉能吃饱，我总得卖得比肉包贵吧，这当中的赚头肯定比荔枝膏水多。”李云决定道：“一碗凉粉最多半斤，我就按半斤三文钱进货，有乡亲愿意试买就买，不愿意就算了。”

他们再针对买卖的细枝末节商量会儿，五叔爷便离开，路有余拿过蒲扇给俩人扇扇风，提件事：“李桩今天跑来找我，想让我喊你回娘家；自我给出交代起，你娘一直犯心口疼，天天卧床休养还不能起身。”

“放屁！”李云沉默半响突然从桌上抓起只碗砸了，俏脸紧绷道：“跟我玩装病的把戏，她是想等着被她骂黑心肝的畜生给她端药碗还是倒尿壶？说来说去就是想挖银两，想仗着生母的身份永远死死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