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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身动了让红袖和离的心思, 但仅因此事不成，可若是他连家小铺面都打理不好，此等无能之辈还能照顾好妻儿吗？我再向老爷提让红袖和离改嫁方有可能。”谭老太太含笑道：“倘若今年他岳父送他家铺面, 今年就关门大吉，老身必有重谢。”

李云摇摇头，不愿意：“我与路有酈没有过过节, 接不住您的请托。只是我想多嘴问声, 倘若真让谭红袖和离改嫁，您想给她找什么样的人家？再找的未必就能比现在这个好。”

“找丧父失母无亲族的孤儿！”谭老太太很明确：“在乡野找不到就往深山里找, 山民中还怕没个孤儿吗？往后给他们置五六十亩田产做个小地主收租，一生安稳足够了。”

“其实只要路有酈能够立得住, 不再想仰仗岳家, 您的顾虑就没了。”她真不知该算这老太太够狠还是英明果决, 既然就当养入赘的女婿那自然是只养个女婿最好。

“可李娘子信吗？”谭老太太讥笑：“倘若要筹千两白银时他的媳妇只是农家女，你看他敢不敢出头承担？伯父家和父兄皆袖手旁观，他无视其根源，拿句一家骨肉作伐就认定你们是自私薄凉冷酷无情, 而他就是重情重义手足情深, 却只会慷他人之慨！

他故作奔波到最后一日来求，他岳父看他那么憔悴岂会不动容？待他把千两白银拿走, 他能占尽道德上风能赢尽追捧更能谴责看低你们，做兄弟当中第一人，多好的如意算盘。

但凡这庶女女婿有点自知或者有点能耐, 能够靠自己而非闹出祸端就想借助谭家之力, 老身也不至于会动叫红袖和离的念头，可他既无识人之能又无处事之力还想强出头更会想要慷他人之慨，我怎可再容他？”

李云抿抿唇没言语, 捧起茶杯喝茶。

“倘若换作李娘子你要筹千两白银营救至亲，你会如何？”老太太自然想劝劝她接下：“我的意思是你就只有百两银子的身家，而等待救助之人确实是你的至亲骨肉，没有仇怨，你会想着只找旧主借银两吗？”

“做三手准备，第一想尽办法筹银两，第二想办法搜寻对方的把柄做筹码，第三想办法偷溜进对方家中把要救之人偷救走。”李云放下茶杯，叹气道：“如果全部不起作用，报官，就算名声毁尽也就做几年牢，今后依旧能重新开始。”

“是啊！”谭老太太冷笑道：“有的是办法能使，可我家这女婿交给我个什么样的办法？最恶心我的办法，这还能怨老身我对他狠吗？这是他自找的！”

“您能否再给个机会？我不是要帮路有酈求情，我对他也没好感，我是看两个娃可怜，若是将来他们夫妇分离，儿女们跟谭红袖还是跟他都可怜。”

李云发善心地劝道：“我晓得您怕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上门，可只试过一回就定论怎么着都嫌武断，您能否再多看一回？如果无人添乱，他都打理不好一家小铺面，或者再遇到祸事他又是只想仰仗岳家，您再考虑不迟。”

“李娘子的心肠可真好啊。”谭老太太笑盈盈恭维。

“我心肠不算好，只是童年苦过，对待娃娃们会稍微有那么丁点心软。”李云明白不可能叫对方白白卖给她这个人情，扬笑道：“您家有读书人吧，不知您的孙儿们是只需读书识字即可还是想考科举？”

谭老太太目光微变：“自然想考科举，李娘子有门路？”

“我是想劝您最好别抱多少科举的心思，整个商州府十年内都未必能出位进士。”李云言之凿凿可把老人家给吓到了，谭老太太惊得站立起来问：“你这话是何意？”

“因为四年前朝廷查科举舞弊时商州府被判停考一届。”李云很肯定地告诉：“下届科举时朝廷能颁给商州府两个举人名额都是陛下和丞相额外施恩，没领到举人名额都能算正常，全府城学问家世排第一的学子想中举都难得很。”

“州府能考出多少举人是朝廷给多少名额吗？”谭老太太又是一惊。

“对呀，还有童生和秀才，每届科举时每个州府能得到多少名额都是朝廷给规定好的。”李云有点讶异：“你不知道啊？”这老太太娘家不是有做官的吗？

“不知。”谭老太太脸色有点难看：“李娘子此言当真吗，你没骗老身？”

“好好的我骗你做啥，要么你找县令打探打探？”李云疑惑：“当年查科举舞弊案后，你家就没个亲朋好友给提点过吗？”

“有，亲戚与老身讲过科举舞弊案造成的影响远非停考一届，还有后患，说是今后许多年内咱们州府的科举路都会很艰难，让我家儿孙无需再放心思在科举上。”

李云赞同：“对呀，聪明的就不该再想考科举了，至少十年内不用想。”

“如此严峻？”谭老太太实在想不通：“可否请李娘子指教一二，朝廷为何要如此严苛咱们州府？出现舞弊案，咱们也受到了惩戒，还不够吗？”

“那您觉得为何是朝廷在科举前就规定好进士、举人、秀才和童生的名额？”

谭老太太摇头：“为何？”

“假设您家有十间铺面只需十位掌柜，你会养二十名三十名掌柜做储备，可您会养着一二百名掌柜吗？”李云耐心解说道：“还不是白养呢。

秀才每月能拿到一斗米，举人是八斗米，考中进士每月就能拿到一贯钱，全国有多少有功名的学子文人？就算国库充盈，可养着浪费总没必要。

再者说每三年就会有几十位进士诞生，可问题是朝廷没多少官职空缺着，累积几十年已经有足够多的进士举人做储备官员，那为啥还要大把大把扩招？”

李云总结道：“本来朝堂就已经不缺进士举人，每届科举时丞相给出的名额就那么些，各州府的长官谁不想多争取几个，商州府都被罚停考一届还凭什么能再争，全国各地又有哪里能缺少想科考的学子？”

谭老太太恍然大悟般坐回玫瑰椅中，沉默片刻感慨道：“难怪有俗话说‘宁娶大家婢，莫娶小户女。’我家县城里威风，在李娘子面前也就是小户吧。”

“如果是我还在旧主身边做贴身大丫鬟时，您家的确是想给我们姑娘送礼都不够格；但我现在就是名农妇，您家对我当然是高高在上。”李云笑着再捧起茶杯喝茶。

“你的旧主家在京都城天子脚下？”谭老太太笑问，李云点头：“对，在京都。”

“老身能否请教一二国都城的风貌？”

“您娘家人有当官的吧。”李云状似随意接，语调闲适得像在说今天会下雪，谭老太太倒是笑了：“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就像您猜出我旧主家在京都那般猜出来呀，其实您无需给娘家人操这种心思，全国的官员们都晓得想往上爬攀谁的门路最好，不需别人给提点。”

“哦，那么是谁的门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