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连天, 瓢泼大雨拍打飞溅得人难以出行，却也给炎炎酷暑带来阵清凉叫人欢喜。www.xinghuozuowen.com

路有余给儿子做了玩具木马，两岁多的小路琛被暴雨困在屋中也高高兴兴骑木马玩耍, 朵朵边学打络子边看护弟弟, 当爹娘的则在隔壁屋各自做绣活/看书。

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打破跨院内的安宁, 李云放掉针线、起身走到门槛前看, 略微迟疑下还是跟丈夫打声招呼, 拿起油纸伞撑开步入雨中, 在跨院堂屋中待客。

“啥事这么急啊还得你俩冒大雨来找我？”李云拎起茶壶倒三碗凉水, 态度不冷不热，大抵能猜出不会是啥让她心情好的事否则何必急着冒雨找来？

“大嫂前天生了个女娃，今天洗三咧。”彩丫略带疲惫和憔悴的脸颊上扬起笑意, 掏出两枚喜蛋放在桌上：“我和大姐赶回娘家参加洗三礼, 二姐你没回娘家, 爹娘要给你送喜蛋，我们想咱姐妹两三年没见过面, 就揽过这活正好来见见二姐。”

“那恭喜李柱啊, 这都是三个娃的爹了。”

“爹娘倒挺盼郝氏这胎能生男娃，没想到又是女娃；大弟到现在才一个儿子，放在村里看子息有些单薄了。”李菜丫低头捧着茶碗, 嘴唇抿得泛白：“说来毛豆没几月就满八岁了，咱爹娘和大弟正想着明年送毛豆读书上村里的私塾咧。”

李云捧起茶碗喝口凉开水, 淡淡道：“好事啊。”

“就是家里银两不趁手。”李菜丫抬起头，尴尬赔笑：“草儿~大姐听说你和妹夫回村里是赶着你们自己买的骡车回家的，你手里要是真有闲钱能不能给爹娘点孝敬银钱，就当做是看在他们生你场、养你到九岁的份儿上，咱娘家现在过得是真不好。”

“看在那份上我都送过座砖瓦房, 日子贫苦还要瞎妄想，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大姐晓得没道理跟你开这口，可我真不忍心爹娘临到老还这么遭罪。”李菜丫比实际年龄显老好几岁的脸上泛起苦涩：“他们再过三四年都要五十岁了。

村里分家后多数是自家再造新屋，可爹娘搬出去又搬回，你没看见爹娘重搬回爷奶的院里后遭了多少白眼。娘在阿奶和小婶面前都挺不起腰杆，和舅舅们的关系也比以前差多了，她现在黑发里藏着好多白发，今后可咋过呀？”

“这是你爹娘让你来找我要银两吧，我还晓得今年村里要换选里正，被族长家压制着，所以我回村大半月了，李柱和鲁氏也不敢找上门闹。”

李云毫无怜悯地看向她：“李菜丫你可快三十岁了，你晓得自己的孽要自己担责吧？你会看你爹娘苦咋就不会看他们做的恶心事，谁害他们还没住满三年的砖瓦房没了？

拿自家砖瓦房去给侄儿抵赌债，多了不起的姑母？！亲儿要服徭役救水患那么危险，她都能无动于衷，竟然做得出把自家住的砖瓦房抵掉去帮侄儿还赌债，谁能不称赞啊？”

“娘是——”李菜丫捂着脸想哭可哭不出：“爹娘只是、是一时昏头了。”

“应该是很想出恶气、很想跟我做成死仇才对。我猜鲁家劝她只要赌坊来收屋，她就带儿孙们到我面前痛哭流涕寻死腻活借银两，而这借银两就是实打实的白拿。

如果我不给，正中下怀，她便可哭闹场要一头撞死在我面前的把戏，全村都会可怜她，我不掏银两会被戳着脊梁骨骂死。鲁家定对她说肯定能够压制住我，肯定能拿到银两赎回砖瓦房根本不需担心，又能摆她鲁氏的威风再好好教训我，所以她就应了。”

李云冷眼嫌恶道：“不仅她自己答应了，还说服李大牛同意。到底是白得到的砖瓦房，多少乡亲累死累活就想造座砖瓦房，偏他俩轻易能舍掉。可李菜丫你不该没道理跟我开口，你应该是没脸啊，你要脸咋能看不出你父母多恶心？”

“他们、爹娘晓得错了。”李菜丫满脸苦味，多年生活的辛酸都仿佛不如此刻被妹妹戳着脊梁骂更难堪：“这两年一直很后悔，”

“放屁！”李云即刻打断冷笑：“当我傻瓜看不出吗，后悔到又让你俩来跟我讨银两吗？是这些年从没忘掉过要从我手里挖银两吧；能硬抢就硬抢，没法硬抢就煽动乡亲帮忙强压，骗不到村民相助，以死相逼也做得出，多么龌龊恶心。

我真想不到我的银两能被别人这般惦记，你爹娘不要脸被村里戳着脊梁骂多活该啊；你都快三十岁了，你不在意自己从小被当使唤婢女的奴仆生活，你也该看看除李柱之外的弟弟妹妹被害得是啥下场，李桩和彩丫的亲事好吗？

出嫁不到一年的新妇看着比我还显老也能叫好？即使彩丫这亲事能算亲娘好心，李桩呢，他们真为亲儿着想还是因为二十一岁的男娃还不娶妻、怕被村里戳脊梁所以非要憋着劲儿、多仓促也要把亲事办好，你有点做长姐的样咋能有脸再替他们说话？”

李菜丫受不住，捂着嘴低头压抑得哽咽哭泣。彩丫捏捏手心，祈求道：“二姐，大姐夫家分家了，大姐夫的哥哥救水患回家乡后失掉右手两根手指被爹娘嫌弃做活少，那后他家经常闹得没安生，去年便分家了。

只是大姐的公婆一直偏疼小儿女，他家年长的三房儿孙几乎啥也没分着就被赶出家门；大姐夫的兄弟还有岳家帮扶，过得倒是还好些，可咱娘家难，实在不能帮啥，大姐现在就住很简陋的茅草屋，二姐你能不能借大姐些银两让大姐造座泥瓦房？”

“彩丫？”李菜丫猛地停止哭泣，抬头诧异地看向幼妹，彩丫苦笑：“爹娘搬回爷奶家，有砖瓦房住有田地糊口还能卖豆腐赚钱，可大姐你有啥？靠你给别人浆洗衣裳，姐夫去镇上打短工吗？谁还能比大姐你过得苦？我愿意过来只是想求二姐可怜你。”

“呵，呵！李菜丫你真慈悲啊，自家穷得没亩薄田居然还关心娘家侄儿能读书否？！”李云算是被她气笑了：“看看这近三十年你过得是啥日子，你要过到死吗？”

屋外暴雨瓢泼，犀利的雨势好似击打在心头，叫李菜丫悲苦的心钝钝得生疼。

“我可以借银两甚至是白送给你，可你又置地又造新屋，鲁氏找你拿孝敬，你能够扛得住不给吗？”李云厉声道：“只要你扛得住，我即刻送你五十两白银；但你可别阳奉阴违，当着我的面保证得好，转身就大发善心把银两送给娘家。”

彩丫急忙转头看长姐，李菜丫苦涩道：“娘若找我拿孝敬，我有银两肯定忍不住会给。如果草儿你没想过要给爹娘孝敬银钱，更不用借给我。”

“大姐？！”彩丫要急哭了：“你咋就那么傻，爹娘哪里要你可怜？你自己都清楚你要是有银两置地造新屋那娘就做得出去找你要孝敬的事，就算是被大哥撺掇的，可娘心疼你吗？你还嫌没苦够吗，你就不能为你自己和娃们想想吗？”

“可我也担不起被亲娘骂不孝的罪过。”李菜丫两横眼泪流，凄哀说道：“爹娘这两年多想造座砖瓦房好重新挺起腰杆搬出阿爷的院子啊，憋着想筹银两都快憋出病了。”

彩丫骤然卡住，低头半响无声。

李云叹息声掏出钱袋，取出两块碎银给她俩：“收着吧，真想客气也不需跟银子客气，就你俩的处境、攒点银两傍身总比想着去靠靠不住的娘家要强得多。”

重重垂落的雨珠飞溅沾湿了衣裙，李云送走那姐俩再撑着油纸伞回主屋，走到屋檐下拍拍溅到的水珠反而把这身衣裙给拍得大半被映湿，只好进屋再换身衣裳。

路有余跟在媳妇后头问没出啥事吧？

“可能真要被乔氏料中了，李彩丫八成就是在夫家遭罪。”李云把换下的湿衣裳放进放脏衣物的竹篓里，摇头道：“才十九岁的新媳妇都遮不住憔悴，那脸看着像岁数都比我大，你说她在夫家过得会是啥日子？没准比李菜丫还差，李菜丫的丈夫好歹向着媳妇。”

“真难熬或者没盼头还能够和离，如果婚姻是受活罪她也要熬着，不需你替她操心。”路有余伸手搂住媳妇，猜测道：“但我猜鲁家可能会主动和离，只要李彩丫三年都怀不上，念在亲戚的份上不休妻改为和离就足够客气了。”

“不至于吧？”李云将信将疑：“好歹是嫡亲外甥女亲表兄妹，能那么算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