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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宣皇朝，皇帝寝宫。

大太监王保定伺候完年迈的宣景帝喝药，手一抬，宫女们收到指令鱼贯而入，开始给宣景帝换上朝服。

宣景帝先漱了口，口中少了药性苦味才开口问道：“昨儿夜里，萧翼回京了？”

王保定一个眼神指挥小宫女退下，并亲自接过药盅后，才恭恭敬敬的回答：“回陛下，昨儿夜里回来的是辅国公之孙萧望津，国公一行还在京州洛城等候礼部的通知。”

辅国公萧翼乃大宣第一猛将，武将世家出身的他，熟读兵书，善用兵法，为大宣征战无数，得先帝赐爵。此番北伐，年逾六十的老将凯旋，回京路上百姓们无不欢呼，萧冀并未居功自傲，仍旧规规矩矩的等候礼部的通知，方敢领军踏入京城。

“萧望津……”宣景帝眯着眼睛在记忆里寻找萧望津的身影，紧接着道：“酉年秋猎后，康媜属意的那个萧望津？”

“正是，萧望津一直跟在太子身边，不过太子并无撮合之举，三公主这两年也没念着他了。他今年已满十九，若不是随军往北，也该说上亲了。”

康媜公主是宣景帝的第三个女儿，也是他最宠爱的女儿。

宣景帝哼笑一声，王保定听不出其中意思，继续报备道：“此次辽北之战，萧望津将哈儿丹的弟弟多葛斩于马下。”

多葛将军是哈儿丹最小的弟弟，初生牛犊不怕虎，为哈儿丹在侵犯大宣国土上立下不少功劳，为哈儿丹稳定军心，是哈儿丹最为重视的一个部下。

可以说杀了多葛，辽北之战就赢了一半。

“二十不到就跟着萧冀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将门终无犬类，萧翼的孙子倒比他儿子强。”

“朕该如何赏他呢？”就是不知道这萧望津的性子是随了他爷爷，还是随着他爹——铺张奢淫，喜好张扬。

宣景帝并不是真的在问王保定，所以也不准备听对方的回答，马上又问道：“昨夜几时？他怎么回来的？”

“戌时刚过，赶着城门关闭前……”王保定顿了顿，斟酌着用词道：“……给抬回来的。”

萧望津回京的方式并不铺张，完全出乎宣景帝的预料，他惊诧地回头，浑浊的双眼直直看向王保定。

王保定心思活泛，根本不用皇帝开口，紧跟着道：“此役随行监军的是房临，他特派了信得过的小太监让跟着伺候的，说是亲眼见了萧望津面若枯槁，这一仗怕是将少将军吓破了胆儿了……”

太监监军是大宣朝的传统，派出去监军的都绝对的忠诚于皇室，因此传递出来的消息也绝对的真实。

王保定禀报完消息，开口请宣景帝的指示，“陛下，可要奴婢召那小太监进宫问个具体？”

“不。”宣景帝一口否决，“就让他继续伺候，待萧翼回府自会打发了他，到时候再召他来见朕。”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王保定，将萧望津回府的消息给太子递过去，太子若要带太医，允了他去。”

就该让他那好太子好好看看儿时玩伴疯癫的样子。

“是。”

……

***

萧望津身处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耳边吵杂的声音令他头痛欲裂。

监军江永春：“平南王已经反了！萧望津！咱家命令你起兵！”

“少将军……少将军……不可起兵……”宋怀真的脸色惨白，数根利箭戳破了他的心肺，血液不断的从他的伤口和嘴巴里喷涌而出，他只能忽略喉咙里阵阵咳血的痒意，强咽腥甜的血水，努力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

“萧将军回京怎不通传？这满城的通缉令，竟还有无知小民胆敢窝藏，若不是卫原，属下差点就错失了……属下带卫原来见您最后一面了。”

说话的人朝萧望津扔去一个东西，那东西骨碌碌滚了一圈磕在萧望津脚边……

东西被黑色发丝缠绕，上面干涸的血液让发丝如同一张蛛网包裹着圆圆的东西。

萧望津看到了发丝内若隐若现的眼睛，那眼睛灰白可怖，是他死去的姐夫——卫原。

……

宋怀真用最后的力气死死攥着一封信，努力将它递到萧望津面前，“江永春……太子……他们想杀的……是你……”们。

……

那封沾满了宋怀真血液的信如今被说话之人搜去，被那人轻飘飘的夹在指尖，随着他点燃的一簇小小火苗，信纸顷刻间灰飞烟灭。

“萧贼一族八十七口皆已伏诛。”

萧望津拼死反抗至力竭，体力耗尽之时手中钢刀也被敌人打落。人已经麻木感知不到□□的疼痛，充血的眼球开始涣散，恍惚间，看见爷爷率领萧勇军连攻三十七城，击溃蛮军，成为大宣朝建国第一功臣，最后死于辽北之战，为国捐躯。

整整三十七座城池，城墙上萧勇军的鲜血尚未洗尽……

“三十七城君不洗，来日山河我必拆！”

*

“少将军说什么？”

候在屏风外红木圆桌旁的小太监连忙直起身来，几步走到萧望津床前。待小太监站定，塌上之人已不再发出声音了。

小太监急急又问：“少将军说了什么？”

可卧房内只有国公府的大小姐萧云沁在守着弟弟，只有她听得到萧望津的梦魇之语，但此时她却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