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的链接是种很神奇的东西，不仅能相隔千里共感，在链接一方死去之后，另一方也将面临精神域重创——相当于被胶水粘在一起的两座纸城堡，完全撕毁其中一座后，另一座也必然撕裂大半。活着的一方倘若无法自行修复精神图景，甚至有几率直接进入神游症恶化状态。

组织从前尝试过用已链接哨向做实验，结果是发现太容易折损成对，哪怕其中一方起先并没有到达需要报废的程度，也会因为伴侣失控受到波及。因此后来高层明令禁止最终链接，只允许任务中临时链接。

类似眼前这种情况，他也曾经遇到过。因此明白任务目标不是单独一只失控食人鲳，而是在污染影响下能够使用死去铁线虫精神体部分能力的A级异化体食人鲳。

相当于二位一体，但并没有包含关系，不能构成里外。

客惜斓静默惊诧之余，眉头隐皱，快速下了判断。

他目光转向杭知澍，听见教官开放传音，在他精神域里声线平静地提醒了一句：“要小心，这铁线虫和食人鲳是伴侣，食人鲳能用他的精神体能力。”

“好的。”他同样试着传音，忙不迭回应。

好奇妙，杭知澍的声音直接出现在精神域里，感觉脑仁都酥了。

他没心旌摇曳几秒，嘴巴一抿强行收神，专注于前方怪物目标。

这异化体食人鲳虽然枕着水，但这水是自然界真实存在、不停流动的活水水体，并非用精神体技能转化而出的一潭死水，如果把毒液滴进水里，和污染物质混合，回收难度实在有些大，恐怕会破坏生态，因而无法复刻上回对付异化前鳄鱼哨兵的战术。

这食人鲳不知何故，其本身似乎不能脱离这片区域。客惜斓和杭知澍用传音沟通就绪，才解除包裹着他们的大气泡，杭知澍开着精神力盾甲飞上空中。

气泡隔绝声音，“啵”，轻微的碎裂声后，那搁浅般的异化食人鲳似乎感知到水域的入侵者，不等它歪扭四肢蠕动作出反应，客惜斓浮在半空，背后幽蓝章鱼虚像凝出，剧毒气泡一拥而上，率先冲向侧卧的红绿怪鱼。

水中铁线虫和牙签鱼登时密密麻麻跳涌起，形成一幕栅栏，以身躯阻挡、一一碰破那些毒液粼粼的气泡，嘶嘶溶蚀在半空中，一波接一波，直到将一发梦幻浮沤耗尽。

——果然，这些多到不要钱的寄生鱼虫会成为食人鲳本体最好的掩护和肉盾，消耗他的攻击。

没等他再做尝试，背后已泼来一阵森寒冷气，精神域里传来杭知澍一声“小心背后”，客惜斓唰地变成一滩黑墨，原地消失，跳闪到两三米开外巨鱼的背鳍上方，现身。脚下凝结出的红绿食人鲳虚像上下两排锋利锯齿猛然合上，金属声铮利悚怖，咬了个空，随即被背上喷来的一柱蓝环章鱼毒液嘶嘶溶化消失。

巨鱼虚像消融的瞬间，如自然界真实尺寸、一大群三四十厘米长的食人鲳蜂拥而至。客惜斓当即以自己为中心，膨胀开一个巨大毒液气泡，密密麻麻鱼群的头部和利齿撞在气泡上，发出溶化的嘶嘶声，他的气泡迅速被围堵得像个扎满食人鲳的刺球。

食人鲳是群居动物，一旦猎物落水便迅速一拥而上，牙齿锋利凶残，能将其顷刻间啃噬得只剩骨架。[注1]

等到这批凶暴食人鱼的数量不再增加，全都已经一股脑扎到气泡表面，外层的鱼群靠身前直接接触毒液气泡的同伴当肉盾往里推进、使劲挤压，在气泡内肉眼可见一颗颗鱼头被溶、血肉白烟淋漓鱼身拱进的浮凸形状，客惜斓“啪”一声，里外翻转，所有小食人鲳悉数被包进那大能容人的蓝荧荧毒液气泡，气泡破裂，浓郁毒液涌出，整群鱼被浇淋，腐蚀，眨眼消失。

他未及歇脚，伴着那条异化食人鲳发出的粗哑“嗬嗬”声，脚下水面倏然窜出数根浓黑线虫绳索，上百条细长铁线虫虬缠成捆、蠕动不止，他连续化墨，跳闪，噌噌闪现在水上半空各处。一时间空中乌烟乱目。

他突地心生一丝怪异，发觉自己在闪躲中与杭知澍距离渐远，当即剧毒盾甲加厚，不顾虫索突窜，混沌潜行连跳数下，正撞上三根铁线虫绞索唰唰自水下射来，欲刺穿空中蝴蝶向导。

他一把推远杭知澍，还不忘丢个大气泡顶开他，确保对方距离快十米，自己被没来得及溶掉头部的两根坚硬铁线虫绞索缠住，体表毒液溶蚀与铁线虫增殖速度几乎持平，蠕动的黑色虫索如铁，沉甸甸难以挣脱，他嘴巴紧闭，在精神域里冲想靠近的杭知澍喊道：“你站远！”

这糟心玩意，比起他果然更想寄生昆虫类。

话音未落，杭知澍看着被铁线虫绳索缠缚住的章鱼哨兵身体悄然软化，湿乎乎、黏答答地顺重力往下淌，熟悉的少年人形融化成液态，头颅下瘪，全身骨骼消失，裹在人皮里的血肉诡谲柔软，瞬间流淌成了一只肉橘色褐斑的大章鱼。

他完全附体化，变成黏滑的章鱼从铁线虫索里滑了出来。

客惜斓脱出铁索，用力喷出一柱毒液，铁线虫索头部被蚀，往下嘶嘶溶化。

他倏地感到咽喉间有上涌的异物感，随着方才蓄毒提气的动作在他体内上提，双手抓住自己细细脖颈，身体弓缩，剧烈咳呛起来。

不忘在精神域里大喊一声：“别过来！”

鬼玩意暗度陈仓，趁着章鱼化钻到他里面了！

他毒液流窜的脏腑肌肉中，那条长约三十厘米的铁线虫也在不断再生，在如此靠近污染源食人鲳的位置，它的再生速度几乎与他体内毒素分泌的速度持平，溶掉多少就长出多少，同时不断在他腔子里上移。

让它游进脑子里，蓝环章鱼一样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