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入非非，温从嘉忽然感受到来自俞师姐的目光，她猛然意识到什么，赶紧走到土坑的边缘，从这里往下看。

土坑边缘切割整齐，体现了方瓷彦精湛的剑术。

温从嘉注意到，黑色土壤仅仅只有表面一层，不过一尺左右，往下就是贫瘠的黄色土壤，夹杂着碎石块，到了大约一丈左右的位置，开始出现大石块，大石块紧紧贴合在一起，再往下，就是完整的大石头了。

土坑底部也是石头，平整的切面，光滑如镜子。

镜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温从嘉眉头一跳，耳边隐约传来风声，风中夹杂着人声和乐器声，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循着声音的来源找去，发现土坑底部的石头表面，如同镜子一般照出人影来。

只是，镜中的人影并非温从嘉自己，而是一栋楼，一群美人，奏乐声，谈笑声越发清晰，甚至隐隐嗅到了酒菜的味道。

幻境？迷幻术？

温从嘉赶紧将视线挪开，就看到三个师姐、还有君岚舟、方瓷彦都在看着自己。

“温师妹，你看到什么了？”源师姐的话温和有力，将温从嘉唤回现实。

“是有什么好东西吗？”明师姐一脸坏笑。

“看你的表情，应该不是可怕之物吧？”俞师姐的笑容更加令人招架不住。

方瓷彦和君岚舟这两个都是一脸好奇。

温从嘉只觉得脸颊发烫，难道是被火把上的火苗烧了脸？她板起一张脸，指着那个土坑问道：“你们就什么都没看到？”

明师姐探头看了又看，还捡起一块小石头扔下去，看着小石头落地并且听到石头碰撞的声音，她又看着温从嘉，“不就是一个土坑吗？到底有什么呀？”

温从嘉是看着明师姐的动作，现在那些美人啊、奏乐的声音啊，的确是都没有了，她才简要地说明了自己所见所闻。

明师姐摸着下巴，琢磨着：“难道是幻境？不过这幻境未免太美妙了。”

源师姐瞪了明师姐一眼，“大概是魑魅魍魉作怪在作怪吧。”

俞师姐道：“这里隐隐有一丝死气，说不定埋着什么东西呢。”

难道说是她们正踩在坟头上？温从嘉下意识后退两步。

方瓷彦道：“要辨别也不难吧。”

话音落下，方瓷彦拿出一柄小剑，对着轻轻吹了一口气，一团红色火焰便包围着剑尖，她则将这带火的小剑直接丢进土坑里。

剑石碰撞的声音随即响起，然后是火焰燃烧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把房子点了，就连呼救的声音都跟着出来了。

温从嘉以为只有自己听到，她看向其他人，只见大家都往土坑里瞧着，那表面如镜子一般光滑的石头上，映出火烧楼房、人群呼喊逃命的混乱景象。

明师姐诧异道：“看起来真像那么一回事。”她随即拿出一个竹筒，将水倒下去，只见石头表面起了烟尘，而烧着了的楼房则被浇灭了火势，灰头土脸的美人愤怒地瞪着土坑上方的众人。

“喂，你们是什么东西？”

回应明师姐的，是怒吼声。

“你们是什么东西？好心邀请你们进来坐坐，不肯就罢了，反而烧人家房子，这算怎么回事？”

明师姐道：“那真是不好意思，这样吧，我亲自下去向你们赔礼道歉，如何？”

“……”

“那就是答应了，我把罪魁祸首也带下去。”

说着，明师姐把拉着温从嘉跳了下去。

温从嘉一时没反应过来，心想罪魁祸首是谁？意识到问题的时候，人已经悬空，落地也只是瞬间的事。

头顶上是灰蒙蒙的天，面前倒塌的房屋，到处都是燃烧过后又被水浇灭的痕迹，十数个原本锦衣华服如今却狼狈不堪的美人怒目圆睁，一旁还有更多的奴仆垂首不语。

明师姐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地说道：“花山学宫弟子明非菁，这位是我的师妹温从嘉，路过此地，打搅了。”

美人之中为首者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上前道：“好无礼的学宫弟子，难道学宫尊长就是这么教导你们为人处世的？”

明师姐道：“这可就是错怪了，我这无礼的样子，纯属天性顽劣，诸位若是继续咄咄逼人，我可又要放火了。”

第一把火虽然不是明师姐放的，但她表露出来的意思，已经将这罪过揽在身上。

真叫人感动。

那些人听了，纷纷后退，为首之人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想骂几句又不敢，眉毛抖了好几下，这才稍微顺了气。

温从嘉在一旁小心观察，只觉得这片天地如此真实，真像一方小世界，只是眼前这些人身上有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实在是见面之后太过失望，她便躲在明师姐身后。

“还是那个问题，你们是什么东西？”见对方又要生气，明师姐便举起手中剑，“想好了再说。”

美人终于低了头。

“昔年战乱，尸骸遍地，此处乃是一乱葬岗，不知多少年沧海桑田，我们吸食了阴气，渐渐有了意识，终日无聊，便以乐舞为乐。”

“说实话！”

“是是是，仙长莫要生气，我们毕竟是死物，但是阴气不足以维持现有形态，于是只好以乐舞吸引凡人过来，以其阳气为食物——今日当真不是故意要招惹仙长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害了多少条性命？其中凡人几何，修士又有几人？”

面对明师姐的逼问，那些人忽然又恼了，只听它们七嘴八舌地说道：“解释什么？不如将她们吃了！”

“对，吃了！”

“吃了！”

“吃了她们！”

……

温从嘉顿时觉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