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市前面也不是没有路，一条隐约是被各种足迹踩出来的小路，两边杂草都很茂盛，人走在其间，很容易就碰到高高的杂草，树叶上的水珠也会趁机落下来，此时打伞反而成了劣势。

于是，二人各自以灵力护体，撤去雨伞，一前一后走在无人的山间小道上，小白十分依恋明非菁，搂着人家脖子不肯松开，就只好抱着了。

“明师姐，你还没回答我呢。”

温从嘉说的是刚才的问题，就是明非菁从山神那里得到的收获，转移话题并不是什么长久的好办法。

“你真想知道？”

“嗯。”

“下山再说。”

是怕山神听到吗？望着明非菁的背影，温从嘉嘴角微微上扬，这位师姐总是有让人高兴起来的本事，不，是那种调动情绪的本事。

净山很大，这样慢悠悠地走下去，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山的，所以等到前方草木茂盛，连小路也不见了踪影，二人一猫便御空而起，飞离了净山。

刚才那一段山间行走，眼前皆是大自然的美景，温从嘉心中隐隐有所感悟，反而比之前枯坐净山灵池旁要好上许多，只是这样的话当然不便开口，于是心事都藏在心中。

傍晚的时候，到达距离净山挺远的一座城池，城门处有对修士进行检查的法器，二人修为高，守城的人恭恭敬敬地放了行。

在城中最大的仙栈，明非菁要了一个清静的院子，这样的地方是专门供应高阶修士或者那种出行的一流宗门，价钱当然不菲，而她很自然地就付了一大包灵石。

温从嘉顿时觉得自己这个散修果然贫穷，这些年赚的灵石都用了开支修炼相关，平时根本不会进城住宿，修士嘛，在山里面随便找个地方临时住下不就得了吗？

小白倒是欢喜的很，一进院子就从东看看西看看，这嗅嗅那嗅嗅，拿出猫的习性来，要留下自己的气息。

明非菁一把将猫拎起来，大步走进客厅，这院子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打开法阵之后，能够隔绝内外的动静，私密性非常好，这也是昂贵的理由之一。

“你之前问我收获，那的确是有的。”明非菁倒了三杯仙栈的灵茶，自己一杯，给温从嘉一杯，小白面前也有一杯。

温从嘉闻着茶香，喝了半杯，余光瞥见小白小心翼翼地凑近茶杯，像是担心偌大的猫把杯子碰倒，就连喝的时候也很小心，倒是一只乖巧的小猫。

明非菁指尖沾了一点茶水，在半空中轻轻一点，茶水滑落，周围的一切在那一刻变得慢腾腾的，就连时间似乎也慢了下来，而那一点点茶水之间，仿佛独立生成了一个小世界，一瞬间可以瞥见万物生机勃发。

茶水落地，这一切立刻又归于平复，时间也好，声音也罢，都恢复了正常，温从嘉耳边传来猫喝水的声音，心绪仍然被刚才所见牵动。

明非菁一言不发，只是微笑着抚摸小白的背脊，这猫背上的毛是金黄色的，很漂亮，手感如缎子一般光滑，她悄悄将手指伸进猫毛里面，露出享受的表情。

小白只顾着低头喝茶，猫喝茶速度很慢，两只耳朵不时动一动，一条尾巴偶尔甩一甩，从反应来看，也是非常高兴的。

“我明白了，明师姐。”

良久，温从嘉才是长长出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明非菁，又皱眉道：“难道这一趟，明师姐是特意为我而去的？”

听起来像是自恋的说法，温从嘉说出来就有点后悔了，果然是常年苦修少与人交流，组织语言的能力就会大大退化。

“你要是这么认为，我可不会否认。”明非菁看见猫喝的差不多了，就一把将猫抱起，放在腿上，“刚刚见到你的时候，真是吓了一跳，那么重的戾气，不，简直是死气沉沉，虽然你以前活人气息也太多，但也不是这样啊。”

这样的话，温从嘉不能认可，也没有反驳，只是认真地听着。

“人心就是世上最大的牢笼，其实我们什么都不做，也不是不可以。”明非菁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脸上出现淡淡的微笑，又有一点无奈。

温从嘉则想起刚刚见面时的交流，关于使用了金色丹丸因而不得不做点什么的她们的命运，原来那些话是对她说的。

若是能够心安理得地接受只有自己活下来的命运，那么只管去做自己就好了，怕就怕永远活在愧疚和责任之中，必须用“复仇”这种手段才能得到心灵上的慰藉。

将“找人”放在“复仇”之前，是明师姐故意的吧。

温从嘉不知道这位师姐在告别人数众多的亲人时是什么感受，反正，不会是轻描淡写地过去了，这么说，还是为了开解师妹。

“明师姐。”

“嗯？”

“做师姐真辛苦。”

“做师妹也很辛苦。”

“可惜，我没能真正尝过做师姐的滋味，一切就结束了。”

“不要这么想嘛，沉浸在过去走不出来，这不像是一个符修，难道这些年你改修了别的功法？”

“没有。”

温从嘉淡淡地否认了，到如今忽然生了反骨，“要是俞师姐在这里，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俞啊，她的痛苦，跟你的痛苦，是如此的类似，你难道没注意到这一点？”

温从嘉这时候才发现，果然是这样。

对于温从嘉来说，作为同龄人且同阶修士的君岚舟，又是六人之一，当然活了下来，找不到人只是承受分别之苦，而对于俞人迩来说，那位颐仙子已经的前辈高人，活下来的希望等于没有，往后余生，俞人迩又当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