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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盟心忍令沾泥絮 情劫应嗟逐彩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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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弟子插不上手,此时正在忙于救火。www.xiaoxiaocom.com

天一阁上层着火焚烧,火势向下蔓延,中层刚被波及。山上有的是冰块,没中毒的天山派弟子论功力已是足以和江湖上的一流高手相比,虽然在两大高手的搏斗中插不上手,但捧起磨盘大的冰块掷上高处,在他们则是轻而易举的事。

当唐嘉源等人开始踏上蹬道之时,天一阁的火势亦已越来越小,差不多熄灭了。

原来这次偷袭天山派的事情乃是早有预谋的,主持这个偷袭计划的人就是武毅和段剑青。后来他们使得字文搏加入,偷袭的计划就更加“完善”了。

那日宇文博在回山途中,碰上了段武二人,被他们说服,先行潜入天山。算准时间,一方面由段剑青到天山派的同门大会中做证人,能够陷害杨炎固然最好,陷害不了段剑青也可在拥挤的会杨乘机捣乱;另一方面则由宇文博率领大内高手、陕甘总督衙门的武士以及他自己的两个得力弟子,攻打天山派的“老巢”。

未风堂、晦明堂、兰珠苑各处所点起的十几个火头是用火箭射进去造成蚓火箭中空,每枝火箭都藏有几颗特制的神仙丸,火起之后,宇文博又命众人把从白驼山搬来的大麻投入火中,作为燃料。大麻是制炼神仙丸的主要原料,故此火势虽然并不猛烈,燃烧大麻所发的毒烟已是足以瓦解天山派弟子的战斗力了。

钟展在天一阁上闭关练功,此时刚刚开始进入紧要关头。

不幸中之幸,幸好宇文博这班人来早片刻。倘若来迟片刻,钟展进入“禅定”境界,那时他对周围一切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个孩子也可加害于他了。宇文博来早片刻,他刚刚进入“禅定”境界边缘,还可“自拔”。一被惊醒,立即逆运玄功,恢复正常,“开天”御敌。

在下面留守的五六十名弟子,约有半数中毒,但在中毒之初。也还勉强可以行动,其他功力较高尚未中毒的弟子立即帮助他们一起撤退上山,凭险扼守。

天一阁矗立峰颠,在蹬道下面把箭射上去,只有宇文博一人有此功力。天一阁上层着火,他们却是无法把大麻投入火中,加强毒烟的威力了。火箭中空,虽然也藏有几颗神仙丸在火中融化,但几颗神仙丸在塔顶散开的香烟。迅即就被风吹散,无济于事。撤道上山的人,不至于受到更大的毒害。

此时钟展正在全力和字文搏搏斗,掌风呼吁,跟在宇文博背后的武毅在蹬道上也有站立不稳之势,只熊施展千斤坠的重身法定住身形,插不上手。他都插不上手,其他的人更不必说了。在蹬道下面石级站立的只有寥寥几个从京师来的大内高手,其他的人连宇文博的两个得意弟子司空照与慕容垂在内,都被逼避过两边,在陡峭的山坡上寻找勉强可以立足之地。

唐嘉源等人来到之时,正是钟展到了最吃紧的关头,只见他虽然仍是寸步不让,但十招之中,白驼山主最少占了七招攻势,显然他己是处在下风了。

原来钟展一来吃亏在年纪老迈,若然只本身功力,他本是在字文博之上的,但两人的年绍相差了三十年(宇文博刚刚五十出头,钟展已在八十开外),时间一长,自是钟展吃亏;二来钟展是在“闭关练功”的中途“开关”的,若是他这次闭关练功练用了七七四十九天,他可以练成天山派最上乘的内功,虽然他的原意不在争胜,但于他却是可以益寿延年,功力加深之后,也可弥补年老的缺陷,但只练到了一半,便即半途而废,不但前功尽弃,而且由于逆运玄功方能“自拔”的关系,原有的功力反而打了三成折扣。有此两个原因,此消彼长,他还能够令得宇文博不能越过雷池一步,已是竭尽所能了。

唐嘉源又喜又惊,喜者是钟展尚还无恙,他最担心的那种最坏的情况并没发生;但虽然不是最坏的情况,钟展目前力搏强敌,险象环生,亦是足以令他提心吊胆了。

他大喝一声,立即抢上蹬道,喝道:“何方妖人胆敢到天山捣乱!”大喝声中,已是有两名大内卫士给他的劈空掌打得从蹬道上骨碌碌的滚下山来。

武毅在宇文博后面一级蹬道,他手中提着碗口般粗大的钢杖,钢杖一丈多长,他居高临下,反手一杖就朝着唐嘉源的天灵盖打下来,唐嘉源长袖一卷,卷着钢杖,喝道:“你是丐帮弟子,看在天山派和丐帮的交情分上,饶你不死!”长袖一挥一送,钢杖从手飞出。在一挥一送中,唐嘉源已经用上了“隔物传功”的上乘内功。

武毅只觉虎口一震,不但钢杖脱手,整个人也好像被狂涛冲击一般,抛了起来。他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跌落山坡。所受的冲击余力未衰,他想立足也立足不稳,骨碌碌的滚下山坡去了,这还是唐嘉源手下留情之故,否则他焉能还有命在。

白坚城与甘武维跟在唐嘉源后面,另外两名大内高手窜出急袭,这两人都是用剑的,齐声喝道:“听说你们是天山派有名剑客,我们想见识几招。”

这两人是海南剑派高手,本领比刚才那两人高得多。本来若论剑术,白、甘二人是只有在他们之上,决不在他们之下的,但因海南剑派颇有许多特异的招数,和中土各大门派的剑木不同。天山、海南相隔数万里,白甘二人从未见过这种剑术,而且对方占了地利,开头几招,倒是给他们攻得有点手忙脚刮。

丹丘生道:“这两个鹰爪孙,你们交给我吧!”抢上前去,只是一招,只见冷电精芒,耀眼生缬,那两名大内高手立即逃了。下面的人都还未能看得清楚丹丘生是怎么致胜的。丹丘生冷笑道:“这点本事,就想在天山逞能,快去换过一件衣裳遮丑吧!”

此时下面的人方始看见,那两个人衣裳破破烂烂,上衣都开了十几道裂缝,有一个人还提着裤子,好像生怕裤子会脱下来似的。原来丹丘生那一招用的正是他崆峒派连环夺命剑法中最具威力的绝招,名为“胡茄十八拍”,看是一招,其实是一招两式,左右分刺。在那两名大内高手的衣裳上都画了十八道剑痕。其中一个裤带也给割断。缪长风在丹丘生后面,他是见过这一招的,看得也不禁大声喝采:“恭喜,恭喜,丹丘兄,你这一招真是出神入化,剑术又到新境界了,可惜孟华不在这儿。”

他称赞丹丘生的剑术出神入化,却忽然冒出一句“可惜孟华不在这儿!”天山派一众弟子都是莫名其妙,只有杨炎才懂得他的意思。

杨炎那次被孟华所擒,就是因为抵御不住孟华那一招“胡茄十八拍”,被孟华刺着他的三处穴道因而被擒的。胡茄十八拍在一招之中有十八个“剑点”,可以同时刺对方十八处穴道,杨炎只被刺中三处穴道已经算是不弱的了,但杨炎败在这一招之下,却是耿耿于心。他是个好胜的人,纵然因为孟华是他哥哥,他不至于引以为耻,但心里总是想要有朝一日,在剑法上自己也胜得过哥哥的。

他对这招“胡茄十八拍”也曾精研它的变化,居然也给他无师自通的懂得了许多奥妙。后来在祁连山上,他第二次和龙灵珠联手与孟华比剑,结果他们联手刚刚可以抵挡孟华这招,但也还未能破解。那次孟华就是因为比剑未能获胜而放过他们的。

杨炎对这一招“胡茄十八拍”既然曾经有过如此“渊源”,故此在丹丘生使出这一招之时,他也特别留心。一看之后,不禁惘然若丧,心里想道:“我只道孟华使这一招,已经是至矣尽矣,蔑以加矣,那知在他师父手中使出来还有这许多意想不到的变化,而且还可以在同一时间对付两个人使出这一招来。纵然我与龙灵珠联手,也是绝计抵挡不住。怪不得义父要说,可惜孟华不在这儿了。我对这一招尚未入门,虽然有眼福得见丹丘生使出此招,获益也是不大。孟华对这一招已有精深造诣,他若在此当然和我不同。”

对剑法的感触又引起了他对人的感触,孟华曾经责骂过他,甚至曾经把他刺伤将他活捉,但孟华那种“爱之深而责之切”的手足之情,他还是感觉得到的。这次他回到天山不见孟华,心里也有怅然若失之感。此时听了义父的话,想道:“原来他果然是不在天山,奇怪,难道他不知道要开同门大会吗,他到那里去了?唉,过去我不知好歹,不肯认他做哥哥,今日他若在此,不知他肯不肯认我做弟弟?”

浮想连翩,不知不觉又从孟华而想到了龙灵珠了。龙灵珠曾与他联手抵敌孟华,如今却是他既见不到哥哥也见不到龙灵珠了。他知道孟华总是要走回天山的,今天见不着,明天也见得着,明天见不着,后天当可见得着,因为同门大会已经召开,孟华的归期还会远吗?他相信见孟华是不难,但是否能够再见龙灵珠可就难说得很了,也许今生今世都见不着!

但此际却不是他胡思乱想的时候!

杨炎忽然发觉静得出奇,抬头一看,只见唐嘉源已经走到蹬道的尽头,在向白驼山主挑战了。

“师叔,割鸡焉用中刀,请让弟子代劳!”唐嘉源是天山派掌门,当然不能自贬身分,和钟展夹攻白驼山主的。故此,他在出手之前,先行交代,以免有在背后偷袭之嫌。

钟展说道:“好,你是本派掌门,这妖人是该由你打发。”他缓缓收掌,以防宇文博乘机进击。

字文搏知道他们决不会夹攻,立即抢上一级,占据钟展原来所站的位置,反手一掌,喝道:“大言炎炎,好,我倒要看你是牛刀还是钝刀!”

唐嘉源只觉掌风扑面,寒意袭人,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妖人练的难道也是修罗阴煞功么?修罗阴煞功是一种非常厉害的邪派功夫,五十年前,大魔头孟神通练成此功,曾恃以横行天下。唐嘉源的祖父唐晓澜曾与孟神通数度交手,也是只能略占上风,未能将他克制。但自孟神通死后,这修罗阴煞功已是早已失传了,唐嘉源曾经从祖父和父亲的口中,大略知道修罗阴煞功是怎么样的,此时一接字文傅的“寒冰掌”力,和祖父、父亲所说修罗阴煞功相似,不禁大是惊疑。

说时迟那时快,宇文博已是转过身来,左掌跟着劈下。唐嘉源此时正在用一招大须弥掌式,把宇文博的寒冰掌力荡开,刚好和他的右掌碰上。双掌相交,唐嘉源只觉好像碰着一块烧红的铁块一般。宇文博一声大喝,居高临下,推得唐嘉源也不禁晃了一晃。

唐嘉源掌势一圈,迅即化解来势。宇文博左臂臂弯的曲池穴一麻,也不禁吃了一惊,心里想道:“人家说唐嘉源才具平庸,不及乃父,但看来他的武功也实是不弱,若然只论内力,似乎比他的师叔还要强些。”要知道这一次是双掌并未相交的,宇文博本身也练有护体神功,但曲池穴被他指力波及,仍是不免感到酸麻,可知厉害。

宇文博第三次发招,双掌齐出,左掌是热风呼呼,好像从鼓风炉中喷出,右掌是奇寒刺骨,令人好像置身冰窟。此时唐嘉源已经知道不是“修罗阴煞功”了、但白驼山主的“寒冰掌”与“火焰刀”同时使用,威力之强,只怕也未必在当年孟神通使用“修罗阴煞功”之下。

唐嘉源失去了地利,又被对方抢了先着,只能苦守。幸有他的大须弥掌式奥妙无匹,只守不攻,更为坚固。宇文博几番猛扑,都好像受阻于无形的铁壁铜墙一样,竟是不能逼使唐嘉源退下一级石阶。

这一场剧斗,看得两边的人都是不禁胆战心惊。论形势,是宇文博攻多守少,似乎占了上风。但唐嘉源守得极其稳沉,即使是最保守的估计,恐怕也得在三百招之外,方能分出胜败。再论全局形势,天山派弟子虽然中毒的人不少,但还是要比对方多得多的,何况宾客之中还有少林寺长老无碍大师和岭崆峒掌门丹丘生这些高手,实力之强,对方更不能相比了。

宇文博这边,武毅首先起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念头。他被唐嘉源摔了一个筋斗,余悸未消,暗自想道:“彼众我寡,纵然白驼山主能够获胜,势必也要斗得两败俱伤,那时还有谁能抵挡缪长风、丹丘失这些强敌?要逃也难了。”于是趁着众人都注目蹬道上这两大高手的剧斗之际,悄悄的便溜开了。大内侍卫已有两人受伤,这两个人跟着也悄悄逃去,接着是另外几个大内侍卫和陕甘总督衙门派来的武士逃走。最后,宇文博这边就只剩宇文博的两个弟子司空照与慕容垂躲在山坡上观战了。

同样,天山派的弟子也是在为掌门担忧。要知唐嘉源是以天山派掌门人的身分出战的,莫说他们插不上手,就是插得上手,也绝不能侍多为胜来个群殴。掌门胜负有关一派荣辱,他们如何能不担忧?

宾客中本领最高的无碍大师和丹丘生碍于武林规矩,也不能上前助战。

无碍大师已经施展绝项轻功,绕从蹬道旁边攀登天险,直上峰颠,帮忙钟展救治天山派的受伤弟子。他是得道高僧,对这人生难得一见的高手搏斗置若等闲,峰上峰下,数百人中,恐怕也以他的心情最为平静。

丹丘生耽于武学,他可不像无碍大师这样心无杂念了。他目不转睛的在蹬道上观战,心里想道:“这白驼山主的武功果然非同小可,唐嘉源虽然不会败给他,但在五百招之后,唐嘉源那时纵然能够取胜,恐怕也要大病一场,我倘若用剑,在唐嘉源斗了一百招之后,接他的手,白驼山主料想要败在我的剑下。但我是崆峒派的掌门,就算我不顾面子,也得顾唐嘉源的面子。岂能让人笑话,说是两派掌门,用车轮战才能打败白驼山主?”他嗜武成迷,心中跃跃欲试,只因有此顾忌,碍难出手,唯有暗叹可惜,可惜失去一个棋逢对手的机会。

还有一个是半主半客身分的缪长风,他不似丹丘生要顾忌失了掌门身分,他是个豪放不羁的人,对什么清规戒律全不放在心上,但他却也另外有他的顾忌。

要知此战非同小可,他纵然可以把一己的荣辱胜负置之度外,但却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他刚才替杨炎拔毒疗伤,已经耗了不少真气,若然此际便即贸然出战,只怕抵挡不了白驼山主的十招。

他是和白驼山主交过手的,知己知彼,暗自思量:“那次交手,有冷冰儿发冰魄神弹相助,我才能和他打成平手。倘若单打独斗的话,我的太清气功恐怕只能在一百招之内,勉强抵敌得住他的寒冰掌与火焰刀。如今我的功力只及原来一半,他经过了和钟长老的一场剧斗,功力虽然也打了折扣,却是远远不如我的损耗之甚。要战胜他,恐怕只有一个“等”字诀了。”

是的,他必须等待,在此消彼长中等待最适当的时机。

等待,似乎是最容易不过的事,但对缪长风来说,却是十分难捱。在等待中,每一瞬间都充满危机,令他提心吊胆。

要等待多久,他估计最少也得一个时辰。过了一个时辰,他的功力可以恢复到原来的八成,而白驼山主的功力则将减退到原来的一半。此消彼长,他方始可有取胜的把握。

但唐嘉源能够支持一个时辰吗?即使不至落败,只怕也要两败俱伤了。

而且即使他的计划能够顺利完成,这样也是胜之不武。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声誉受损,但只怕唐嘉源也不肯退下来让他接手。

最好是由天山派小一辈的弟子替代掌门迎敌,即使中途接替,也不算背违江湖规矩,他想起冰魄神弹加上冰魄寒光剑可以抵消寒冰掌的威力,倘若冷冰儿和杨炎联手,大可一试。但可惜杨炎中了毒针,比他更难恢复功力。而且冷冰儿也好像没有跟来,想至此处,他游目四顾,果然没发现冷冰儿的踪影,笛夫人也没见来。“冷冰儿受的刺激太深,想必是唐夫人疼爱徒儿,故此留在原地调护冰儿,不许她走动。”

白驼山主的攻势越来越猛,缪长风心急如焚,但除了等待之外,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去帮助唐嘉源。

宇文博那两个徒弟慕容垂和司空照对师父倒是甚为忠心,不忍离开。他们也是心急如焚,想不出什么方法可以帮助师父。

杨炎在较远处观战,他有龙则灵传授的天竺内功心法,无须静坐,亦可运功祛毒。陪他一起的是天山三英中的白英武与韩英华。

白韩二人是天山派第三代弟子中有数的人物,功力颇深,他们来时吸进一点毒香,只是略有头晕目眩之感,此时早已没事了。

他们由于曾经误会杨炎,对杨炎抱有歉意,因此也就对杨炎特别好些。缪长风叫杨炎跟他们一起,用意也就是要他们保护杨炎的。

此时他们也正在全神贯注的观战。在第三代弟子中,他们的武功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但看到奥妙精妙之处,还是未能全部领略。杨炎一面看一面替他们讲解。白英武性子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道:“小师叔,你十一岁离山,我只道你对本门武学早已生疏,那知还是如此了得!依我看,恐怕几位师叔都还不如你呢。”杨炎年纪小而辈份高,以往白英武是从来不把他当作长辈的,此时方始心悦诫服的叫他“小师叔”虽然加上一个“小”字,那也是与事实相符。

杨炎说道:“我算得什么。比起孟、孟华,我还差得远呢!”

白英武怔了一怔,说道:“你还记得你的哥哥,不肯认他么?当年他奉命捉你,那是……”

杨炎说道:“我知道他是不得已的。并非我不认他,只是怕他不肯认我。我曾经与龙姑娘联手,在祁连山上和他打过一架。那一次我知道,我已是令他非常伤心!”

白英武笑道:“这都是误会。你放心,你的哥哥更不会记恨的。”

杨炎正想问他们,孟华为什么未见回来。忽地发觉他们二人神情有异。好像喝醉了酒一般,身子摇摇晃晃,目光散漫无神。

以他们二人的功力,即使是吞下了一颗神仙丸,也不至于有此现象的。但这现象,却又分明是中了神仙丸之毒的现象。

杨炎吃了一惊,蓦地他也有了飘飘欲仙的感觉了。杨炎情知不妙,尚未来得及出声,面前突然出现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正是司空照和慕容垂。

原来他们想不出什么可以帮助师父,后来发现杨炎在山坡上观战,只有韩白二人陪伴,远离大队,他们一见有机可乘,便即悄悄下来,想把杨炎拿作人质。山上山下,所有的人都在凝神观战,他们蛇行啸伏,借物障形,来到近处,便即偷施暗算。他们用的是一种特制的神仙散,毒性和神仙丸相同,药力则厉害得多,而且最厉害的是它没有气味。

这种无色无味的“神仙散”,只须指甲醮上少许,一弹开来,便能在十丈方圆之内,令人不知不党的中毒昏迷。

幸而杨炎虽然因为中了毒针,功力未曾恢复,但他毕竟是练有上乘内功的人,只是吸进神仙散的毒气,一时之间,倒还可以支持得住。

他拔出长剑,来不及呼叫,立即便是一招“星月争辉”,向两个敌人刺去。

这一招“星月争辉”乃是天山剑法追风剑法中的七大绝招之一,一招两式。司空照与慕容垂都觉得明晃晃的剑尖正对着自己的咽喉刺来。

可惜剑法虽妙,气力不加,慕容垂使出金刚指的功夫,“铮”的一声,弹着无锋的剑脊,登时把他的长剑弹得脱手飞开。

司空照立即一抓向他的肩头琵琶骨抓下,冷笑说道:“先废你的武功,看你这小子还敢逞能!”

杨炎一个“移形易位”,但还是由于气力不济的缘故,这一抓虽然勉强避开了,但脚步一个踉跄,已是险些跌倒。

说时迟,那时快,慕容垂亦已出手,和司空照一左一右,同时抓下来。这一次杨炎是绝计难以躲避了。两肩的琵琶骨若然都给抓裂,杨炎不但武功尽失,而且立即要变成残废。

杨炎不再躲避,傲然冷笑:“我道是谁,原来是我手下败将,好不要脸,趁我受伤偷袭!”

这两人曾经在祁连山上受过他的戏弄,正思泄愤,哈哈笑道:“你想激我等你伤好再打么,别做梦了。我要你慢慢受苦!”说话之间,司空照已经点了他的麻穴,手掌慢慢向他肩头抓下,笑道:“小子,你可以听见你骨头慢慢碎裂的声音的!”

那知骨头碎裂的声音未曾听见,一种暗器碎空之声却听见了。

暗器不过是两粒小小的石子。

慕容垂中指一弹,小石子虽然弹开,右臂却已酸麻不堪,那里还有余力再抓杨炎的琵琶骨,司空照更糟,他用接暗器的手法用手掌去接,给石子打着他掌心的劳宫穴,登时倒在地上。

声发人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孟华。

孟华冷笑道:“你们要废我的弟弟的武功,对不住,我也要废你们的武功!”一抬腿把司空照踢开,同时把嘉容垂抓住!

司空照的“劳宫穴”给石子打伤,内功已废,但外功还有。孟华不相取他性命,这一脚踢得恰到好处,虽然踢得他高高飞起,好像腾云驾雾一般,只道此命休矣,落下来时,却还是平平稳稳的脚踏实地,并没跌倒。他“啊呀”一声大叫,立即飞逃。

慕容垂可没有他那么好“运道”了,他是给孟华抓裂了琵琶骨摔出去的,功力全失,不过气力仍如常人。他爬了起来,折了一根树枝当作拐杖,一跷一拐的下山。

正在蹬道上和唐嘉源剧斗的白驼山主宇文博,听见两个弟子的呼叫声,禁不住心神略分,给唐嘉源大须弥掌的掌势一圈,登时将他魁梧的躯体带动,他双掌齐飞,由于脚步已站得不牢,索性飞身扑下,唐嘉源斜身抢上,避招进招,双方交换一式,恰好换了位置。唐嘉源抢占了最上一级,宇文博则降到唐嘉源原来那级石阶了。

攻守易势,天山派一众弟子都以为掌门有了转机,纷纷喝采。但就在他们喝采声中,只见宇文博有如怒狮猛扑,虽然他是仰攻,但也攻得唐嘉源左避右闪,大须弥掌的圈子也越缩越小了。看来他非但没有转机,而且似乎应付得比刚才还更吃力!

喝采声登时又静止了。

原来宇文博因见众叛亲离,仅存的两名弟子又已受伤逃走,情知今日绝难幸兔,索性豁出性命不要,只盼能够把唐嘉源打伤,那时纵然自己也受伤,但只要自己伤得较轻,得胜的可是他,天山派不能不要面子,他胜了天山派的掌门,即使有人寻仇,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唐嘉源此时已深知他的武功高强,见他情急拼命,当然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唐嘉源为了避免被他所乘,故此仍然按照原来计划,固守待变。

攻守之间的微妙关系,只有几个武学极高的人方始看得出来。看得出表面上虽然是宇文博占了很大的优势,其实却已是唐嘉源取得胜机了。不过他们仍是忧虑两败俱伤,虽然他担心的‘两败俱伤’和宇文博估计的不同,倘若真有两败俱伤情况出现的话,他们绝对相信,必是宇文博伤得较重。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不愿意有这种情况出现的。

至于天山派的一众弟子,由于没有丹丘生他们的武学造诣,见掌门人好似风浪中的小舟飘摇不定,可是只知道为掌门人担忧了。

孟华武学造诣已是不在乃师之下,但他此时刚到,一见这个形势,也是不由得大吃一惊!

此时杨炎已经站稳,刚刚迈步,想向他走来。杨炎是个容易激动的人,在这样情形下重会孟华,不觉眼中蕴泪。

孟华连忙走上去问道:“弟弟,你伤得怎样?”

杨炎哽咽道:“哥哥,我……”

孟华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说道:“你受了冤枉,我已经知道了,过去我们两人都做得有点不对,我不会怪你的,请你也不要怪我。”

杨炎说道:“我的伤不碍事。那人是白驼山主,武功十分厉害。你快去想个法儿……”

孟华和他一样心急,立即说道:“好,你歇会儿,待我去斗一斗这白驼山主。”

他解开了心上的结,脚步份外轻快,转身已是上了蹬道,朗声说道:“有事弟子服其劳,请掌门让弟子代除三妖孽!”

宇文博哈哈大笑:“你们天山派想倚多为胜吗,好,你们一起来吧!”他明知天山派不会群殴,蹬道上也绝不能群殴的,这样说无非是想逼使唐嘉源与孟华按着他划出的道儿来走罢了。

果然便听得孟华立即说道:“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妄自尊大!我是要和你单打独斗!”

宇文博道:“你们天山派弟子有数百之多,一个输了,又一个上来,几时才能罢休?”

孟华怒道:“你听清楚没有,我是要和你单打独斗,亦即是只此一场,便决胜负。”

宇文博道:“如此说来,你是要替代掌门与我决斗了?但此战有关贵派荣辱,你可以代表天山派吗?”

孟华道:“掌门授权与我,我便可以代表。”

唐嘉源暗自思量:“此战我料想不至落败,但也没有必胜把握。孟华武功不弱于我,他功力未耗中帮助我,自是更为有利。他是小一辈的弟子,由他取胜,不但可以成全他的声名,本派也不至失了面子。”

孟华说完,白坚城甘武维等人也纷纷帮腔:“对,对,对付一个下三滥的妖人,咱们可不能让掌门自贬身分!”

宇文博也有他的打算,他倒很能沉得住气,只是双眼盯住唐嘉源,冷冷说道:“你的弟子要代你出战,你意下如何?”他可不知,孟华乃是天山派的“记名弟子”,却并非唐嘉源的弟子。记名弟子的身分十分特殊,并无固定的辈份的。

唐嘉源故意反问:“你怕不怕我们天山派这个小弟子占你的便宜?”

峭壁决斗

孟华接着说道:“我不想占你的便宜,我可以让你三招!宇文博哈哈大笑,说道:“小子,你莫以为你能够伤了我的两个不成材徒弟,你就自高身价。我还不屑与你交手呢,只因我的得意弟子不在身边,无可奈何,只好由我做师父的替徒弟报仇了。迫我不想落个以大欺小的骂名,在一百招之内,我若胜不了你,就算我输。”

要知孟华的武功,虽然足以和当世任何一个高手抗衡,但知道他的武功这样好的人却是寥寥无几。白驼山主见他不过是三十岁左右的少年,料想他武功再高,也绝不会比得上唐嘉源的。若不是因为司空照与磊容垂被孟华一举击败,他还不会说出一百招这个数字,他限定一百招,已经是相当重视孟华的了。

他久战唐嘉源不下,自己也明白,这样打下去,最终的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谁伤得较重,也难预料,因此,他是巴不得和孟华来决胜负的。虽说他已剧斗两场,真力不无损伤。但也还有原来的七八成,他绝不相信打不赢天山派的一个弟子。什么“不屑动手”,只因要替徒弟报仇才逼得出手云云,不过他是死要面子的藉口罢了。

孟华怒道:“本来是我要让你的,谁要你反过来让我。”

青城派的萧青峰哈哈一笑,说道:“一个要让三招,一个要自限一百招,这买卖怎能成交?让我说句公道话吧,白驼山主已经打了两场,但孟华则是天山派小一辈的弟子,大家都不要让,那就刚好扯平,谁也不能说占了谁的便宜了。”

双方同意,唐嘉源退过一边。

字文搏道:“且慢,你是替代掌门出战,先得把话说个清楚。”

孟华道:“你划出道儿来吧。”

宇文博道:“那小妖女龙灵珠是我的仇人,你若输了,那小妖女可得交给我。”

唐嘉源道:“龙灵珠不是我的门不,我不能替她作主。”

宇文博道:“我并不是要你替我去把她抓来,只是不许贵派阻拦我去抓她!”

唐嘉源道:“好,我可以答应你这条件。”

字文搏道:“还有,贵派弟子杨炎是那小妖女的同谋,我若胜了,杨炎可也得由我处置。”

唐嘉源眼看孟华,孟华对此仗虽有信心,但事关弟弟的命运,不敢贸然答应。

杨炎在台下朗声说道:“谅你也胜不了我的哥哥。你若胜得我的哥哥,我把颈上人头奉送!”

宇文博冷冷说道:“我只要你乖乖的跟我回白驼山去,谁要你的颈上人头!”语气特别强调“乖乖”二字,显然还要在这两个字上大做文章,先看杨炎敢否答应。

杨炎立即便道:“好,你若胜了,我就自行挑断筋脉,任由你带回白驼山去!”

宇文博喝道:“此话当真?”

杨炎哈哈笑道:“我只怕你说了话不算数,我们天山派弟子岂有谎言!请问你输了又如何?”

宇文博道:“我做事一向是讲公平的,既然孟华是你的哥哥,我和他这场赌斗,又是把你作为赌注,“彩物”你也应该有份。我若输了,就任由你们兄弟处置。你满意吧?”言下之意,即是他亦已把本身的生死作为赌注的“彩物”了。

杨炎无暇思索,便即笑道:“好,很好!我这一半,我先答应了!哥哥,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难得瘟生送上门来,还不快落赌注!”

他说话斩钉截铁,显得信心无比。其实他对哥哥是否能够必胜,心中实无把握,这样说不过是想鼓励哥哥的“士气”而已。

孟华本来就是对自己有信心的,受到杨炎的鼓励,心里想道:“为了本门荣辱,炎弟都敢舍身,我岂能让他失望。”于是说道:“好,就这样吧!”

双方正要交手,忽地有个女子叫道:“且慢!”不是别人,正是天山派掌门唐嘉源的妻子。

孟华说道,“师嫂有何吩咐?”

唐夫人道:“孟华,你换一把剑使用!”

孟华说道:“宇文博山主,你不反对我用剑吧?”

宇文博哈哈大笑:“你这话也未免说得太外行了,武功高明之士,伤人何须刀剑,又岂在乎兵器的利钝!管你用什么兵器,我都是这双肉掌奉陪!”

唐夫人不再说话,就在他的大笑声中,把剑掷给孟华。

孟华拔剑出鞘,只见冷电精芒,耀眼生缬,饶是白驼山主功力深湛,亦自感到那股刺骨侵肤的寒意。站在蹬道下面几级的白坚城与甘武维等人,更是不由自己的打了一个寒噤。

原来唐夫人抛给孟华的这柄剑乃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宝剑——冰魄琴光剑。

冰魄寒光剑是冰川天女当年在唐古拉山的冰窟,取玄冰之精炼成的宝剑,“宝剑”之“宝”并不在于它的锋利,而是在于玄冰之精的奇寒威力。

白驼山主本来以为大不了也不过是一把能够削铁如泥的宝剑,此时方始知道上当。

但他功力深湛,本身又练有“寒冰掌”的功夫,虽然知道这把冰魄寒光剑可能就是“火焰刀”与“寒冰掌”的克星,也还不至如何恐惧。

当下他立即默运玄功,气凝丹田之后,便侧目斜瞧,冷冷说道:“你这把剑果然有点古怪,令我大开眼界。好,我倒要看看最你这把剑厉害,还是我这双肉掌厉害?”

孟华倒持剑柄,剑尖对着自己,虚刺一招,说道:“我已出招,现在应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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