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再见到祝丞风时,他若无其事地开车,并且以副驾要放东西为理由,让许凛去后面坐着。
许凛满头问号。
后座放东西难道不是更合适?
回到公寓,祝丞风闪进工作间写歌。
如果是以前,许凛肯定会好声好气地哄他几句,现在没有勾搭祝丞风的需求了,只想去海边摸摸浪花。
许凛哼着歌把行李箱摊在地上,一件件往里塞东西。
翻箱倒柜半天,箱子里还是空荡荡的,只有两件衣服和那副平光镜。
很多物品都是原身的旧物,许凛不想带。
其实箱子里这几个也不完全算他的,是祝丞风买的。
没关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许凛直起发酸的腰背,向阳台走去,外面太冷,他隔着玻璃门俯瞰繁华灯火。
漆黑的瞳孔不自觉沉了沉,宁静地出神。
思绪乱飘,想起了前世死前的画面。
是个很平常的午后,面黄肌瘦的药铺老板一拍桌子,药材跟着抖动,他声音哑得像破风箱:
“滚出去!放狗咬死你!”
许凛懒洋洋坐到他桌上:“就一副药。”
“没了!别家要去,臭乞丐!”
“我都看见了,嫌麻烦我自己抓,来,给张纸。”许凛朝他伸手。
老板气得直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许凛:“或者吗啡有没有?”
老板忍无可忍地抓起秤杆抽他,老头打人特别疼,许凛眼疾手快抓了一把延胡索,翻窗户跳出去。
室外喧嚷,土路上满是脚印,几块可怜的砖石被路人踩得发亮。
好多人啊。
许凛望着熙来攘往的街,眯了眯眼,许久,将一粒中药材抛花生似的扔进嘴里。
嚼了嚼,辛辣的苦味蔓延开。
他以前跟药铺老板有些交情,最近病情加重,实在疼得受不了,每天找老板抓一副止疼药……不给钱那种
一个月后成功把老板惹急了。
药材的味道苦涩,许凛被呛到,克制地闷咳。
咳了满嘴血,嘴里血腥味混着中药味,他低头呸呸呸。
一道低矮的影子出现在面前,笼着他泥泞的鞋面。
“没事儿吧?是不是快死了?”
许凛抬头,看清是卖报童,不满地嘶一声:“你死我前头。”
“屁,你死我前头。”
“你先死。”
“你先!”
……
许凛跟他吵得胸口疼,从手心抠出一粒延胡索:“算了,这个给你。”
“什么东西?”
许凛:“虎皮花生豆。”
他等待半晌,笑着欣赏卖报童吃到后呲牙咧嘴的痛苦表情。
之后他们在街上胡乱逛,一高一低两道身影晃着,好久,好久。
直到病痛比药效先来,许凛一言不发地靠着树坐下。
“走啊。”卖报童用脚尖踹他。
“疼死了,你走。”
“那我也不走。”卖报童在他旁边坐下。
双双沉默,又是不知道多久,远处的惨叫与枪声打破宁静,车轮胎卷起尘土飞驰而来。
听到枪声的前一秒,许凛刚有气无力地问了个问题。
“认识这么久了,你叫什么名字?”
枪响了好几声,许凛耳边嗡鸣,只听清最后一个“风”字。
长得驴粪蛋子一样,还风呢。
想着,许凛用力撑起身,把驴粪蛋蛋风罩在怀里,轻轻闭眼。
不出三秒就被乱枪打穿胸口。
然后……死啦。
完整回忆了一遍,许凛怅然若失地叹口气。
他这一世就算死,也一定不要死于给别人挡刀挡枪,这英雄谁爱当谁当。
又窝囊又疼。
“看什么呢?”
祝丞风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你看那。”许凛神秘地凑近,食指指向窗外。
祝丞风顺着他的指尖看去:“路灯?”
“不是,路灯下面。”
“烤红薯?”
许凛点头:“嗯,想吃。”
“想吃自己下去买。”祝丞风说。
“你去好不好?我不想走路,好累啊。”许凛看向他,渴望地眨两下眼睛。
“我也不想。”祝丞风说。
“石头剪刀布。”许凛伸出手。
“本来就是你要吃。”祝丞风说着,离奇地也伸手,跟着对方的节奏挥了三下,还念了出来。
终于都疯了。
第一局祝丞风赢,许凛说:“三局两胜。”
“石头剪刀布。”
“……石头剪刀布!”
祝丞风连赢三局,笑了笑:“认输吧,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