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深宫里的流言最是纷乱，看似流言蜚语根本关不住，但若是帝王不想让事情传出来，便是在后宫大声嚷嚷也不会飞出去。

现在众人皆知尚书府的侍官掬月现在深得陛下器重，那这则流言很可能是在陛下的授意下传出去的。可徐尚书竟直接在朝会上提醒这个掬月应该回尚书府了，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威胁帝王把人还回来。

坐在林却身边的那个修撰官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小声的对林却说，“我也知道这位叫鞠月的侍官，说是比先皇后还要红颜祸水，特别是现在后宫没有了玉氏贵妃，完全盖不住这股妖风。但说起来，徐尚书与陛下算是表兄妹关系，现在表兄妹共同争一人的场面实实在在的是有一些荒唐。”

他的表情十分忧心，那张脸上俨然写着这大梁朝的未来，一眼望得到头。

林却沉默，并不想告诉他他口中的两个祸水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站在他面前。

似乎是察觉到上位者许久没有开口，周围的讨论声停止，众人皆寂，垂首等待着皇帝的旨意。皇帝没有发话，众人皆不敢抬头，所以看不到皇位之上的人看向林却的眼神。

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恳求。

林却知道林斜源的意思，他不想自己离开。但现在为了搞清楚徐衰兰那边的目的，他得前往尚书府探路。所以他向陛下摇了摇头，果不其然，皇位上的人懂了他的意思，不留痕迹的叹了一口气。

坐在林却身边的修撰目睹这一切，深吸了一口气，指着林却“你你你”了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林却慢悠悠的坐了回去，然后说，“不错，你说的那股妖风正是在下，在下便是掬月。”

修撰：……

“既然是尚书府的侍官，完成了贵妃祭祀的仪式自然也该回到尚书府，下朝之后朕会将他送回去。尚书府的人做事谨慎，给他的赏赐也会在之后送到尚书府。“

林斜源没有说上次是什么时候到尚书府，但是既然是赐给侍官掬月的赏赐，也必须的侍官掬月亲自领赏。无形中给了林却一道护身符，至少在赏赐下来之前尚书府不敢动林却。

他这话一出口，原本静默的朝臣开始有了几分骚动。只有徐衰兰恭恭敬敬的向林斜源行了一个礼，高呼，“多谢陛下，能为陛下分忧是我们尚书府的荣幸。”

周围的议论声又开始了，正当群臣以为早朝快要结束时，原本站在文官和武官队列之外的一味灵阁官员突然向前一步，是国师。

“陛下，臣与暗卫统领有本启奏。”

寻常灵阁的人都是好几个月不出来说话，透明得他们几乎忘了还有这么一群人。灵阁之人一旦上奏，必得有大事发生，现在甚至是国师上奏，还带了一个暗卫统领，扎扎实实是这么多年来第一回。

“臣等有本启奏，”暗卫统领半跪在地上，声音洪亮，“此刻次陛下秘密出行贵妃葬礼途中，我等拦截刺杀26次，截获杀手刺客379余人，其中编外暗卫17人，江湖杀手榜上有名者37位，暗卫折损7人。”

他这话一出，满场皆惊。一时众人纷纷猜测是谁这么大胆敢这样行刺帝王，而且还是那么多次，甚至连帝王手下的暗卫都有七人的折损。

也有心思细腻的听见了来刺杀的人里都有暗卫。他们口中说的暗卫，都心照不宣指向一个地方——皇家训练出来的暗卫。先皇后十六便是暗卫统领，杀伐果断，一旦被盯上轻则殒命当场，重则家破人亡，当值期间给他们这些人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当今天下能够操纵暗卫的只有三人，陛下，长公主和长公主之女徐衰兰。长公主与陛下素来亲和，所以便只有唯一一个怀疑人选。

众人的窃窃私语和眼神对徐衰兰都没有影响，她依旧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

林却看国师，国师表示幻境没有波动。

徐衰兰还真是稳得住。

“臣等受陛下圣旨彻查此事，为了徐尚书的清白，烦请陛下下令让徐尚书不要多走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国师站在那里慢悠悠的说。

“暗卫并非本官一人可调动。国师怎会如此断定本官有嫌疑？”徐衰兰看上去依旧情绪很稳定，仿佛对此事早有应对。

“尚书有所不知，那些江湖人士的口供可都指向了徐丞相的府中，更何况有有几位更是徐丞相的客卿。还有，依照徐尚书的意思，若不是尚书你向暗卫下令刺杀陛下，那便是另一位了？”

另一位便是长公主，如果徐衰兰拒绝接受禁足接受调查，长公主那边也会被牵扯进来。

徐丞相是徐衰兰的生父，若是连他也一同参与到刺杀陛下的轨迹中，那才是真正的骇人听闻。要知道陛下这一路走来少不了有徐丞相在其中辅佐的功劳。

“这是诬陷。陛下，这绝对是诬陷！老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见，这么多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为国为民，陛下是看在眼里的啊！”

徐丞相跪在地上甚是气愤，也不知是演技特别好还是什么，他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心虚。

“徐相，你放心，朕终归是相信你的。”

“陛下信臣，臣死而无憾。”徐相再拜，眼含热泪。

“请陛下下旨彻查此事。”国师作揖微微俯身。

高位上的天子面色为难，像是并不太愿意怀疑这两人，但碍于国师的请求，只下令将两人各自禁足在府中。

徐丞相跪谢圣恩，然后先被侍卫带了下去。

“臣遵旨。”徐衰兰也向上位之人行了跪拜大礼，刚要被侍卫带回府中时，又回头说了一句，“陛下切，莫忘了将掬月送回臣府中。”

现在线索这么明确，全都指向她，刺杀帝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虽然徐尚书的九族里也有陛下，但她依旧免不了杀身之祸 。

即便是这样危急的时刻，她仍不忘将自己的侍官要回府中一起囚禁。这不免让人又满怀恶意的揣度她是不是要利用这位掬月大人让陛下从轻发落。

皇座之上的帝王依旧宽和，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你这是马上也要被送到尚书府里面关着了呀。”修撰对这个长得跟他以前同事有几分相似的人有爱屋及乌的感觉，不免关心。

“徐衰兰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他就说为什么徐衰兰这么急着把自己要回去，原来是想拉个人做垫背。他像是想起什么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

“我笑不过是有个人做了全面的布置，结果发现这些布置都是无用功后，在恼羞成怒罢了。”

徐衰兰一直以来的布置他都一清二楚，甚至于在他真正经历的那段现实里，她的计划已经成功。

林却的死从一开始就奠定了徐衰兰计划的正确走向，所以后来徐衰兰才能轻易对陛下下药，甚至送一个替代品使其病情进一步恶化，这几步的棋子走的实在是很高明。当然，其间也少不了魔界少主穆衔蝉的推波助澜。

可是林却现在来了，他的到来从一开始就奠定了这个计划基础的崩溃，再加上他解决了林斜源被下药的源头，送走了穆贤婵。林斜源现在早已没了死志，意识到这一点的徐衰兰慌不择路，这一切促成了徐衰兰最后不顾一切的刺杀。

现在刺杀没有成功，计划败露，徐衰兰最后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傀儡丝。徐衰兰知道他就是林却，这样一来只要能操纵林却，徐衰兰完全可以将林斜源玩弄于股掌之中，让他退位就退位，甚至于可以命令林斜源去死。只是徐衰兰不知道这傀儡丝早就被林却解决，完全影响不了林却的思维。

旁边坐着的人似懂非懂。

这场朝会随着徐衰兰的离开告一段落，快下朝的时候徐横观特地来他旁边叫他去后殿一趟。

林却想了想，左右徐衰兰不等到他出宫就不会走，还是得去见陛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