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曾经在她最为难受的时候,也从未亲自看她一眼的“父亲”,眼下却恨不得不择手段将责任扔出去的模样,宋洛河只想用人面兽心四个字来形容他。
可笑,可笑……可笑!
她在今日之前,竟然还对这个伪君子抱有一份子女对爹娘才有的孺慕之情。
宋洛河大笑起来。
越是大笑,眼泪却越是不受控制地落下。
可笑!可笑!可笑!!!
可笑她曾经没有看清!可笑她现在终于看清了!
宋洛河把捂在自己双眼上的手放下,露出的是两只通红如厉鬼的眼眸。
“可笑!!!”
“难道不是你把宋洛河送进皇宫之中吗?!现在还要大言不惭地说,她即将成亲了?!”
宋阳林神情突变,没想到她竟是连这种事情也一清二楚。
他只得语言苍白地狡辩。
“进宫可不就是一件好事!当今圣上只有一后一妃,洛河如今进宫,仰仗宋家权势,高低也能进入四妃之一,甚至坐上凤位!”
“到那时,宋家便能再上一层,难道不好?!”
殊不知,宋家本就已如风中危楼,摇摇欲坠。
生活在这里面的人还以为这是琼楼玉宇,一生能荣享富贵。
宋洛河看着与她虽有血缘关系,却毫无父女情谊的宋阳林,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宋阳林,你真是罪有应得。”
先是让她娘亲遭受如此无妄之灾,如今还想用这样的方法祸害更多的无辜者。
像他这样的人必定活着时就要遭受报应,死后更应打入地狱受刑!
宋阳林从她的语气里听出眼前的人,似乎并不是自己那柔弱到丝毫不敢反驳丈夫一句错误的亡妻董明珠。
他难掩语气里的惊讶和颤抖。
“洛河……?!怎、怎么可能?!你进宫去,怎么可能死这么快?!下一个契主还没来得及找到——”
“不、不可能!你如果死了,血债岂不是就要我来背负?!”
他面容狰狞,明明还是活人,看上去却要比厉鬼再恐怖三分,扑上来就想掐住宋洛河的脖子质问。
不过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出来,一把长剑已经先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不是长剑。
而是一根银簪。
只是因为它和拿着它的那个人一样锋利,所以叫人不得不往后退后两步,避其锋芒。
宋阳林声音颤抖,不由自主开始露怯:“你,你到底是谁?!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大梁宰相!”
赵霜雪眼皮都未为了他多抬一下。
“你死了可就不是大梁宰相了。”
生前做尽恶事,死后自然也别想得到什么礼待。
宋阳林从她的眼里看到的只有冰冷,而不是下人常有的恭维与尊敬。
除了恐惧和绝望,他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只会手脚并用地在圆台上不断后退。
“不、不——我是大梁宰相——”
他像是除了这句话以外,什么也无法再说出来。
“那还真是为大梁如今的朝堂感觉悲哀至极!”
一声怒斥从台上传来,正是大梁开国宰相秦自明的声音。
“你阳寿本已耗尽,却还用五鬼之术强行续命!”
“身居高位,却素餐尸位,甚至是欺压良民!”
“妻女原本爱戴你,可你不仅毫不关心,甚至还将其心意践踏,如何可为人父!”
宋阳林回头一看,只见一名白发白须的老者正沉着脸看他,那张脸分明就是早已故去的开国宰相!
他惨叫一声,以为自己坠落地狱,却没想到等等才是更残酷的炼狱即将展现在他的面前。
像是感应到真正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原本还算安静的因果线好似重新活过来的毒蛇群,蜂拥而至,然后像是要将他五马分尸一样,咬住勒紧宋阳林的四肢颈脖。
宋阳林惨叫着,恬不知耻地徒劳绑架宋洛河来帮助他。
“洛河!洛河!帮爹啊!”
宋洛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感觉到自己四肢处施加的力道越来越强,宋阳林的哀嚎求助,也逐渐变成了怨毒咒骂。
“你对血亲之难袖手旁观,今后必定会有报应的!”
秦自明冷笑一声:“还真是不知道你这脑子是怎么当上宰相的。”
他从签筒中顺应天道之意抽出一根,再问宋洛河。
“宋洛河。”
宋洛河行礼:“民女在。”
秦自明问道:“今日,你可要与宋阳林断绝父女关系。”
“从此你不受宋家荫蔽,宋家众人亦与你恩怨亦断,再无瓜葛?”
在宋阳林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宋洛河睁开红肿的双眼,坚决地说道:
“是,民女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