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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冬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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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谢夭偷偷上了流云阁顶起,宋明赫就出现在了校场边,抬起头来看着他。宋明赫有着一张很坚毅的侧脸,但他对着太阳抬头看向谢夭的时候,脸上又仿佛流露出一股怀念。

校场上的都是下一辈的弟子了,他们当中就连亲眼见过谢白衣的都很少,更不用说见到年少时躺在流云阁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师兄练剑的谢白衣了。

谢白衣那时还小,见谁都笑嘻嘻的,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混不吝,招猫逗狗,上树掏鸟,也在很早的时候,就不跟着和他同级的弟子一起在校场练剑了。

但又总是,能挥出惊才绝艳的一剑。

宋明赫忽然就想起来,即使在无数次天才般的一剑之后,谢白衣转过头,仍然乖乖喊自己“师兄”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谢白衣真是……

宋明赫闭了一下眼睛,喃喃道:“真是天之骄子。”

他很少回忆起自己的少年时代,多年来庄主的身份已经让他没有时间去回想过去的一些往事了。

但如今望着坐在流云阁上的谢夭时,一点年少时的碎片忽然就滑进了脑子里。

带着光亮的。

宋明赫的亲传弟子裴林道:“师父,您在看什么?”

宋明赫睁开眼睛,却缓缓摇了摇头。

那些碎片,也不止带着光亮的,还有一些,不可说的、红色的、愤懑的、不甘的……

宋明赫回想起来跟谢白衣第一次见,那时他在校场上挥汗如雨,一抬头,对上那个张扬少年人的视线。谢白衣冲他一笑,宋明赫不知道为何,躲开了那双清澈乌黑的眸子。

过了没多久,老庄主把那个屋顶上的少年人领了回来,对他道,从此之后,这就是他师弟。

有的时候必须承认,天赋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裴林道:“师父,长安在带着他那个朋友练剑。他们关系很好么?”

宋明赫看着他们,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这种感觉让他心情有点说不清,只沉默着又朝那边看了一会儿,才摆摆手对裴林道:“你先去练剑吧。”

宋明赫走过去,对谢夭道:“谢公子,长安,有事要找你们,跟我过来。”

说完,他便转回头,大踏步朝他自己所住的藏云阁走去。

藏云阁面积并不算大,只因为藏云阁建在归云山庄最高点上,所以是历年来庄主所住之地。

几个人刚进了藏云阁,谢夭就发现,藏云阁内没什么宋明赫个人的东西,只有几件衣物而已。

归云山庄的各种书信文件占了屋内绝大一部分,庄主的庄主印明晃晃地摆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宋明赫道:“坐。”

谢夭和李长安坐下。

谢夭心道大白天的来藏云阁,难道是有什么要事要商议?而宋明赫到了藏云阁后一直不开口,明显是在等人。

不过多时,他们要等的人便来了。

走在前头的一副道士装扮,嘴上胡须拖到胸口,手里一把浮尘,在左臂右臂上甩了三下,进了门来。正是两仪观观主,素有“两仪四象”之称的严千象。

在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人,那人身着黑色轻纱,步伐飘飘,一身鬼魅之像,脸色苍白得过分,像是死了之后又活过来似的。一抬眼,眼边有一抹淡淡的红,明明眼神湿冷,因为那一抹红又显得妩媚。

那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一直也没有说话,就静静地跟在严千象身后。

宋明赫道:“这位是两仪观观主严真人,我跟他说了谢公子的病,严真人特意过来给谢公子把脉。”

谢夭心道和尚不行就找道士,如果道士再不行呢?

一天内把了两次脉,他把烦了,江问鹤都没这么频繁把过他的脉。

但这是宋明赫特意为他寻的,他还是冲宋明赫感激一笑,道:“多谢庄主。”接着便伸出腕子,让严千象把脉。

严千象闭着眼睛摸了一会儿,没摸出来个所以然,捋着胡子摇了摇头,然后转头对他身后那人道:“阿莲,你来。”

阿莲走近,把手搭在谢夭脉搏之上。

谢夭闭了闭眼睛,冲阿莲一微笑,心里却道,得,一天内第三次了。

严千象此时道:“阿莲是我两仪观中最具医术天分的弟子,曾前往过神医堂修习,师从‘妙针圣手’燕青回。两仪观中,阿莲把脉断病,比我还要准。”

严千象说话时语气满是自豪。

谢夭却没仔细听,而是去看那名叫阿莲的年轻人的眉眼,半晌,他得出了一个结论——阿莲长得充满鬼气,而且还是那种魅鬼,似乎只要一抬眼,勾起唇角一笑,就能摄走人心魂。

不同门派养出来的人风格各有不同,比如佛门,佛门最好认的就是他们秃头有戒疤,但除此之外,佛门中人会让人感到一股刚正之气。陨日堡人则都是彪形大汉,归云山庄人大多风度翩翩。

至于两仪观,两仪观人却是瘦弱,就好像门派内小白脸比较多。

但是再怎么瘦弱也不至于养出个鬼气森森的人。

谢夭注视着他,轻声开口道:“你叫阿莲?可有道号?”

阿莲眼睛半阖,一开始并不答话,过了一会儿才道:“居士,把脉时不宜言语。”

阿莲又把眼睛垂下来,这次不知道把到了什么脉象,一直无波无澜眼神竟然变了一变,先是震惊,然后变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不过那种神情一闪而过,转眼间眼神又静若寒潭了。

他站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只微微摇了摇头。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阿莲又退回到严千象身后,严千象叹息道:“庄主,看来我这里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宋明赫道:“无妨。麻烦真人了。”

宋明赫起身准备送严千象出门,阿莲在出门之前,又意味不明地看了谢夭一眼,嘴角微微一翘,低声道:“祝居士,福寿皆永。”

明明说得是祝福的话,硬是让谢夭听得一股恶寒。

屋外,刚走出藏云阁没多远,严千象道:“听问贵庄谢白衣谢大侠死讯。谢白衣一代豪侠,真是让人惋惜。还望庄主节哀,务必保重身体。”

虽说江湖上都心照不宣地认为谢白衣死了七年,但由于至今没有找到尸骨,所以即便都知道谢白衣死了,但都不挂在嘴上。

如今桃花仙证实了谢白衣的死讯,悼念的话终于可以对着外人说了。

宋明赫道:“多谢真人宽慰。白衣亡故多年,有江湖众人怀念,实乃归云山庄之幸。”

严千象笑了笑,道:“宋庄主何许人也,必定不会困于悲痛。就算贵派不打算大操大持,有些礼节还是要有,贫道略备了一些东西,如今就搁置在归云山庄山门外。”

宋明赫偏头道:“什么意思?”

严千象道:“帛金。”

谢夭最近发觉归云山庄有三不对。一是来的外人越来越多了,自两仪观之后,又来了陨日堡、极上寺、忠义堂等许多人,并且,怀竹月也回了山庄。按理说归云山庄非请不得入,但他最近也没听说归云山庄向外发了什么请帖。

二是归云山庄弟子最近在采买大量东西,就像是为了什么重要事情在做准备。这第三件事,也是这最重要的一件事,李长安经常不见人影,心情似乎也不是太好。

褚裕问道:“归云山庄是有什么典礼要办么?”

谢夭摇摇头,笑道:“不知道,可能有人要成亲?褚裕,这一趟来值了吧,桃花谷那群人八辈子都成不上亲。”

他确实是开玩笑,归云山庄内成亲能有这么大阵仗的,只有宋明赫、怀竹月、李长安这几位。

但这几位哪个有要成亲的意思?宋明赫为庄中之事操劳,怀竹月一直守在桃花谷外,李长安跟姑娘话都没说过几句。

褚裕道:“谷主什么时候能成亲,就算开了桃花谷内成亲先河了。”

谢夭笑道:“好好好,得等下一任谷主来开这个先河了。”

褚裕说完,又去校场找关子轩了。他虽然嘴上说归云山庄的剑术烂,但越看越发觉其中精妙,况且会总比不会好,于是日日去校场偷学。

谢夭知道,也没有拦他。

他阔别归云山庄多年,如今冷不丁回来,又有他小徒弟陪着,之前在山庄里才有的懒散习性又爬上来。

如此在这“温柔乡”里溺了几日,溺得他有点不知今夕何夕。见褚裕又去校场偷师学艺,他想了一会儿,心道确实该干点正事了。

这最重要的事,也是他平生最后一件事,就是找出当年桃花谷的真凶。实际上那年他重伤昏迷,醒来后战场上许多细节都记得模模糊糊,他只记得伏兵从左边钻出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齐齐冲着他一人而去。

后面的事情他便不记得了。

他从桃花谷这边也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甚至有些人都不知道那天有一对兵马突然出现在桃花谷中。

如今谢夭回想起来,越来越觉得那批人透漏着诡异,就像是一群鬼魂,来无影去无踪。

他们突然出现在桃花谷内,杀了很多人,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仿佛人间蒸发。

归云山庄这边记载又如何呢?

桃花谷那一战的卷宗是绝密,此类卷宗,要么存放于庄主住处,要么就是放在藏书楼天字隔间。

谢夭回想起在藏云阁看到的庄主印,和成卷的归云山庄卷宗,决定先去一趟藏云阁。

这天正是冬月初二,天上的月亮只露了一个黄色的芽尖。此时已没了人声,弟子都已回寝,路上也没几个行人,整座归云山庄落进一片寂静的黑暗里。

谢夭这个时候悄悄出了门,前往藏云阁。

他了解他师兄的习惯,宋明赫习惯在晚上戌时出门练剑,三伏酷暑,数九严寒,日日不曾间断。一直练到深夜亥时,才会收剑回来安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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