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班真就认真地盘算起来了。
“你看,假设我要一直维持男性身份的话,现在订下婚约,以后定能省去许多麻烦吧。若是蔡邕之后不得重用,蔡琰自然无法插手格物院的事宜,若是蔡邕得到重用,我也相信你们情报部的实力。”曹班说到最后,还刻意地眯起眼睛。
符柯皱眉往后退了两步:“怎么感觉主公说话怪怪的。”
曹班微笑:“怎么说?”
符柯:“像男子一样。”
曹班摊手:“我现在不就是‘男子’吗?”
符柯沉默。
曹班慢慢往身后躺倒,闭上眼睛,书案上的墨香在房间里飘散,她深吸一口气,放松道:“有些时候,‘男子’是一种处境。”
符柯道:“‘女子’也是。”
曹班叹气:“是啊——”
“那主公呢?”
“什么?”曹班声音嗡嗡地,带着浓浓的困意。
“提及婚姻,主公似乎将所有人都考虑进去了,那主公自己呢?”
“我啊……”曹班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符柯见她嘴唇呢喃,却终究没有听清她的话。
符柯看了眼墙角的铜壶滴漏,今日虽然是休沐,但是曹班需要参加城南的洛水雅集,也不能太晚出门。
符柯轻手轻脚退出房间,轻轻给曹班掩上门,提醒外面的阿乔到时间叫醒曹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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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班上辈子家里蹲之前,也是经历过社会毒打的。
那会儿刚刚大学毕业的她也是意气风发,朝气蓬勃,而且有姐姐作为榜样,她总是在心中暗暗和自己较劲,外化体现就是——卷王。
但技术宅终归是技术宅,让她钻研技术她可以不眠不休,但是让她卷人情世故,她就头秃了。
比如,她最讨厌,下班时间的团建活动。
上辈子就是,这辈子更加。
和曹班一同通过考核,在朝廷任职的郎官,这次一共有七名,其中五名在尚书台任职,唯二的例外,一个是曹班,另一个则是老熟人,曹班曾经的同学——孔融。
和身处边缘部门的曹班不同,孔融被任命为太常属官,太常也是九卿之一,名义上是负责礼仪,但是因为所有博士的考核选拔归太常管,清流的摇篮——太学,也归太常管,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孔融现在就是参加选秀,一出道,转头就当了下届选秀的导师,“皇族”实锤了。
这次的雅集就是由太常大人亲自组织的“东汉朝廷新员工入职交流会”。
本来以曹班的性格,这样的聚会她是能避就避的,但问题是,如今的太常大人也是她的老熟人,凉州三明之一的张奂。
一想到和姐姐不能相见,有这家伙放跑羌胡的一部分原因在,曹班就将手里的麦饼咬得咔嚓响。
然而张奂并不知道这一层关系,他是在边疆一路杀上来的儒将,本人性格还是非常直爽的,始终记得曹氏双生子给自己两个儿子“劝学”的恩情,因此上任后,得知新一批郎官里有曹班,便亲自书信一封,邀请她参加雅集。
新任郎官们按照某种默契,自觉排位而坐,曹班当然坐在了最后,孔融和第二位谦让两回合,坐在了第一位,紧挨着张奂。
雅集由主人宣布开始,张奂一番发言后,有人立刻提议,让新任郎官们作赋。
经过马氏门下的两年,曹班长进最大的就是诗赋了,这种场合也不是没见过,当然不在怕的。
不过这次并没有给到她“表现”的机会,郎官作赋才能得到发言机会,只有前三名席位的郎官被叫起来作了赋,顺带自我介绍,也就是说,包括曹班在内的后四位,是不配有名字的“其他优秀年轻人”。
令人犯倦的仪式性流程结束,终于进入了自由交流环节,所有人都放松下来,连首座的张奂也有些微醺。
不少人离席去到上位,和太常大人还有孔融攀谈,偶有挤不进攀谈圈的人来找曹班,问她现今官职,得知曹班在东观校书后,就会夸奖一番曹班年少有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当然,被围在人群中间的老同学孔融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曹班一个眼神。
曹班乐得轻松,默默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一边啃着麦饼,一边四处打量。
初夏的天气很好,阳光温和,草木丰茂,听说这处庭院是张奂的私宅,曹班想到当年在洛阳那处荒凉凄索的院子,不由有些感叹。
“时移事迁啊——”
“物是人非啊——”一个声音同时在曹班耳边响起。
曹班转头,是一位看起来比她还年轻的小郎君,大约是在座某位的亲属。
小郎君生得明眸皓齿,见曹班看过来,主动与她攀谈道:“我见郎君似乎很喜欢吃那麦饼?”
说完指指不远处,曹班席案上的空盘子。
确实,在场诸君,只有曹班案上的盘子空了,大部分人似乎都一口未动呢。
曹班回头笑道:“谈不上喜欢,只是有些怀念罢了。”
小郎君歪头:“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