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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不见创痕 疑真疑幻 难明心迹 非友非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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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id="content">心上的疑云

天色已经亮了,齐漱玉从那座山上走下来,心头一片怅惘。www.xiaoxiaocom.com

卫天元叫她回家,她走的却不是回家的那个方向。

她情思惘惘,踽踽独行,蓦地发觉,自已正在走向回转洛阳的路上,不禁心里一酸,暗自想道:“元哥是回去找他的旧时爱侣,我也跟着他去洛阳做什么?”

但随即想道:“但这只怕是元哥的一厢情愿,那位姜姑娘虽说是他童年时候的青梅竹马之交,假如今毕竟是嫁作徐家妇了。昨日在徐中岳受伤之后,她就曾经以徐夫人的身份,代表丈夫出战,元哥几乎伤在她在剑下。不错,她终于不忍杀伤元哥,看来是对元哥还有一点旧情。但这点旧情恐怕也比不上新婚夫婿的恩爱了。否则她何必这样做来伤元哥的心?元哥还希望她帮忙找到徐中岳的罪证,这不是一厢情愿是什么?”

其实这究竟是不是“一厢情愿”,除了姜雪君本人,谁也没有资格替她作答的,齐漱玉认为这是“一厢情愿”,其实却也正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她是要为自己找一个不回家的借口。

“不管那位姜姑娘将会对元哥怎样,他回洛阳去冒这个大险,无论如何我都是放心不下的。唉,元哥孤掌难鸣,倘若我不回去帮他,还有谁人能够帮他?我还是瞒住他悄俏回去吧。”

反复思量,她终于还是走在回头路上。

但面对着这样复杂的形势,如何才能够帮得上卫天元的这个忙呢,她心里可是毫无成算。

正自怅惘之际,忽地看见路上一个人,叹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我本将心照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哼,我真是后悔自寻烦恼!”

齐漱玉觉得这个人好生熟悉,定睛一瞧,认得他就是昨日在徐家看热闹的宾客之一,而且是曾经帮卫天元说话的。

齐漱玉心中一喜,暗自想道:“他念这两句诗不知是什么意思,但他昨天帮元哥说话,想必是元哥的朋友。”于是立即加快脚步,迎上那人。

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楚天舒。

他也看见齐漱玉向他走来了。

要是在昨天的话,他碰上齐漱玉,一定也是像齐漱玉这样欢喜的。他昨天本来就曾经想过去找齐漱玉的。

但今天可不同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姜雪君是他的师妹,亦已知道卫天元与她的底细了。用不着再去问她了。

昨晚他“好心不得好报”,不但受了卫天元的气,还给卫天元点了他的穴道,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他和卫天元一样,同样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这股气憋在他的心中,尚未得到发泄。是憋得十分难受。

山道崎岖,齐嫩玉一展身形,拦住楚天舒去路。

齐漱玉不懂江湖礼节,一开口就道:“你莫慌,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楚天舒满肚子火无处泄,冷冷说道:“我与姑娘素昧乎生,姑娘有何见教?”心想:“你纵然是齐燕然的孙女儿,我楚某人也未必怕你。”

齐漱玉笑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

听见她这样说,楚天舒倒是不禁一怔,暗自想道:“爹爹和齐家不知是有什么交情,我也弄不清楚,且听听她怎样说。”于是故意问道:“你认识我?那你知道我姓甚名谁?”

齐漱玉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高姓大名,但我知道你是元哥的朋友。”

楚天舒仍然给她来个明知故问:“哦,你的元哥是谁?”

齐漱玉不禁也是一怔,不知对方是装糊涂还是真的,连卫天元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因有求于他,只好“画蛇添足”,“我的元哥,就是江湖上人称‘飞天神龙’的卫天元,也就是昨天把徐中岳弄得不能成亲的那个人呀!”

楚天舒道:“你怎知道我是飞天神龙的朋友?他和你说的吗?”

齐漱玉渐渐也感觉对方有点戏弄的态度了,忍住气道:“徐家那班客人差不多都是和徐中岳一个鼻孔出气的,只有两个人例外,你是其中之一。假如你不是元哥的朋友,我想你总不会无缘无故的甘犯众怒,帮元哥说话吧?”

楚天舒道:“我一向是对事不对人,帮理不帮亲。我帮某人说话,不一定就是因为那个人和我有交情!”

齐漱玉道:“最少你和卫天元是相识的朋友吧?我指的不是普通的相识!”已经渐渐有点气恼了。

楚天舒想起昨晚的事,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你要这样说,那也可以。”

齐漱玉道:“那么请你看在元哥的份上帮我个忙,你知不知道元哥的消息……”

楚大舒道:“你找错人了!”

齐漱玉道:“你不是刚从洛阳城里出来的吗?”

楚天舒道:“不错,那又怎样?”

齐漱玉道:“我以为你是他的朋友,或许会知道他的消息,所以试问一问。嘿嘿,即使你不知道也不该对我这样冷漠吧!”

楚天舒冷冷说道:“你要我对你怎样,要我巴结你吗?”

齐漱玉气道:“你这人说话怎的如此无礼,谁要你的奉承了?你既然和卫天元是朋友,多少也得对我客气一些吧?难道你不知道我……”

楚天舒道:“我知道你和飞天神龙的关系,但错的可不是我!”

齐漱玉道:“哦,我有什么地方错了?”

楚天舒冷冷说道:“飞天神龙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我怎么高攀得上?要找飞天神龙的朋友,可是找错人。我非但不是他的朋友,连他的朋友我也不敢高攀!”

齐漱玉自小受爷爷宠爱,娇生惯养,哪曾受过人如此奚落?不过她也是一个七窍玲珑的人,一听楚天舒这样气愤愤的说话,心中却己猜到几分。

她忍着气说道:“好,就算你不是他的朋友,但你也曾承认和他不是普通的相识。你不肯把他的消息告诉我,是不是因为他曾经得罪过你?”

楚天舒道:“我和别人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齐漱玉忍不住发作:“就算他得罪了你,我可没有得罪你!”

楚天舒道:“你没得罪我,但我也并没欠你什么。小姐,我不高兴和你说话,总可以吧?”

齐漱玉气得面孔发白,说道:“不可以!你不和我说个明白,我就不放你过去!”

楚天舒一声冷笑,说道:“我倒要看你有什么本事留得我?”

冷笑声中,身形飞起,从齐漱玉头顶飞过。

齐漱玉衣袖一挥,卷他双足,使出了家传绝技之一的“流云飞袖”功夫。

楚天舒已料到她有此一着,凌空一个倒翻,双掌拍下,只听得“波”的一声,齐漱玉的衣袖虽然没有卷住他,他也未能摆脱齐漱玉的缠斗。他这一掌凌空拍下,刚好抵消齐漱玉那一拂的内力,轻功受了影响,脚尖刚刚着地,齐漱玉又己在他的面前拦住他的前路。

楚天舒怒道:“我也没有见过你这样横蛮的小姐,我早已告诉你了,任何有关飞天神龙的事情我都不愿意管了,你让不让路?”

齐漱玉道:“不让!”

楚天舒道:“好,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骈指如戟,立即使出家传的点穴功夫。

齐漱玉滴溜溜的一转,左手的衣袖突然从肩后反甩过来,像是灵蛇吐信似的“啮”他咽喉,楚天舒双指一箝,她的这边衣袖已经缩了回去,右手的衣袖又伸了出来,拂向他颈后的玉渊穴,楚天舒一个大弯腰、斜插柳,欺身扑进,点她胁下的期门穴。齐漱玉右边的衣袖卷了回来,这次却是把衣抽当作软鞭来使,不过仍然是攻击他的咽喉要害。楚天舒倘不变招,袖长指短,只怕手指未点着她的穴道,自己的咽喉,就要给她的这一招“藤蛇缠树”勒住了咽喉。

双方各出家传绔会,霎眼斗了三五十招。齐漱玉的两条袖子不但可以当作软鞭来使,还可以当作拂尘拂穴。这种拂穴的功夫,在武林中也是极为少见的。非但如此,经过她的玄功运用,她的衣袖还能使出板刀招数,拍出之时,劲风呼呼,当真好像一口钢刀似的。

不过,楚天舒以指代笔,招数亦是精奇之极,判官笔的招数,本来是一寸短、一寸险的,到了根本没有判官笔而是只用指头之时,那真是招招凶险,凌厉异常。以指代笔的点穴手法和普通的保是以手指点穴的手法,完全不同。齐漱玉不由得亦是暗暗惊奇。

激战中忽听得“嗤”的一声,齐漱玉的衣袖被楚天舒的指尖戳破一个小孔。

楚天舒喝道,“怎么样,你还不认……”

一个“输”字尚未吐出唇边,齐漱玉的另一边衣袖已是拂着他的左臂,楚天舒一个“细胸巧翻云”,倒跃出三丈开外。

“没怎么样,你的惊神笔法固然了得,我的流云飞袖也不见得就输于你吧?”齐漱玉笑吟吟的说道。

其实楚天舒手中假如是拿着判官笔的话,笔尖早已穿过她的衣袖,刺着她的穴道了,又焉能给她的衣袖拂个正着?

不过,楚大舒此时亦已无心与她争论一招的输赢,他只是觉得奇怪,怎的齐漱玉也识得他的惊神笔法。

齐漱玉笑道:“咱们彼此都吃了对方一点点小亏,就算平手吧。其实咱们本来就应该是朋友的,也不必打下去了。”

楚天舒哼了一声,说道:“我不懂你这句话‘应该是朋友’的这‘应该’二字是什么意思?”

齐漱玉道:“扬州楚劲松大侠是你的什么人,假如我猜得不错的话,他应该是你的父亲,对吗?”

楚天舒道:“你猜得不锗。这又怎样?”

齐漱玉道:“着呀,你既然是他的儿子,你就应该知道咱们两家的交情。我的爷爷是冀北齐燕然。”

她亮出祖父的招牌,楚天舒倒是不便生她的气了,只好说道:“齐老爷前辈我闻名已久,但我可不知道我们两家有甚交情。”

齐漱玉道:“哦,你爹爹从来没有和你提过?”

楚天舒道:“没,没有提过。”

齐漱玉好像不大相信,盯着再问:“真的完全没有提过?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爷爷的名字的?”

楚天舒道:“家父是曾和我说过令祖的大名,他说令祖的武功天下第一,不过却从未谈及他与令祖的交情。”

齐漱玉皱眉道:“令尊说的就这么多?”

楚天舒想了一会,说道:“当然不止说一句。但听家父的口气,或许他和令祖曾经相识,但因他自知高攀不上,故此不敢以令祖的朋友自居。”

他并没有说谎,不过他却隐瞒了他的所知。

不错,有关齐燕然的事情,他的父亲就只告诉他这么多。但却是和别人谈论过齐燕然的。而且他也听到了那些言语的。

这个“别人”也不是外人,是他的继母。

他的母亲早逝,父亲续弦的时候,他只有七岁。

就在那一年的清明节,继母嫁到他的家中也还未满一个月,父亲带了新婚的夫人给前妻扫墓,他当然也跟着去。

他的继母对他很好,但当时他还是个七岁的小孩子,对这个“新妈妈”不免有点妒忌心理,到了母亲的墓地,拜祭一过,他就自己跑开去捉蟋蟀了。

他伏在乱草丛中寻觅蟋蟀,忽然听见了继母一声叹气。

他是妒忌父亲“疼”这个新妈妈比疼他更多,听得继母这声叹气,不禁觉得奇怪:“爸爸这样疼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于是伏在乱草丛中,极力避免弄出声响,竖起耳朵来听。伏地听声是可以听到较远处的声音,他的父母可能也没料到他听得见,见他不在面前,并不怎样避忌。

只听得继母叹了口气,说道:“听说他已经死了。”

父亲说道:“今日我和你来吊祭前妻,你是不是有所感触?”

继母接着不知说两句什么,他听不见,只听得父来也跟着叹口气道:“今日之事,实非你我始料所及。他虽然不好,但总是、总是

继母似乎有点激动,声音比较高亢:“不要说下去了,我从来没有后悔嫁给你的!”

父亲柔声说道:“人之相知,贵相知心。妹子,你为我牺牲多大,我都知道了。咱们之间,已经是用不着避忌什么的了。”

继母说道:“松哥,多谢你对我的信任。”

父亲说道:“所以,莫说他如今人已死了,即使他还在人间,你思念他,我也不会怪你。”

继母说道:“我也不能说是对他毫无感情,但这种感情,和对你的感情完全两样。”

父亲好像有点激动,声音提高了些,说道:“好妹子,我明白。”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了,只有楚天舒满腹疑云:“新妈妈说的那个‘他’是谁呢?为什么他们要在妈妈的坟前谈起这个人?”

又过了一会,方始忽地听得父亲说道:“听说老头子的武功天下第一,是真的吗?”

继母说道:“常言道得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老头子的武功是不是天下第一我不敢说,但据我所知,他确实是平生未遇敌手。我只学了他家的三招武功,这三招武功,就曾经两次救过我的性命。那两次事情,你是早已知道的了。”

父亲说道:“我知道。如此说来,老头子的武功纵然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当得起深不可测这四个字的形容了。”

继母忽地噗嗤一笑,说道:“松哥,你是不是怕那老头子找你。”

父亲说道:“咱们能够结为夫妇,粉身碎骨,我亦无憾。就只怕你……”

继母笑道:“松哥,你放心。他对你很有好感,曾经夸赞过你呢。”

父亲似乎受宠若惊,说道:“真的,他怎样说我?”

继母说道:“他说你武功好,人品好,要是他有一个儿女像你这样,那就好了。”

父亲苦笑道:“可惜我不能做他的儿子。但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当然是还未知道、还未知道……”

继母说道:“不错,那时他是尚未知道。”

父亲说道:“那么现在恐怕是已经知道的了?”

继母笑道:“那也不用惧怕。他疼我就好像我是他的亲生女儿一样。我相信他决不会将我为难的。如今我已经是你的妻子,相信他也会对你爱屋及乌。”

楚天舒在草丛里伏得太久,忍受不了污泥腐草的气味,钻出来了,他一现身,父亲和继母也就停止谈论那个“老头子”了。

楚天舒是个早熟的孩子,虽然不懂男女间事,但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小孩子不能问的。

继母说的那个“他”,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全不知道,知道的只是那个人已经死了,继母还在想念他,但又不愿提起他。

他不敢问爹爹那人是谁,不过却是压抑不住好奇之心,想要知道那个被父亲认为“天下武功第一”的老头子是谁。

第二天他找到一个机会,继母不在父亲身边的时候,他就问父亲。

父亲怔了一怔,说道:“武学之道,各家各派都有专长,很难说谁是天下第一。”

楚天舒噘起小嘴儿道:“爹爹,你说谎!”

父亲瞪着他道:“我说了什么谎?”

楚大舒道:“昨天我好像听见你和新妈妈提起一个老头子,说这个老头子的武功是天下第一。”

父亲说道:“哦,你还听见了些什么?”

楚天舒道:“我就只听见你说这一句。”

父亲料想知道他也在说谎,但却无奈他何,只好说道:“好,我可以告诉你。但不管你昨天听见我说些什么,可不许随便说出去。”

楚天舒答应了他:“爹爹,只要你不说谎,我也不会随便乱说的。”

父亲苦笑道:“你这个小鬼头,我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其实爹爹并非说谎,那老头子的武功只是我心目中的天下第一未必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所以我刚才只好那样答你。”

楚天舒笑道:“爹爹,你不必解释了。快点告诉我吧。我只要知道你说的那个老头子是谁。”

他第一次听见“齐燕然”这个名字,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从他父亲的口中说出来的。

父亲描绘的齐燕然的武功,不过是转述继母昨天所说,并没增多,也没减少,他唯一的收获只是知道了一个名字。

他想多知道一些,问道:“爹爹,这个齐老头子住在那里?”

父亲板起脸,说道:“我不知道,你问这个干嘛?”

楚天舒道:“爹爹,我想认识他。他的武功天下第一,纵然他不肯指点我三招两式,认识他也是好的。”崇拜英雄,本是叫孩子的正常心理。但他的父亲听了,却似乎很不高兴。

父亲板起脸孔说道:“不,你不能去找。即使将来偶然在江湖上碰上,我也不许你说出,你就是我的儿子。”

他心里充满疑惑,问道:“为什么?”

父亲说道:“我不愿意高攀几乎是被武林公认为武功天下第一的人。”

他再问:“要是他先问起我的家世,我说出你的名字,那也不算是你高攀他呀。”

父亲的脸上几乎刮得下一层霜:“不许你说就是不许你说,别再多问。”

父亲是很少对他这样的,他感到受了委屈,几乎哭出来了。

父亲这才似乎发觉不该如此的对待孩子,说道:“爹爹今天心情不好,你自己去玩吧,不要罗嗦爹爹了。”

他含着眼泪,一句话也不说了。但也不走开去玩。

父亲叹了口气,说道:“唉,你这孩子,真是像我小时候一样执拗。其实许多事情,寻根究底反会自招烦恼。我这句话你记住吧。现在你虽然不满,将来你会明白。”

他摇了摇头,孩子不走开,他自己走开了。

过了一会,楚天舒听得继母在里面责备父亲。

“孩子像你不好吗?你何必这样凶巴巴的对他?”

父亲不作声。

继母继续说道:“其实你可无须担心的。老头子已经将近七十岁了,待到舒儿行走江湖的时候,他即使还活在人间,料想也不会在江猢上出现了,何需担心舒儿碰上了他。”

继母对他很好,他一年年长大,对继母的敌意早已消除,不过心上的两个疑团却是始终存在。他在更加懂事之后,也就更加不敢问他父亲了。

***

想不到他虽然没有机会碰上齐燕然,今天却碰上了齐燕然的孙女。

齐漱玉听他说罢,笑道:“我的爷爷可不是这样说。”

楚天舒禁不住问道:“他怎样说?”

齐漱玉道:“你的爹爹以晚辈自居,说是不敢高攀,其实我的爷爷是把他引作忘年之交的。”

楚天舒道:“哦,有这么好的交情吗?”

齐漱玉道:“你听过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这句老话吗?有的人虽然只见过一次面,相知之深就像老朋友一般?”

楚天舒道:“你是说他们一见如故。”心里却是疑惑不已:“若然真的像她所说这样,爹爹为什么要避开她的爷爷?甚至还顾虑到我可能碰上她的爷爷,不许我在她爷爷面前提及我是他的儿子?还有,从爹爹那一次和继母所说的口气听来,他对齐燕然其实所知甚少,这‘相知之深’四个字,对他来说,无论如何是用不上的。”

齐漱玉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继续说道:“不错,最少对我的爷爷来说,这句成语是用得再也恰当不过的了。他和令尊虽然只是见过一两次面,但他常常和我们说,在比他小一辈的成名人物之中,配得和他做朋友的只有今尊一个。爷爷又常常称赞你的爹爹武功好,人品好,可惜自己没有这样一个好儿子。”

说至此处,笑起来说:“爷爷的儿子就是我的爹爹,你应该相信,我决不会捏造爷爷的说话,贬低自己的父亲来抬高你的父亲吧?”

其实两句话她虽然并非捏造,其他的话却只是她的“想当然”而已。她甚至根本就不知道,她的爷爷是否见过楚天舒的父亲。

***

无独有偶,她第一次听得楚天舒父亲楚劲松的名字,也是在清明时节,那一年她也是只有七岁。

清明节对她家来说,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她的老家在很远的地方,祖先的坟墓都在那儿,根本无墓可扫。

不过,虽然没有过节的气氛,却也还是和寻常的日子不大一样。

爷爷在清明这天,脸色总是份外沉暗,往往整天都不说一句话。

从她开始懂得人事的时候,每年过清明节都是这样。

那年的清明节,爷爷也没例外,一个人在喝闷酒。

不过有点例外的是,这一年的清明节,爷爷多说了几句话。

丁大叔来和爷爷说话,刚说得“少爷”二字,爷爷就沉声说道:“你忘记了我的吩咐吗?!不许在我面前提起玉儿他爹!”

丁大叔垂手说道:“是。不过我想说的不是少爷,只是和少爷相关的……”

爷爷怔了一怔,忽地好象明白了丁大叔的意思,说道:“你是想说他的……好吧,我也想知道她的下落。你是不是听到一些什么了?”(她的爷爷说的是“她”,但她不知道是“他”还是“她”的。)

丁大叔道:“听说她在扬州楚家。”

爷爷说道:“扬州楚家,是以点穴功夫号称天下第一的扬州楚家?”

丁大叔道:“不错。不过听说由于楚家三代单传,四笔点八脉的功夫已经是等于名存实亡了。”

爷爷说道:“只要有一个人能使双笔点四脉的功夫,他的点穴功夫已是足以称为天下第一。据我所知,楚家的大少爷就会这路笔法,不过我还未曾见过。”

丁大叔道:“楚劲松的惊神笔法,我倒曾经见过几招。几时你有闲情,我演给你看。”

丁大叔似乎想引爷爷谈论武功,爷爷却没这个兴致。他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过了半晌,忽地问道:“是楚家的什么人?”

这句问话,突兀之极,和他们刚才的谈话,上下语气似乎并不连串。

不过看来了大叔是明白的,因为他立即就答:“正是楚劲松!”

齐漱玉听得莫名其妙,心里想道:“爷爷也真是老糊徐了,刚刚说过这个楚劲松是楚家的惊神笔法的唯一传人,怎的地又问是楚家的什么人?”

那时她只有七岁,卫天元也还未来到她家。她对武学的兴趣是在卫天元来了之后方始引起的。

她正要走开去自己玩,忽听得爷爷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好,很好。她有眼光!”

丁大叔道:“要不要去找楚劲松?”

爷爷忽地双眼一瞪,把酒杯重重一顿,说道:“找楚劲松做什么?他的武功人品,据我所知,都算得是一流的。非但我不会找他,也不许你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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