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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不见创痕 疑真疑幻 难明心迹 非友非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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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大先生昂头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剪某平生坦荡,自问从没人做过亏心之事,任他怎样说也无妨!”

枯禅上人道:“好,那你说吧。”

卫天元冷笑道:“你没做过亏心之事?真是脸皮厚!你双手沾满血腥,居然问心无愧么?”

剪大先生怒道:“我平生杀的只是坏人!”

卫天元气往上冲,又一次冷笑道:“不见得吧!”

枯禅上人道:“卫施主,请你别只是攻汗别人私德,快点把事实说出来。”

卫天元朗声说道:“他前天晚上杀了姜雪君母亲和三叔,姜雪君的三叔虽是小人,罪亦不至于死。至于姜雪君的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她是坏人吧?”

枯禅上人道:“用不着讨论好坏问题,我只问你,你说的是他前天晚上杀人?”卫天元道:“不错!”枯禅上人道:“什么时分?”卫天元道:“三更时分。”

枯禅上人道:“你亲眼见他杀人?”卫天元道:“姜雪君母亲临死之时说出凶手的名字,我听得清清楚楚,他说的是剪千崖这三个字!而且他杀人的手法也正是他的绵掌功夫!”

枯禅上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缓缓说道:“卫施主,我希望不是你说谎,只是姜雪君的母亲看错了人!”

卫天元悲愤交加,涩声叫道:“上人,你不相信?……”

枯禅上人双手一摆,制止他说下去,接着便的说道:“老衲当然不信!因为你只是亲耳听见的,老衲却是亲眼看见的!”

卫天元怔了一怔。大声问道:“你看见什么?”说话已经不大客气了。

枯禅上人缓缓说道:“前天晚上,老衲和剪大先生下棋,下到四更时分,他才回房间睡觉的。”

一听此言,卫天元顿时呆了。

剪大先生怎能在同一个时间,一方面在徐中岳家里陪枯禅上人下棋,一方面又在姜雪君的三叔家里杀人?

那天晚上,他虽然没有看见凶手的庐山真面,但从背影看来,他已可以判断是剪大先生无疑。何况他清清楚楚听见姜雪君的母亲说出凶手的名字。

难道剪大先生竟有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的望着枯禅上人。

枯禅上人道:“卫施主,你还有什么疑问?”

卫天元颓然说道:“上人既然力证剪大先生前天晚上是和你下棋,我纵有疑问,也只能存在心中,难以开口了。”

枯禅上人怫然不悦,说道:“卫施主,你若然不相信老衲的话,老衲也没有什么好说了。”

卫天元道:“不敢,……”

枯禅上人寿眉一轩,说道:“孽由自造,魔自心生。老衲但愿你三复斯言。既然不敢,那你就该悬崖勒马。阿弥陀佛,你回去吧!”

卫天元道:“但还有一事,上人恐怕未知!”

枯禅上人冷冷说道:“又有何事?”冷漠的语气,显然是认为他节外生枝。

卫天元道:“上人,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但这是我刚才亲耳听见的,剪大先生正在和徐中岳商量,要往京师投靠御林军的统领!”

枯禅上人怫然说道:“老衲与剪大先生相交数十年,素来知道他的为人!卫施主,我对你的期望本来甚大,但你这次的行为可真是七颠八倒,令老衲灰心!但愿你只是一时受心魔所障,以后别再妄语胡言!”他果然不相信卫天元的话,而且越来越是声色俱厉了!

此时徐家的人已是闻风来到现场。有徐中岳的弟子李仲元、方绍武和金兆英,还有留在徐家的宾客印新磨、谢国铝等人。

印新磨是少林弟子,那天晚上,他吃了卫天元的大亏,此时恃着有枯禅上人在场,禅杖一顿,说道:“监寺师伯:这小子夺人之妻,毁人清誉,无耻无赖,无所不用其极,若不严惩,咱们少林寺如何还能领袖武林。”

枯禅上人口宣佛号,朗诵经文:“报怨行苦,当念往劫,舍本逐末,多起爱憎。割肉喂鹰,舍身救虎,妄动无明。”

卫天元于佛学可谓一窍不通,但这段经文并不深奥,大概的意思他还是懂的。枯禅上人是借这段经文对印新磨作个训示,同时也是点化他的。大意是说佛法重在普渡众生,即便是对恶人也不例外。狠如鹰,凶如虎,佛祖尚且要割肉舍身,来施舍它们,何况是人。因此,若然只思报怨,那就是舍本逐未。只是自律(不作任何恶事),那也还是下乘修为。最后两句,意思更为明显,印新磨请他严惩卫天元,他的答复是不许印新磨妄动无明。

念完经文,枯禅上人挥手说道:“卫施主,盼你好自为之,你去吧!”

卫天元只觉一股柔和力道推来,不由自己的便向后退。他心里又是吃惊,又是悲愤。吃惊的是枯禅上人的功力非同小可,他虽然已经练成了上乘内功,还是不能抵御。悲愤的是,这位少林高僧竟然为剪大先生和徐中岳所愚,善恶不分。

但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不走也只能走了。当下作了一个长揖,说道:“多谢上人训诲,是非善恶,日后真伪自明。”

印新磨听得出枯禅上人是以经文训示于他,但也听得出枯禅上人是不值卫天元所为,心想无论如何,这位师伯总还是要帮自己的,于是佯作不懂,禅杖一挥,喝道:“我的师伯,慈悲为怀,好心劝你,你不领情,还敢反唇相讥,师伯容得你,我容不得你!”

卫天无使出流云飞袖的功夫,挥袖一卷,把印新磨的禅杖夺出手去,当的一声,禅杖被他掷向一座假山,深入山石之中。大笑声中,扬长而去。

枯禅上人喝道:“印新磨,我叫你不可妄动无明,你因何不听。”

印新磨只道一交上手,师伯非得帮他不可,哪知不过一招,便遭惨败。这才知道,那天晚上,卫天元对他还是手下留情。禅杖插入山石,杖尾兀是颤动不休,印新磨吓得呆了。

剪大先生说道:“善哉,善哉!此人怙恶不悛,大师纵加点化,恐也难收效果。不如由我保护徐大侠,暂且离开洛阳,避避他的锋头吧!”

枯禅上人叹道:“卫大元如此胡作非为,老衲亦是始料不及。论理我该替徐大侠消除灾祸。但老衲身为监寺,不能久离嵩山,思之有愧。如今得剪兄锐身负责,那是最好不过。”原来当卫天元与徐中岳第一次在嵩山比武之时,枯禅上人是曾经替卫天元说过好话的。当时另外两位证人——剪大先生和崆峒派的一瓢道人都受江湖上一般舆论的影响,以为飞天神龙卫天元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只有枯禅上人力言人言不可深信,替卫天元辩。因此剪大先生和一瓢道人才答应对比武双方一视同仁,出任公证的。(若然把卫天元当作魔头,那就不能依照江湖上的规矩比武,而是必须群起而攻之了)此际枯禅含有后悔之意的感叹就是因此而发。

他哪知道剪大先生的“锐身负责”,其实是找个借口与徐中岳离开洛阳,偷往京师的。只要枯禅上人不怀疑他,他即使在京师给别人发现,别人也不会相信飞天神龙所说,疑心他是在京师做见不得光的事了。

枯禅上人内疚于心,没向徐中岳告辞,便与印新磨走了。

剪大先生骗过了枯禅上人,心里暗暗欢喜。但也有另外一样担心:“徐中岳得回娇妻,只怕他迷恋美色,明天未必就肯与我前往京师,最少也要在温柔乡中多享几天艳福了。”

与大姨调情

他哪知道徐中岳也有徐中岳的烦恼,美人虽然睡在他的身旁,他的艳福却还未曾得享呢。

姜雪君渐渐有了知觉。听得有个骚媚的声音格格笑道:“徐中岳,我替你夺回娇妻,你怎样谢我?”

姜雪君认得这个女人的声音,暗自奇怪:“怎的是她,她平时不是冷若冰霜的吗?她说这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怀疑自己听错,把眼睛张开一条缝,偷偷一看,幸而徐中岳和那个女人都是背向她没有发现,她却看清楚了。

她没有听错。原来这个女人果然是徐中岳前妻的姐姐,在江湖上有玉面罗刹之称的赵红眉。赵红眉是老处女,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一向住在徐家。

徐中岳嬉皮笑脸的道:“大姨,你要我怎样谢你?”

赵红眉啐了一口,说道:“你自己应当知道。”

徐中岳笑道:“我知道,你是想我小姨夫作大姨夫。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做名正言顺的徐夫人的!”

赵红眉冷笑道:“我听你这样说,不知听过多少次了!”

徐中岳道:“这次决不会骗你。”

赵红眉道:“总有一天,哼,总有一天?你要我等到哪一天?”

徐中岳陪笑道:“这次包保用不了多少时候,你稍为耐心一些,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定能如你所愿。”

赵红眉道:“你若真有此心,为何千方百计要娶姜雪君?”

徐中岳道:“我对她不过假意。对你才是真心,你相信我吧。”

赵红眉道:“我不相信,姜雪君背你私逃,她已经有了野男人你还要她做你妻子,还说不是真心。”

徐中岳应声道:“就是因此,我不甘心输这口气。眉姐,你给我解药吧。”

赵红眉道:“你若只是力争一口气,趁她现在昏迷,你占了她的身子,然后将她一刀杀掉,那不是什么都报复了吗?何必还要给她解药。”

徐中岳道:“不,不,我要她心甘情愿做我的妻子,不能现在就杀她!既然要她心甘情愿,也就不能用强!”

姜雪君假装熟睡,心中可是气怒交加,当下极力抑制自己,暗自想道:“徐中岳原来果然是个人面兽心的大坏蛋,竟然要用这样毒辣的手段对付我。但他为何千方百计要娶我呢?”这是赵红眉刚刚问过徐中岳而徐中岳尚未答复的问题,姜雪君也同样存有这个疑问。

只听得赵红眉冷笑道:“你是骗她还是骗我?说你心里的话吧,你是舍不得她的美色,要和她做恩爱夫妻!”

徐中岳叹口气道:“你不相信,那我把实话告诉你吧。我之所以娶她,那是因为要利用她!”

赵红眉道:“哦,她有什么可供利用之处,她只不过是个黄毛丫头!”

徐中岳道:“她的父亲和飞天神龙的父亲是最要好的朋友,你知不知道?”

赵红眉冷笑道:“我当然知道,就因为他们两家有这交情,所以你的矫妻才忘不了她那旧情人!不过飞天神龙和她的父亲亦都已给你害死了,你还能利用什么?”

徐中岳道:“嘘,小声点儿!”

赵红眉笑道:“你怕什么,她中了我的酥骨针,最少也得昏迷十二个时辰,你就是在她的耳边大叫大嚷,她也不会醒来。这地方是地下密室,亦无须顾虑隔墙有耳。”

她哪知姜雪君练的家传内功有自行通解穴道之能,还有一样特别之处,即使是在熟睡之中,内息也会自己运行。姜雪君中了她的酥骨针至今虽然不过六个时辰,却早已醒了。

但她这酥骨针和口服的酥骨散有异曲同工之妙,姜雪君仅能恢复知觉,尚未恢复气力。

姜雪君听得徐中岳自我招供,知道他果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胸中充满怒火,恨不得跳起来一剑将他杀掉。但试一试用点气力,却连一根小指头都不能动弹。

只听得徐中岳苦笑道:“我是不害怕她听见,但这个秘密,我是不愿意任何人知道的,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又何必挑起来说呢。”

赵红眉笑道:“一个人做了亏心的事,总是难免惊惶,这也怪不得你。好啦,你说下去吧。”

徐中岳私自辩解:“我并不认为这是亏心之事,我这是为朝廷立功,我要利用姜雪君,也就是为了继续给朝廷立功。”

赵红眉道:“题目倒是很大,但你如何能利用她为朝廷立功?”

徐中岳道:“飞天神龙的父亲是天地会的首领之一,并且和过去在小金川那股反抗朝廷的强盗也有关系,姜雪君的父亲和他是最好的朋友,虽然我未找到证据,恐怕也是同一党的,否则不会结成生死之交。”

赵红眉道:“好,就算他们生前是同一党的,那又怎样?他们如今都已死了。”

徐加岳道:“但姜雪君可还活着,她的父亲生前和一些什么人来往,她多少会知道一些,这一次她给飞天神龙骗了出去几天,甚至飞天神龙的若干秘密,她也会知道的。”

赵红眉冷笑道:“你以为她会告诉你么?”

徐中岳道:“她并不知道我害她的父亲,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飞天神龙当着她的面撕破我的上衣,已经证明我与十年前那件血案无关,亦即不是他们两家的仇人了。而我却有和飞天神龙是好朋友的证据。我会说得她相信这不过是一场误会,不过是飞天神龙由于妒忌我得到她,才怀疑我是仇人的,她本性善良,她嫁到我家,已成事实,说不定她会心甘情愿做我妻子。”

越红眉哼了一声,说道:“你打的倒是如意算盘,但真相总是不能永远瞒住她的,比如说你肩上的伤痕……”

徐中岳霍然一省,说道:“对啦,我正想问你,你用移植人皮的手术,给我弥缝这肩上的齿印,当真是巧妙之极,但不知有效的期限是多少,总不至于只是三个月吧?”

赵红眉格格笑道:“不告诉你,你也不必急着知道,嘿嘿,你这人靠不住,我总得抓着一条绳子,才缚得住你这老猴儿。”

徐中岳擅皮笑脸道:“我对别人靠不住,对你可是真心真意,因为咱们臭味相投。”

赵红眉啐道:“鬼和你臭味相投?”

徐中岳笑道:“我任凭你的摆布就是,你也说得很对,你帮了我一次忙,就能帮我第二次忙。”

赵红眉冷冷说道:“那就要看你是否知恩报恩了,你对我好,我自然对你好。”

徐中岳笑道:“我现在就报你的恩。”

话声中断,跟着响起的是一片淫乱的笑声。姜雪君用不着张开眼睛,也知他们在于什么。

她气得几乎炸了,可惜她虽然凝聚了一点真气,比起刚才也不过好了一些,能够动动抬头而已,只能够动动指头,还是无济于事的。

“原来元哥所要寻找的证据,的确是在他的身上,只可惜元哥也给他骗过了。唉;元哥此际不知是在何方,还有何人能够救我?”想到目前的处境,心里不由得又是气怒,又是害怕。

***

在徐中岳的家,还有一个人也是心乱如麻。

虽然他不如姜雪君之气怒,但心中的惶惑,则是尤有过之。

这个人是徐中岳最得意的弟子郭元宰。

姜雪君的气怒是因为业已知道了徐中岳是她的杀父仇人。

他的惶惑却是不知道他的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但已经是开始怀疑了。

而且不是一点点小事的怀疑,是对师父整个人的品格起了根本怀疑。

想到自己一向崇拜的师父,可能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伪君子,他是不寒而粟了!

何以他有这样的怀疑呢?

这个怀疑是由于他从师妹徐锦瑶的口中听到的一件事情而引起的。

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

徐锦瑶悄悄告诉他:“昨天晚上,爹爹请大姨替他治伤,可真是令我觉得有点奇怪?”

他说:“你的大姨擅于用喂毒的暗器,但也是擅于治毒伤的能手,那有什么奇怪。”

徐锦摇道:“爹爹并非要她解毒,他虽然受了飞天神龙掌力所伤,其实也不很重,这两天他早已好了的。”

他说:“你的大姨,除了擅于解毒,还会治普通的伤。也许是你爹爹为了谨慎起见,请她复诊,那也没有什么奇怪呀!”

徐锦瑶道:“不是,不是。”他道:“不是什么?”徐锦瑶道:“不是普通的伤,爹爹是请大姨替他消除肩头的齿印。”

他怔了一怔,说道:“齿印?那么你的爹爹是给人咬伤的吗?”

徐锦瑶道:“是呀,飞天神龙可没有咬过他呀。而且我偷听他们的说话,爹爹这齿伤并非是这次所受的伤,而是很久以前给人咬伤的!”

他也开始觉得有点奇怪了。

徐锦瑶继续说道:“还有呢,爹爹不许我在旁边,只要大姨一个人在他房中替他治伤。”

他笑道:“或许你爹爹因为治这伤要光着上身,在女儿面前不免有点难为情。”

徐锦瑶听出他话中有话,面上一红,说道:“爹爹和大姨可能会有私情,这我早已看出来了。你是不是因此对我爹爹有点。有点……”

他说:“师妹,你也不必胡乱猜疑。纵有此事,也不过是无关重要的私德,我对师父是始终尊敬的。其实他由于暗恋姜雪君,师父和别的女人有了私情,还要娶姜雪君,他是很不以师父此举为然的。

徐锦瑶却道:“你说得不错,其实在我心中,我倒是宁愿大姨做我继母,不愿爹爹娶姜雪君的。”

他回到原来话题,问道:“师父既然不许你在他身边,那你怎么知道的?”

徐锦瑶道:“我悄俏回去偷听,他们是在地道的密室,我知道机关。我一向听爹爹的话,可能因此爹爹也没防备我会回来。嗯,师哥,我还听到大姨说的一句颇为古怪的说话呢!”

郭元宰好奇心起,问道:“什么古怪的话?”

徐锦瑶道:“我不知道大姨怎样替爹爹治伤,但那句话则是在手术完毕之后大姨说的。她说:我不敢夸口天衣无缝,但只要飞天神龙不是细心察视,包保他看不出来,爹爹肩上的伤痕怎的和飞天神龙发生了关系,不是有点奇怪吗?”

这件事情是昨天晚上徐锦瑶告诉他的,他当时听了,也是百思莫得其解。

但如今他已是从迷雾之中找到一些线索了,虽然真相尚未大白。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刚才所见的一幕。

飞天神龙抓住他的师父,剪大先生抓住了姜雪君。剪大先生要求交换人质,飞天神龙在答应之前,突然撕破了他师父的上衣。

跟着就是枯禅上人的出现。

枯禅上人问飞天神龙是否已经在他的师父身上找到证据,飞天神龙回说没有,枯禅上人便道既然没有,你就应该放回徐大侠。结果飞天神龙接受调解,但姜雪君最后仍然是落在他的师父手中。

当时他师父的性命已是在飞天神龙手上,这个“证据”显然是关系极为重大,甚至可以说是决定了他师父的死生的。

这个“证据”是什么呢?联想起师妹告诉他的那个事情,显而易见,“那一定是师父肩上的齿印了!”

从枯禅上人与飞天神龙的对话之中,他已经知道飞天神龙是来报仇的,虽然飞天神龙要报的是什么仇,他仍然一无所知,不过听枯禅上人的口气,对飞天神龙要报仇并无非议,他非议的只是飞天神龙不该错把他的师父当作仇人而已。

“如此看来,师父恐怕当真是飞天神龙的仇人,而师父要掩饰肩上的伤痕,恐怕也真的是由于自知做了亏心之事了!”郭元宰虽然一向尊敬师父,但在事实面前,却是不能不有这样的怀疑了。

不过他仍是不愿意“相信”他的师父是个坏人。

正在他惶惑不安之际,忽听得有人轻轻敲窗。

“是谁?”他吃了一惊,问道。

窗外的人笑道:“我是前几天曾经和你的好朋友鲍令晖来过敲那个人,那天晚上,你暗中帮了我的忙,我还未曾向你道谢呢!”

“啊,原来楚大侠!”他又惊又喜,打开房门。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楚天舒。

楚天舒不是独自来的,另外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这个人似乎比楚天舒还年轻,脸上木然毫无表情,眉宇间却隐隐有几分秀气。

当真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么?郭无宰在一怔之后,多看了他两眼,却又忽地有个奇怪的感觉,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似的。

郭元宰关上房门,悄悄说道:“楚大侠,飞天神龙刚刚来过!”楚天舒道:“我知道。我们就是为他来的。”

郭元宰道:“这位兄台是——”

那陌生少年“噗嗤”一笑,说道:“你不认识我了么?我也是曾经来过的。不过是来捣乱罢了,那大飞天神龙闹得你的师父拜不成堂,结不成亲,我就是他的‘帮凶’,只盼你不要像你的师父一样,把我当作对头。”

郭元宰恍然大悟,说道:“哦,敢情你就是那位、那位把飞天神龙从礼堂拉走的姑娘?”

那“少年”笑道:“不错,我是飞天神龙的师妹,名叫齐漱玉。”说罢,拿下人皮面具,现出原来面目,说道:“楚大哥本来也是戴着人皮面具的,他怕你不肯开门,到了门前,方始除下的。

刚刚走了一个飞天神龙,又来了一个齐漱王,飞天神龙几乎要了他师父的性命,这个飞天神龙的师妹又将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本来心里已是充满惶惑的郭元宰,此时更是忐忑不安了,一时间他竟是不知道怎样发问才好。

楚天舒道:“鲍令晖已经把我的来历告诉你了吧?”

郭元宰道:“我知道你是姜雪君姑娘的师兄。”

楚天舒道:“我也知道你是鲍令晖最要好的朋友,所,以才敢来求你帮一个忙。”

郭元宰心乱如麻,想道:“他们此来,定是对师父不利的。我帮你们的忙,岂非和师父作对。”讷讷说道:“这个,这个……”

齐漱玉忽地又是噗嗤一笑,说道:“你叫他的师妹做‘雪君姑娘,不称作‘新师娘’,这个忙料想你是应该帮的。”

郭元宰面上一红,故意把话题岔开,说道:“齐姑娘,你不为是令师兄来的吗,令师兄已经走了。”

齐漱玉道:“我的师兄走了,姜雪君可还没有走,是吧?我知道不是她不想走,她是被迫留在这里的!”

郭元宰甚是尴尬,说道:“不错,她是我的师父留下的。不过谈到‘被迫’二字,这似乎,似乎……”

齐漱玉道:“似乎怎样?‘被迫’二字,我说得不对吗?”

郭元宰苦笑道:“我不敢说你不对,但姜姑娘是大红花轿抬来,她总还是我师父的妻子。”

齐漱玉道:“你也知道,她并不甘心嫁给你的师父!”

郭元宰忽道:“齐小姐,我可有点不懂——”

齐漱玉道:‘不懂什么?”

郭元宰道:“何以你这样热心,要替你的师兄讨回姜雪君。”从那天齐漱玉跑来将飞天神龙拉走一事,他早已知道她是爱上她的这位师兄的了。

齐漱玉道:“一来是因为我不值你的师父所为,我同情姜雪君不忍见她受你师父所骗;二来也正因为她是我师兄喜欢的人!”

郭元宰想不到她会这样直率回答,一时间他只能苦笑了。

楚天舒道:“郭兄,我不想令你为难,不过姜雪君是我的师妹,并非救她出去不可!我知道她是被令师囚在密室,只盼能够得你的指点,让我们找得到那间密室,我们自己救人,你当作不知好了。”

原来他和齐漱玉来到徐家的时候,正是飞天神龙刚刚逃出徐家,也正是徐中岳把姜雪君拉进复壁那间密室的时候。

依齐漱玉的脾气,本来就想立即出去救人的,是楚天舒将她劝住,她一想有枯禅上人和剪大先生在场,他们确实也是无法救人,这才听楚天舒的办法,来求郭元宰相助,哪知郭元宰推三阻四,她不觉得又有点生气了。

郭元宰想了片刻,忽地说道:“齐小姐,我也有一事不明,不知你肯不肯说给我听。要是你知道的话。”

齐漱玉道:“什么事情?”

郭元宰道:“我师父肩上的齿印,你可知道这伤痕的来由。”

齐漱玉道:“这件事情,我也是前两天才听得卫师兄说的。不过、不过,我曾答应替他保守秘密。”

郭元宰道:“我不想勉强你,但是我心里的这个疑团不能解开,请恕我不能和我的师父作对。”

齐漱玉道:“好,为了救姜雪君,卫师兄想必也不会怪我的,我就告诉你吧!”

郭元宰越听越是吃惊,好不容易等到齐漱玉把发生在十年前那件案子说清楚之后,只见他的面色苍白如纸!

他这才知道,原来他师父肩上的齿印果然是飞天神龙咬的。

而且这个伤痕的“来历”比他所能设想的还更可怕!他的师父竟然是出卖了抗清义士换来了这个伤痕!

一向崇拜的偶像突然在心中幻灭,他也像风中之烛,摇摇欲坠了。

楚大舒将他扶稳,说道:“郭兄,你怎么啦?”

郭元宰咬着嘴唇道:“没什么,我支持得住!”

齐漱玉道:“你没想到你的师父是这样的人吧?”

郭元宰没有回答。许许多多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突然一齐都涌到心头来了。他必须冷静的想,仔细的想!

楚天舒道:“师父是师父,徒弟是徒弟。莲出污泥而不染,我们不会因为你有这样的师父而轻视你的。”

郭元宰仍然没有回答,但他已经重新挺起腰了。

齐漱玉想起刚来时所见的情景,问道:“你的师父上衣是不是给我的卫师兄撕破的?”

郭元宰道:“不错。”

齐漱玉道:“那么你也应该相信我们说的不是假话了,你还在踌躇什么?”她来的时候正是飞天神龙离开的时候,不过,她虽然没有瞧见,但既然知道飞天神龙撕破徐中岳的上衣,料想定已发现伤痕,是以有这样的话。

哪知和她期待的回答刚好相反,郭元宰低声说道:“我师父肩上并没伤痕。”

齐漱玉怔了怔,说道:“你何必替你师父遮瞒?”

郭元宰道:“我没有说假!”心里则在想道:“我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们呢?不错,我是没有说假话,但师父却是弄假!”

齐漱玉急起来了,冷笑说道:“难道是我师兄说谎?”

楚天舒不禁也是有点思疑不定,想道:“有枯禅上人在场,要是飞天神龙当真在徐中岳身上找到了证据,枯禅上人决不会不顾是非,偏袒徐中岳的。飞天神龙既被逼逃出徐家,莫非他当真没有发现伤痕?”

心念未已,只听得郭元宰已在缓缓说道:“你的师兄也没说谎!”

楚天舒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元宰道:“我也不很清楚,不过要是你们见着了姜雪君,可能会弄得明白的。”其实他不是“不清楚”,而是不愿意揭发他的师父。

齐漱玉道:“好,那就请你指点我们怎样去救姜雪君吧。”

郭元宰道:“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我才可以告诉你们。”

楚天舒道:“请说。”

郭元宰道:“你们只能救人,不能伤人!”

楚天舒道:“你的意思是……”

郭元宰道:“无论如何,你们不能伤害我的师父!”

齐漱玉眉头一皱,说道:“这么样的混帐师父,你还要替他求情?”

郭元宰面色一沉,说道:“我一日未离徐门,一日还是徐中岳的弟子,不管他的行为怎样,齐姑娘,请你不要在我面前骂我的师父。”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希望你们两位明白,我把你们当作朋友帮忙你们;因为我自小身受师恩,也得对师父尽一点心意!”

楚天舒早就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齐漱玉初时还不大懂,此时经他再这么一说,亦已恍然大悟了,“他要我们答应这个条件用来报答师恩,日后他才可以心安理得的和徐中岳脱离师徒关系。不过,徐中岳不但是元哥的仇人,也是最善于作伪的武林败类,就这样放过了他,也未免太便宜他了!”

她尚在踌躇,楚天舒己是一口答应:“郭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依你的话就是!”

齐漱玉道:“但要是你的师父和我们动手,却也难保他丝毫不会受伤!”

郭元宰道:“总之,我是求你们手下留情,不管怎样,都不能伤及家师性命!”

齐漱玉这才说道:“好,我答应你。”

郭元宰还有点放心不下,说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好,咱们击掌立誓!”

立过誓后,他才把怎样进入地道,和怎样开启机关等等秘密,说给楚、齐二人知道。

***

姜雪君已经凝聚了几分真气,但尚未足以打通经脉。徐中岳和赵红眉也还在搂作一团。

只听得赵红眉昵声说道:“解药我就给你,不过你可要等到天亮才给她服下。”

徐中岳笑道:“你要和我多亲热一回吗?”

赵红眉说道:“瞧你把我说成什么样子,你当我是小淫妇吗?谁要你和我亲热,但我也不愿意你就和这贱人亲热。”

徐中岳笑道:“好没由来吃什么干醋,我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我心里真正喜欢的只是你。”

赵红眉心花怒放,佯嗔说道:“你的嘴上好像涂了蜜糖,就会哄人欢喜。哼,你别骗我了,姜雪君如花似玉,比我又年径又貌美,你心里不想和她亲热?只不过她反正是你的人了,你就忍耐点儿吧。我不愿意见到你和她亲热!”

徐中岳指天誓曰:“红眉,你怎能疑心我是骗你呢?用你的话来说,咱们乃是臭味相投,姜雪君长得再美,她和我也不是同一路人,做不了长久夫妻的!”

赵红眉明知故问:“骗人,那你告诉我,谁才能够和你做长久夫妻?”

徐中岳哈哈笑道:“当然是你这小淫妇啦!”

淫声浪语,又在姜雪君的耳边响起来了。

姜雪君恨不得一剑将他们杀掉,只可惜自己尚未恢复功力。不过她虽然又羞又气,却也有几分庆幸:“幸亏我未与他正式拜堂成亲,否则这真是倾西江之水也难洗掉我的奇耻大辱!”

就在她气得几乎要爆炸的时候,淫声浪语突然停止!

卜通的一声,密室的门突然给人推开!

“谁?”徐中岳与赵红眉惊得跳了起来!

姜雪君张开了眼睛,这霎那间,她也是又惊又喜,几乎不敢相信起自己的眼睛来。

不用说,来的人不是别个,正是她的师兄楚天舒和齐漱玉了。

楚天舒冷笑道:“堂堂中州大侠,原来躲在这里干见不得人的无耻之事!”

徐中岳顾不得穿上衣裳,破口大骂:“姓楚的,我与你河水不犯井水,你偏偏几次三番和我捣乱,我和你拼了!”

楚天舒骈指如戟,以攻为守,化解了他的大摔碑手,冷笑说道:“像你这样的武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只和你‘捣乱了’,那已经是便宜你了。嘿嘿,中州大侠,你大声嚷吧,我撞破了你的好事,也难怪你要着恼,你叫你的门人弟子、亲人好友,全都来吧!”

徐中岳顿时哼也不敢哼一声了。

他的武功本来比不上楚天舒,此时光着身子,更是心颤胆怯,本来他可以抵挡三五十招,结果不过五招,便给楚天舒点了他的穴道。

正是:

“好事”揭穿难作伪,十年疑案探分明。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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