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下数据中心，阿茉季斯特用平静的口吻汇报工作，回答组织BOSS方才提出的问题：不是眼睛暂时看不出清楚吗，为什么刚回研究所就钻进数据中心。

“……所以，我们现在可以开始第一轮验证了。”

年轻科学家以此结束这段报告。

通讯中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声，短暂沉寂，然后是组织BOSS欣慰的嘉奖：

“做得很好，阿帕莉缇芙。我就知道，你和你的母亲一样，是能够给世人带来奇迹的天才。所有条件已全部具备，你确定这一点了，是吗？”

在BOSS和善的语气中，阿茉季垂眸，沉默了数秒。

“是的。”她轻轻说，“‘万事俱备。’只有一点仍令我犹疑，如果实验成功，我不确定实验对象会出现在哪里。研究所的投影仓据说都拿去参加展出活动了。”

“你这几日没去基地实验室。大部分投影仓搬到了那里，在外面的只是一小部分，不用太担心。”

“这样啊……”

“可以开展的验证不宜推迟，不过，勉强使用还未恢复的眼睛也不好。”

“嗯。所以……？”

“研究所不是只有你一个，其他人是吃干饭的？让他们来成为你的眼睛、你的双手，应该怎么做，你告诉他们，指挥他们去做吧。”

于是阿茉季斯特不得不返回楼上。

方才在地下，她已经启动了系统与数据库的链接，在研究所枢纽的环形平台，球形全息投影展现出西弥斯系统正式启动的画面——是一幅灿烂的立体星空图，无数星辰缀在黑丝绒般深邃宇宙中，时明时灭，相继闪烁。

几位研究员站在这里，对迎面走来的年轻负责人行以注目礼，此刻，研究员们都隐隐感受到了所内氛围不同寻常。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或者是将要发生。风雨欲来之际，乌云亦为之低垂。

阿茉季斯特穿过环形回廊，来到主控室。

阿里高特已经等在这里，一眼望去，他身边那些研究员，无不是被组织牢牢掌控的眼线。

“你胡闹了这么久，听说终于能让我们一开眼界，可真是个令人高兴的好消息。”

灰眸男人难得地翘着嘴角，看起来很开心。

或许组织BOSS本人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事情将要实现，都未必会像这般喜形于色。

阿茉季能猜到阿里高特真正为之高兴的事是什么，内心冷漠，开口毫不客气：

“确实有这么个好消息，不过你在这里是能够帮上什么忙吗？”

这位名义上的助理其实对科研工作一窍不通，这对在场人来说不是什么秘密。

阿里高特的笑容凝滞了一下。

“或许我看不懂你那些数据，但总有人能看懂。”他语气淡淡，用眼神示意研究员中的一位站出来。

“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格雷西亚博士的眼和手。”他的视线扫过研究员们，不无讽刺地说道：“毕竟格雷西亚博士现在眼神不好，这一次想必是倾囊相授。”

两位负责人的不和几乎摆到了台面上，气氛微妙起来，空气在沉默中凝结了半天，方才得到示意的研究员小心翼翼地看向年幼的那位：“阿茉季博士，我们现在……？”

阿茉季回神。刚刚她虽缄默不言，其实对阿里高特的明嘲暗讽根本没升起任何感觉，甚至自顾自发了一会儿呆。

她指了指主控电脑。

“第一件事是计算实验者生前的现实坐标。去调取数据，挑一个把详细情况念给我听。”

研究员依言上前，不知为何，阿里高特也慢慢踱步跟随其后，站在旁边注视着屏幕。

阿茉季很快知道了为什么。

从那位研究员口中念出来的，是一串她十分熟悉的、早就能背下来的数据和代码。

“哦？”阿里高特看了看，露出微笑，“记录于三年前十二月七日……还真巧，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个跑来组织卧底的日本公安，是吧？”

阿茉季斯特面无表情。

降谷零被公安的工作淹没了。

之前，他利用栗原葵的事件给了公安一个光明正大、正当合理的调查思维测量研究所的理由。公安行事一向隐密，即便对警察厅和警视厅的同僚，也从来不用解释什么。展开调查还需要合理理由的原因，只是为了提防内部的眼线。

三年前诸伏景光的暴露就与潜伏警视厅的组织眼线脱不了干系。但即使那次公安来了一波清查清洗，警方内部的眼线依然驱之不尽。组织手眼通天无孔不入，对警方来说，正好比琴酒常挂在嘴边的：到处都是“老鼠”，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当年维丝塔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求助于警察，可谓深知内幕，十分理智。

组织收买“眼睛”的能力太过强大。

降谷零对警方内部情况心知肚明。因为心知肚明，扎根于内部的那些腐烂根系经常被他以反间计利用成为向组织传递错误信息的传声筒，就像为了保护自己的卧底身份，调查思维测量研究所的行动理由变成了栗原葵的“举报”。

其实降谷零没指望公安下属真的调查出什么，涉及到组织，若是真这么好调查，当初哪还用费心派出他们这些潜入搜查官。何况查思维测量研究所？研究所负责人都是他的协助者，是打入最深的钉子，公安再怎么查能比阿茉季斯特更了解情况吗？

只是名义上的调查依然是必须的。“调查”也是一重理由，一层保护衣，能让日后掏出情报和证据变得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