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戊觉得，今天他和乌姆尔大概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个门。要么他将乌姆尔灭口，要么乌姆尔把他制成标本。

他看得出来，乌姆尔对他的探究欲简直要突破天际了。

而且不知为何，乌姆尔似乎能察觉到他的本体？

灼人的视线在对上他鸢尾蓝的眼眸后便再未挪动过，就好像已经笃定他的本体就盘踞在这具身体的大脑处。

刃上泛着冷光的匕首冲着乌姆尔飞刺而去，林戊闪身间已经出现在其身前。然而，直到那柄匕首抵上乌姆尔的脖颈，白发少年就像吓傻了似的，半点未曾动弹。

当然，也没有任何被挟持的自觉——

好奇的视线甚至因为林戊的靠近而愈发肆无忌惮：“能告诉我你的本体是什么吗？或者让我看看也行？”

说着乌姆尔慢慢举高双手，示意他的无害：“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所以，你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林戊眉梢微动。

他相信乌姆尔的话，因为他到现在为止，都没从这少年脸上看到一丁点的威胁性。

但是，老鼠说什么来着？

乌姆尔是纯种人类至上主义者？

林戊慢吞吞地开口：“听老鼠的口气，你似乎很讨厌非纯种人类之外的生物。”

“你是说那个半机械体和基因污染者？我不讨厌他们。”似乎察觉到林戊减弱的杀心，乌姆尔眨了眨眼，高举的双手胆大包天地捏了捏林戊掩盖在外骨骼之下的臂膀，“我只是好奇在人类帝国的社会环境下，半机械体和基因污染者的出现原因而已。”

人类帝国？

说得好像你不是人类一样，林戊心中嘀咕。

“奇妙的状态。”乌姆尔红眸闪烁了一下，“ALT387U/L,AST623U/L,UA578μmol/L,Cr523μmol/L，CK8273U/L，GLU35mmol/L……血液新鲜得就像死去48h内的自然人类！你是怎么让尸体定格在这个状态的？没有尸僵，没有自我消化，更没有腐烂……”

林戊退了两步，拍开试图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手。合金匕首转了个刀花，将低频运转的EMP炸弹钉死在工具桌上，也隔开了乌姆尔得寸进尺的举动。

无视了乌姆尔絮絮叨叨的分析，林戊在护臂上迅速点了几下，开启屏蔽力场：“你为什么好奇？”

“科鲁兹和维尔斯？”

乌姆尔福至心灵道。

在看出林戊刨根问底之前不会回答任何问题之后，他从善如流地解释：“因为逻辑冲突。智械是人类的敌人，而人类在机械方面的天赋远逊于智械——嗯，我修正一下，应该说是绝大部分人类的机械天赋都不如智械。”

“科鲁兹是个老兵，人类军方绝对清楚智械的威胁。”乌姆尔眨了眨眼，“所以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进行机械化改造。”

“血肉类生物的身体就像一道天然防火墙，死死隔开了智械和人类这两种生物。但当有人主动打破这一点后，智械完全可以通过操纵这部分人类反向攻击人类帝国。就像被病毒感染的中枢系统一样，人类帝国就会迅速崩溃。”

“但这里是普卫二，不会突然冒出高级智械反向控制科鲁兹。”

林戊淡淡道。

“……那可未必。”乌姆尔含糊地嘟哝了一句，旋即话头便转到了兽人身上，“维尔斯也很奇怪。明明在荒原上，彻底融入虫群才能更好地生存下去，但他们一边厌恶虫群，一边又往自己的身上接续虫族肢体。”

“他们不认可自己人类的身份，自称自己为兽人，却奇异地又拥有和人类相同的价值观念。”乌姆尔捏着下巴点评道，“就像陷入了莫比乌斯环的囚徒，他们羡慕纯种人类的外形，却做着接续异种肢体的事情。”

“他们只是想生存下来。”

林戊有点心累，他感觉自己在给小宝宝上社会学。

“投靠这里的势力，他们也能生存下来。接续异种肢体不是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乌姆尔不赞同。

“那样没有尊严。”

林戊认真道。

“所以尊严凌驾于生存之上？”

乌姆尔眨了眨眼。

“对于他们来说，是的。”

林戊想到了维尔斯。

很显然，对那只张牙舞爪的小豹子来说，兽人的尊严重于一切。

“那你呢？”乌姆尔继续问道，“你也认可兽人的观念吗？这就是你不想接触人类势力的原因？”

林戊推开凑近的乌姆尔：“无可奉告。”

“这样不对。”乌姆尔拦住欲要离开的林戊，“我解答了你的疑惑，你也应该满足我的好奇心，我们说好了的。”

“我没有答应过这种事。”

林戊抽出钉在桌上的匕首，拿刀刃拍了拍乌姆尔的脸。

“听好了，未知生物！没有任何人类能仅靠肢体接触就分析出对面的血液信息，也没有任何人类的皮肤能够抵御TK 245型战空格术匕首的刀锋，更没有人类能够在近距离直面EMP炸弹冲击后，不表现出抽搐、呕吐、癫痫、皮肤烧灼等症状。”

“所以，我不追究你的秘密，你也别探究我的。”林戊自顾自道，“我带你进拓荒基地，然后我们各走各的，就这么简单。”

乌姆尔回扣住林戊的手腕，红眸急速闪动：“未发现虫群群体意识痕迹，未发现未知生物病毒，未发现血肉类寄生生物，未发现植物类寄生生物，检测到微量MT7732-0987521-BF3HX2UY6号合金——”

无机质的少年音顿了一下：“mu'i facki tu'a lo na djuno be lo mikce pamli unai，mutce se senpi lo cnino certu AI？！”

林戊听不懂忽然切换语言的乌姆尔说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乌姆尔看他的眼神瞬间从好奇变成了不可置信。

“……看什么？”

林戊凉凉地瞟了乌姆尔一眼。

下一瞬，他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