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就是本钱，头天夜里还奄奄一息的云礼，次日一早就元气复活了。
他在病房里冲了个澡，湿乱着短发坐在床边连喝了两碗小米粥，丝毫看不出病痛之意。
程酌向护士借来吹风机，插好后就要帮他吹头发。
云礼可不好意思被服务到这种地步，忙拿到手里：“我自己来。”
见少年果真好转，程酌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站到旁边收拾东西。
柔顺的短发两分钟就干透了。云礼关掉吹风机，又开始偷偷观察房东哥哥。
多半是因为独自跑去欧洲求学的经历，程酌明显挺有生活经验，总能在慢条斯理间把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看起来十分可靠。
原本挺愧疚让人家整夜陪床的，但云礼又忍不住想霸占他的休息日，故意装出天真乖巧的模样：“等下可以送我去书店吗？辅导员安排要买参考书。”
程酌果然答应，甚至还很关心：“什么书？”
云礼解释：“过阵子有位客座教授会来讲学，叫袁元，老师说得先把他的新书读完才行。”
原来是最近的历史网红，因为风趣幽默而广受年轻人欢迎，每段视频的点击量都相当可观。
程酌若有所思，拿出手机飞速打起字来。
*
买书当然只是云礼的借口，他挑过几本后，便开始和程酌在商业区闲逛。
正是看什么都感觉有趣的年纪，加之房东哥哥陪在身边，自然笑意不止。
周末购物者多是女性或情侣，两名颜值过盛的男性“招摇过市”实在惹眼。
然而云礼并不在意，甚至故意道：“自从我来东港，你就一直陪着我呢。”
程酌并没有整夜陪床的疲态，神色温和：“适应新环境需要时间，地主之谊。”
云礼立刻追问：“如果我总是不适应，还会继续陪我吗？”
无论如何，程酌都不习惯讲糖份过度的空话，反倒站在大人的角度建议：“你要多交些有益的朋友，会让你的世界变得更宽阔。”
……
撩哥哥失败。云礼郁闷：“你肯定有很多朋友吧？”
程酌淡淡地应了声。
不知为何，云礼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杨西西。如果说在大学有什么人能让他好奇，那女孩绝对算一个，只是……
“哥哥，如果对方是不受欢迎的存在，我还应该跟她做朋友吗？”
程酌没教育过小孩，好在态度诚恳：“要看是为什么不受欢迎，道德和原则问题不值得原谅，但倘若只是不被理解，或是与众不同，那岂不是更值得去了解？”
云礼缓慢点头：“有道理。”
程酌半点都没有考虑是否会影响自己的“人气”，看来他足够自信、内核坚定。
这让云礼为自己的犹豫而感觉羞耻。
正走神时，前面忽有外卖小哥横冲直撞地跑过。
程酌本能地揽住云礼的肩膀，搂着他躲避危险。
其实云礼不太喜欢同性对自己做出这类保护性动作，但做的人是程酌，却让他拒绝不了，甚至有些飘飘然的心跳加速。
恍惚间，路边欢乐的音乐打断了害羞的心情。
云礼随即望去，见是把杨枝甘露和椰奶做成沙冰的冷饮店，有不少年轻人围着排队。他好了伤疤忘了疼，笑意浮出：“我要吃那个。”
程酌拒绝：“不行，病还没好。”
房东哥哥有点像蒋青一样管东管西，但他并不会翻脸发怒。
云礼停住脚步不肯走，眼巴巴地撒娇：“已经好啦，我超级想吃，我就吃一口。”
话毕就朝摊位迈步。
不料这次程酌并没有妥协，反而用力拉住他的手腕：“下次再说，别拿身体开玩笑。”
忽然被体力差距强行控制，云礼不由心情波动。
尽管他外表非常乖巧懂事，内心却是有几分任性在的，既有遭到拒绝的尴尬，又忍不住想要试探程酌的底线，努力挣脱的同时恼道：“放开我！你拽痛我了。”
程酌微怔，情不自禁地松了力气。
果然不似蒋青当场就会制裁自己啊……
云礼移开目光，转身就朝冷饮店走去排队。
回神的程酌略感头痛，大步追到旁边温柔起态度：“抱歉，我不该动手。可你刚输完液，再吃凉的又要胃痛，今天就算了，嗯？”
云礼揉着被弄出红印的手腕，抬起羽睫毛瞪了他一眼，明亮的眼眸中泛出几抹委屈。
程酌心疼了：“身体恢复马上就给你买。”
事实上云礼当然不是非吃不可，他虽然没尝到沙冰是什么味道，但心里却感受到另外一种更加温热的满足，终于缓慢地平静了情绪。
程酌继续商量：“喜欢甜品的话，我知道几家不错的店，去尝尝好不好？乖。”
两人的对话全被前面排队的几个女生听去。
她们本来就在笑嘻嘻地偷看帅哥，见状眼神更是暧昧，导致氛围有点奇怪。
云礼选择听话：“不吃啦，那我想去另外一个地方。”
*
这年头竟然还有自制月饼的店铺，商家做生意的思路着实让程酌生出佩服。
他平日对这类活动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但见云礼神色好转，自然陪得心甘情愿。
做月饼有些像游戏。
云礼和店员学习得认认真真，程酌便听他吩咐，在旁用果蔬汁帮忙给月饼皮调色。
美术之类的学问，当然不只在绘画时有用，任何需要审美的工作都存在用武之地。
最后云礼果然很满意：“这个蓝色真好看，我要用小兔子的模具。”
可能是少年的语气太可爱，又可能是他系着甜品围裙的模样有点人妻，程酌莫名轻笑出声。
云礼瞬间抬起长睫毛，警惕道：“……你笑话我。”
“不是。”程酌转移他的注意力，“怎么想起做月饼了？”
云礼理所当然：“给老人家当礼物啊，中秋节不能团圆，连礼物都收不到多可怜。”
程酌又淡笑：“这么乖。”
……
此时云礼已经后悔因为沙冰闹脾气了，房东哥哥肯定越发把自己当成幼稚小孩。
他有些发愁不知该如何挽回形象，只好认认真真地制作起礼物。
*
花掉两个小时，各个样式不同，但都精巧漂亮的彩色月饼方才诞生。
云礼给包装盒打上漂亮的蝴蝶结，安排说：“这个给奶奶邮去，这个给你外公。”
理直气壮的话让程酌有点意外。
云礼认真：“听你的意思，外公也算是你唯一的亲人啦，就说是你自己做的，他肯定很高兴。”
……
程酌这辈子都和乖巧懂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老爷子听到这鬼话会信才怪。
他失笑：“你都不清楚我外公是什么人。”
云礼眨眼：“无论之前是什么人，现在都是老爷爷呀……”
“也对。”程酌淡淡点头，“那你明天和我一起去送，正好他闲着无聊。”
陪伴老年人可是云礼的专长，而且他是完全不怕生的，自然大方答应。
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