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有十几秒的时间，却好像过了一个沧海桑田。

阮眠压下心里短暂翻滚片刻的波涛汹涌，像是对待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客套而疏离：“好久不见。”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追逐在他背后，用尽努力想让他能看见自己的少女，这几年，她磕磕碰碰学着忘记，一路跌跌撞撞，虽然偶尔会想起他，但也早就过了会为他一句话而心酸难过的年纪。

陈屹也在这声“好久不见”当中回过神，收起眼里的惊讶，其实这九年里他并非对她毫无所知。

李执每年春节的朋友圈偶尔会出现她的影子，关于她的去向他也知道个一星半点。

知道她是第二年的理科状元。

知道她去了北方的城市学医。

……

断断续续的消息不足以拼凑出一个对她的完整印象，但也不是全然不知的陌生。

陈屹舍掉了那些礼尚往来的寒暄，重提之前断掉的话题：“刚才送过来的那一批受伤的士兵现在怎么样了？”

阮眠摁了下笔帽，这是她工作时的小习惯：“只有一个叫于舟的士兵在处理室休息，其余都还在手术室抢救，具体情况还要等医生出来才知道。”

听完阮眠的描述，陈屹还没说话，倒是站在他身后的三个士兵先开始担心了，不停握拳砸手。

阮眠抬手往后指了下：“手术室在那边，你们可以去那等。”

“好，谢谢你医生。”三个人看到自家队长和医生认识，不打算在这里当灯泡准备先过去，其中一个稍高点的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什么，回过头说：“啊医生，你能帮我们队长处理下伤口吗？他胳膊刚才受伤了。”

阮眠没来得及说好，他人已经朝着手术室那边跑了过去，她扭头对上陈屹的目光，将笔放回口袋里夹着病历本往前走：“走吧，跟我过来。”

陈屹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快步跟了上去。

处理室只留了两个值班护士，整个医疗中心都是消防那边临时搭建的，除了几间手术室，剩下的房间少病床也少，只有一些情况稍严重点的会留在里面休息，等到隔天再被移送至灾区外的医院。

陈屹跟着阮眠进去的时候，原先躺在病床上的于舟还要起身给他敬礼，被阮眠一句话给怼了回去：“要想伤口裂开，你就继续动。”

于舟躺回去也不是站起来也不是，只好求助的看着陈屹：“队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屹走到床边撩起他被剪碎的裤脚看了眼，纱布上还有血渗出来，他伸手拍了拍于舟的肩膀，安抚道：“没事，听医生的吧。”

“是！”

另一边，阮眠已经让护士准备好清理工具，等陈屹走过来，她让他坐在桌边的凳子上，垂眸看了眼他两边胳膊，问了句：“左边右边？”

“左边。”陈屹脱了外面已经有些破损的外套，里面是件军绿色短袖，露出一截结实修长的手臂，靠近上臂外侧那里有一大片擦伤和淤青，擦痕很深，上面还有残余各种砂石灰尘，血迹斑斓的。

护士年纪稍长，关心道：“这是怎么弄的？”

“不小心碰的。”陈屹心不在焉地盯着地上的影子，另只胳膊搭着桌沿，手指敲了两下。

阮眠戴好口罩和医用手套，搬了张椅子坐在另一边，先用镊子帮他把伤口处的砂石捡出来，四周环境设备都很局限，光线不够强。

她只能挨得很近，温热呼吸隔着一层口罩轻轻落在伤口附近，陈屹盯着她的侧影看了会，慢慢在脑海里对上昨晚看见的那张侧影。

片刻后，他挪开了视线。

这种细致伤口处理起来比缝合伤口还要麻烦许多，有些砂石渗得比较深，镊子触碰过去，带起肉掀起一阵阵尖锐刺痛。

十几分钟过去，阮眠额角沁出些汗意，漆黑明亮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盯着伤口，手下动作有条不紊。

处理完砂石，准备清洗伤口的时候，阮眠直起腰看了眼陈屹，才想起来问了句：“疼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种程度的痛感对于陈屹来说，就像是被蚂蚁蛰了一下，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他摇了摇头说：“不疼。”

阮眠抬眸瞥见他额头上一层薄汗，觉得他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低声叹道：“还挺能忍的。”

说完，她低下头继续收尾。

陈屹看着眼前这张侧脸，沉默了几秒，又鬼使神差地改口道：“其实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