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你有没有记得的手机号？”楚歌丢完垃圾又坐到他身边，微笑出声，“马上九点了，姐姐帮你叫他们来接你回家。”

钟晏安不敢置信地攥紧拳头，垂下眼眸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抿着唇轻轻摇头。

楚歌眸光转了转，拿出手机走远几步，一边留意小包子的反应一边报警。

电话接通，她说完具体情况，接警的小姐姐记下地址，让她在原地等着，附近警局的警察很快处警。

楚歌结束通话坐回去，眸光转了转，饶有兴味看他。

钟晏安闭了闭眼，假装没留意到她的眼神。

她打报警电话，他都听到了。

瘫痪24年，他早已习惯了旁人嫌弃、厌烦、甚至是恐惧的样子。

从15岁到30岁，每过三年他就一个人坐在这里等上24小时，看着公园从无到有，看着婴儿变成少年。

他等着一个渺茫的希望，从满怀期待到失望再到绝望。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没人能看到他。

可是看到了又如何？

他依旧是那个除了脑子和手能用的废物，那些奉承他讨好他的人，想要的不过是他手中的财富。

呵。

几分钟后，刺耳的警笛声打破寂静，转眼停到跟前。

楚歌迎上去，简明扼要地说明自己发现小包子的经过，尔后带着处警的警察朝长椅上的小包子走去。

“小朋友，能不能告诉叔叔你家在哪？”其中一个警察微笑蹲下，“叔叔姓李，是附近警局的警察，叔叔会帮你找到爸爸妈妈。”

爸妈？钟晏安低下头，墨色的眸子里藏着浓浓的难过。

妈妈过世后，爸爸花了九年的时间还是走不出伤痛，在他十五岁那年自杀身亡。他身边只剩下常年住在庙里的爷爷，和一群随时想要他死，想要拆解创添的亲戚。

“先带回去，可能吓坏了怪可怜的。”另一名警察出声。

楚歌松了口气，含笑帮腔，“小朋友不要怕，警察叔叔一定会帮你找到家人的。”

李警官也笑了下，站起来朝他伸出手。

钟晏安一动不动，低着头，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楚歌垂眸看向他的双腿，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好像一直没动过腿，不像别的小孩，坐在比较高的椅子上时小腿会忍不住晃。

“他……可能不会走路。”楚歌说出自己的判断，嗓音很轻。

小包子有点可怜。

李警官微微有些诧异，弯下腰作势要抱。

钟晏安伸手挡了他一下，抬起头看着楚歌。

小包子的眼睛又大又黑，然而却没有丝毫孩童该有的澄澈明亮，像是蒙上了一层灰。楚歌被他看得心疼莫名，下意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柔声问道，“要姐姐抱？”

钟晏安摇头，悬在半空的手指缓缓下垂，指向她的手机。

他不能跟他们走。

过了12点，他就会从这里消失，变回那个只能躺在床上的残废，除了他们三个不会再有人知道自己出现过。

“你认识字啊，真棒！”楚歌夸了他一句，坐到他身边解开手机锁屏，顺手打开记事本递给他。

钟晏安接过手机，软乎乎的手指在键盘上戳了记下，打出一行字：我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你们走吧，保姆很快会来接我回去。

楚歌拿走手机给李警官看了眼，回头便用公主抱的姿势将他抱起来，“这里不安全，你得去警局等。”

钟晏安震惊仰起头，鼻尖闻到少女身上散发的橘子味气息，脸颊慢慢烧了起来。

到了警局，他拒绝透露具体信息，只在楚歌的手机上打了个安字，告诉他们这是自己的名字。

楚歌帮不上忙，李警官他们更没辙，只好查监控。

“梧桐道的路灯线路损坏，监控没有清楚拍到他是怎么出现的，附近的监控也没拍到。”李警官的同事看着信息指挥中心发来的结果，满脸尴尬，“今晚可能找不到。”

“接着找。”李警官说完，目光落到楚歌身上，“非常感谢楚小姐的帮忙，剩下的事我们会处理，你要是有事可以先回去。”

“我没事。”楚歌含笑摆手，她也不是很着急。陆行洲让她10点以后再去打扫，现在还早。

等到10点，调查毫无进展。

李警官跟同事商量，先把小包子带回家，明天家人还不来就送福利院。

他们还通知了几个同事过来，看样子是真打算把小包子留在警局。

楚歌放了心，拎着包半蹲到地上，尽量让自己的视线跟钟晏安齐平，“安仔，姐姐还有事要忙，你留在这等警察叔叔和姐姐，帮你找爸妈好不好？”

她再不去杏林把打扫的工作完成，养母会被投诉。

投诉一次扣五百的工资，评级也会掉。

钟晏安伸手拽着她的袖子，小小的手背露出白色的骨节，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掩在发丝下乌黑的眼眸睁大，嘴巴翕动着想要发出声音：救我。

她是第一个看到自己的人，只有她能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