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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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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应该是在这附近吧。www.maxreader.net”酒贩指着路旁的一处。

旁边的那块空地仍残留着建筑物拆掉的痕迹,附近民宅很少,只有一间不知道还有没有在营业的小酒店,以及像是仓库的建筑物。车站旁边虽然有便利商店和居酒屋,但是走个几十步以后,周遭就变成这副德行了。路灯很少,晚上应该看不了多远吧。年轻女孩独自在这里走夜路,真的太危险了,织部想道。

“那天晚上停在这里的车是cedric吗?”真野看着自己的笔记做确认。

酒贩没什么自信似的露出一抹浅笑,摇了摇头。

“又好像不是吧。以前我弟弟曾经开过cedric啦,那辆车和cedric非常相像,但是我没有把握跟你说一定是喔。我只瞄了一眼,而且当时又很暗。”

“总之是这类型的大车嘛?轿车型的。”真野做确认。

“是的,我那时候还想说这辆车怎么这么旧呢。我弟弟开cedric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所以我才说感觉很像。车子好像是黑色的,但也有可能不是。总之,我确定是深色的车。”

“您能问一下您弟弟开的是哪一年的车吗?或是您给我您弟弟的电话,我来跟他确认。”

“没关系,我待会儿再问就好了。呃……打到您刚才给我的那张名片上的号码就可以了吗?”

“可以,麻烦您了。”真野鞠了好几次躬,“还有,车子上的人是怎么样的人呢?”

“就像我之前在电话里说的一样,是年轻男子。驾驶座和副驾驶座都是,搞不好后座也有人。我当时就在想,这些家伙不知道要干什么。”

“您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我只是开着小货车从旁边经过而已啊。而且如果一直盯着他们看,搞不好他们会来找我麻烦哩!现在的年轻人很容易冲动。”

“您有看见他们的脸吗?”

“我就说没办法盯着他们看了啊。只有这些情报不行吗?我是不是没帮上什么忙啊?”酒贩脸上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真野赶紧摇摇手。

“不不不,很有参考价值。配上其他的目击者的指证之后,应该就可以发现很多事情了。”

“那就好。”

“那么……可能有点罗唆,不过能不能麻烦您再告诉我一次看见车子的时间呢?”

“这个我也在电话里说过了,应该是还不到十点。就是烟火大会结束后,有人陆续从那边的车站走出来的时候。我没办法再说出更准确的时间了。”

“是吗?真是谢谢您。之后我可能还会有问题要请教您,到时再麻烦您了。”

真野道谢后,在一旁的织部也低头致意。

酒贩坐上小货车,从两人眼前离去。他是在送货的途中,专程赶来车站前面和他们两个人会合的。

酒贩是特地打电话到调查总部提供情报的人。他说长峰绘摩失踪那天晚上,他在她下车的那个车站看到一辆可疑的车子。

其实同样的目击者有好几人。几个在那一站下车的人,都看见路边停放着一辆类似黑色的车子。这是目击情报的共通点。据说有几个年轻男性坐在车上。

“会是cedric……吗?”走在往车站的路上,真野喃喃自语。

“昨天那个上班族说好像是crown呢。”

“crown跟cedric啊……这两款车说像还真像呢。织部,你对车子有研究吗?”

“这个嘛……应该跟一般人差不多吧。”

“十几年前的cedric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啊?”

“要看是多久以前的车喔,因为日本车子改款的速度很快。”

“说得也是。”

他们来到了车站前面。在通往车站的楼梯前方竖立着一个长方形看板,上面的内容写着:征求有关长峰绘摩命案的情报。上面的电话号码,是调查总部设立在城东分局内的一支号码。好像是久冢提议不要写“请通知离您最近的警察局”这类制式文句的。其根据是:看见看板的歹徒或是他的同伴,可能会为了搅乱调查而提供假情报,所以倒不如直接让目击者打电话到调查总部,这样子还比较容易掌握线索。

竖立这个看板以后,几乎每天都有情报涌入。刚才的酒贩也是打电话来的其中一人。其实调查总部也知道,绝大多数的情报都不会对案情有帮助,值得追踪的情报只是少数,因为打电话来的人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在月台等电车时,真野突然将手伸进西装口袋,好像是手机响了。

“喂?我是真野……啊,刚才谢谢您……呃,知道了吗?……是……呃,五三年(注:此处的五三年为昭和五三年,亦即西元一九七八年。)的车吗?没错吗?……喔,谢谢。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挂掉电话后,真野看了看织部。“是刚才那个老板打来的。他好像去问过了,说是五三年的车款。真令人吃惊唉,那不是十年前的车,而是超过二十年前的车唉。”

“五三年的cedric……”

“还不一定是那款车呢。但是这种破车还开得动吗?大家都说开车的人是年轻人,所以八成不是自己的车。可能是老爸的吧?年轻小鬼不可能有那种车的。”

“不,这很难说喔。”

就在织部要反驳的时候,电车进站了。两人上车后,发现车内很空,就并肩而坐。

“有些玩车的人,还会故意开这种老车呢!”织部又再打开话匣子。

“喔?为什么?”

“因为他们觉得这样才酷啊。不管在哪个领域,古董都是很受欢迎的。就像牛仔裤也是,听说有好几十万圆一条的哩。”

“牛仔裤吗?真是疯了!”

“车子也是一样。有些人会故意买旧车回来,重新修理引擎、烤漆,觉得这样才帅。我觉得现在会开五三年车的人,应该就是这种人吧。”

“哼,我实在搞不懂现在年轻人在想什么。”真野噘出下唇。

“真野警官,你觉得如何?有关那个老板看到的车。”

“你是要问那是不是凶手吗?”

“是。”

“到底是不是呢?不过我是觉得很可疑啦。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就是明天要去找一下旧型的cedric或是crown的车主吧。”

这是织部预料中的事。

“这要告诉媒体吗?”

“也不能完全不说吧。不过上面的人绝对是很想发表的。每次的记者会都没有任何收获,这可关系到警察的威信呢。”

“会对外发表坐在车上的是年轻男性吗?”

“应该会吧。如果是真的,凶手们可能会放弃挣扎然后自首。这应该也是上面的人所希望的吧。”

织部噤口不语,陷入思考。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真野似乎察觉到似的开口问道。

“凶手如果是少年的话,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很棘手啊?”织部索性说道。

真野脸上露出苦笑。

“你还在意我之前说的话吗?不好意思啊,让你想太多了。”

“我很在意。”

“或许是吧。不过说棘手也是事实喔。对方如果是少年的话,逮捕之后也很难处理,即使遭到起诉,检调方面也要小心注意,有够麻烦的。但是我之前会那么说,并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那是什么……”

真野的脸上仍带着微笑,然后皱起眉头。

“织部,你应该还记得吧?三年前在江户川区发生的虐杀事件。就是一名高中生在墓地被杀的案子。当时负责调查的,就是我们这一小组。”

“喔。我有听过。凶手也是高中生吧。”

“那是一件很凶残的案子。死者除了内脏破裂之外,全身上下都有烧伤的痕迹。来自首的是四个玩伴。他们被父母带来的时候,还一本正经的样子哩。虽然他们哭了,不过那并不是因为对被害人感到抱歉,而是害怕自己会被警察逮捕,觉得自己可怜自己。我侦讯他们之后大吃一惊。你觉得他们为了什么而杀人的呢?因为对方不借他们电动。是电动唉!那种打的时候会发出哔哔声的电视游乐器。高中生因为争夺玩具而打架,最后就把人给杀死了。听说四个人对被害人又踢又踹,等他失去意识后,还点火烧他。”

“火?”

“就是用打火机的火靠近他,烧伤就是这样造成的。”

“那些家伙也太夸张了。”织部咂舌。

“被害人如果醒过来,他们就再对他施暴,因为反反覆覆好几次之后,被害人就不再动弹了,所以他们最后好像还烧了他的耳朵。结果被害人还是一动也不动,他们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织部默默地摇摇头,光是听就觉得很恐怖了。

真野长叹一口气。

“被害人的父母我也见过,可是我觉得他们太可怜了,所以根本没办法直视他们。虽然他们对我们说“辛苦了”,但是说实话,我真的感到很无力。我们完全不能为他们做什么。”

“那凶手有真诚地道歉吗?”

真野叹了口气,摇着头。

“他们就是一直哭个没完,连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且主嫌那个混蛋居然还胡扯自己会变成这样,都是父母及环境让他的心理受到创伤。我真想扁他一顿。”

“是真野警官你做的侦讯吗?”

“不,我是后来听组长说的,真是一肚子火。”

织部心想,真野应该是说真的吧。看他现在的样子,搞不好真的会出手揍人。

“那些家伙明明干了这么过分的事,但是别说判他们死刑了,我们连把他们丢进拘留所都不行。”

“就因为他们是少年犯吗?”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还有案发当时,那些家伙喝了酒,而且喝了许多。明知他们未成年却卖酒给他们的店家,是否也有责任?在案子审理的过程中,这种可笑的争议还在半路杀了进来。”当时的不愉快仿佛又苏醒过来似的,真野搔了搔头。

但是真野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他的手,喃喃自语道:

“但是最不甘心的应该是组长吧。因为他有一个和死者差不多年纪的儿子意外丧生,所以很能体会被害人父母的心情。我们从这个案子抽手以后,他大概还常和他们见面。他说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提供他们一些情报而已。”

“原来是这样。”

所以这次的案子,久冢才抵死不说凶手可能是少年,织部这么解读。

“被害人被施打了兴奋剂,这就代表凶手本身施打的可能性也很高。”

真野好像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他没有回答,挖了挖耳朵。

“请判他们死刑。”然后他突然这么说,接着整个人挺起来,“这是三年前那件案子的被害人父母说的话。”

“我可以理解。”

“就算逮到凶手,我们可能还是会再听到相同的话吧。”真野长叹了一口气。

7

距离烟火大会那晚已经六天了。阿诚在自己房间里看着电视。他想要解解闷,但是却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他这才知道没有快儿和敦也,自己是多么寂寞。反过来说,这正是即使他对他们两人不满,也无法和他们断绝往来的原因。

另外一个不能出去的理由,就是他害怕面对外面的人。

其实昨天中午他曾从家里走到最近的车站,因为他想看电影。但是当他站在售票机前面正准备买票时,丢在一旁的传单,差点让他失声大叫。

那当然就是征求有关长峰绘摩命案目击情报的传单。好像是用文字处理机或是计算机打印的。阿诚不知道是在哪里发的,不过一定是某个乘客拿到后丢在这个车站的。

传单最下面写着:“如掌握任何线索的话,请通知最近的警察局,或是打电话至下列任一号码。”然后下方便写着三个电话号码。其中一个好像是城东分局,另外两个则是写着人名。

阿诚赶紧将传单放进口袋里,返回家去。看电影的兴致早已消失。他在不知不觉间越走越快,最后是小跑步回家。

他觉得全世界好像都在找烟火大会那天晚上掳走女孩的凶手。搞不好他已经遭到怀疑,警察可能马上就会找上他了。

所以阿诚很怕知道调査目前进行到什么程度了。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会下意识将电视频道切到新闻报导。如果不看到新闻说调査尚无太大的进展的话,他就完全无法静下心来。

只不过那天晚上十点多播报的新闻,非但无法让他静下心,甚至让他连睡一觉都办不到。

“根据了解,有人在长峰绘摩当晚下车的车站目击到可疑的车辆,调查总部已经开始循线追纵。据说可疑的车,就停在车站旁的路边,车内好像坐着两三名年轻男子。调査总部尚未公布车种为何,不过据说是昭和五十年代初期的车款,很有可能是轿车型的……”

阿诚听完男主播淡淡叙述的内容,愣了好一会儿。

被人看见了——

会被看见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他想道。那天晚上他们拚命物色年轻女孩,根本不管别人是怎么看他们的,就连阿诚也一样。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快儿他们会把那个女生弄死。

昭和五十年代初期的车款,是轿车型的——

连这个都知道了,阿诚心想,那警察迟早会发现这是他们家的车子。虽然完全不知道警察经手的数据库内容,不过他可以想象警察要査出住在哪里的人开什么样的车,并不会太难。

惨了,他喃喃自语道。

阿诚爸爸的那辆gloria是五二年的车款,大约是三年前买的。与其说是买的,或许应该说是接收的比较贴切。阿诚爸爸的表弟说要报废那辆车,所以他们几乎没给什么钱就拿来开了。阿诚的爸爸并不是玩车的人,所以只要车子还会动,什么车他都无所谓。当然,负责保养这辆车就是阿诚。他还因为太想开gloria了,所以一满十八岁就考取了驾照。

阿诚开着老旧的gloria四处乱晃,附近的人大多都知道。只要一想到会不会有哪个人跑去告诉警察,他就烦得要命,躺在床上猛搔着头。

就在这时候,阿诚的手机响了。他弹起来拿手机,来电显示是快儿的号码。

是,他略微紧张地应道。

“是我,阿诚吗?”

“唔。”

“现在在做什么?”快儿用低沉的声音问。

“看电视。”

“你看新闻了吗?”

“看了。”

“是吗?”然后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快儿说道。“你该不会因为害怕而想些莫名其妙的事吧?”

“咦……”

“像是自首之类的事。怎么样,有吗?”

“我还没想到那种事啦,只是……”

“只是什么?”

阿诚不知该说什么,他确实很害怕。

“你听好,满街都是老旧轿车,而且就算车子被看到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又没有证据显示是我们做的。”

“但是,搞不好警察已经掌握很多情报了,只是还没公布而已。而且说不定我们在抓那个女生的时候,刚好被谁看到了啊。”

“你是白痴啊?如果是这样的话,警察老早就来找我们了。怕什么怕啊你!”

快儿显得心浮气躁。虽然嘴里一直说不要怕,但是他也畏惧被逮捕。这更让阿诚感到不安。

“听好,就算警察来问你车子的事,你也绝对不准泄密喔!”

“我只要回答那天晚上一直待在敦也的房间里就好了吧?”

“混账东西!你现在就是要消除警察对你的疑心啊!还把我们一起拖下水是怎样?”

“但是之前不是说我把车子开回家后,又再回到敦也的房间吗?”

电话那头快儿发出很大的咂舌声。

“你不知道临机应变这句话啊?你说那天你是一个人开着车,然后因为老爸催你回家,所以你就把车开回家了。不要扯到我们,懂了吗?”

“这样警察会相信吗?”

“为什么不相信?警察会去找你,也只是因为那辆gloria。他们没事干嘛猛怀疑你啊!”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你好好表现就不会有事的啦,不要在那边怕东怕西的。而且车子会被看到也是你自己的错,谁叫你要把车子停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阿诚并没有反驳说:还不是你们说要停在那里的!他只是握紧了电话。

“你老爸呢?有没有看到新闻?”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楼下,搞不好已经看到了。”

“如果他问起车子的事,你也绝对不准说喔。”

“我不会说啦。”

“最好是这样。你要是背叛了我们,我可不饶你。”

“知道了。”

“好吧,那我再打电话给你。”快儿很快地说完后,就挂断电话。

阿诚将手机丢到一边,又再次倒在床上。快儿说的话在他脑海里转来转去。

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快儿说得太乐观了,警察的调査应该不会像他说的那么马虎。阿诚实在不觉得警察会没注意到那天晚上阿诚开着gloria出去的时段,正好和长峰绘摩被掳走的时间吻合。

其实打从一开始,快儿的提议就很自私。之前明明叫阿诚当他们的不在场证明的证人,现在看到阿诚可能会先遭到怀疑,又叫阿诚绝对不能把他们抖出来。

刑警会来找我吗——

可能会来吧,阿诚心想。现在警察一定正在打印全东京,不,是全日本拥有旧型轿车的车主名单。搞不好他们已经知道车型了,只要再锁定地域及现场周边,要捜索就更容易了。

刑警来了之后,会问他什么问题呢?阿诚思索着。首先是问他那天晚上的事吧。快儿说,那天晚上是阿诚自己一个人开车。可是在这之前,他几乎没有一个人开过车出去闲晃过,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和快儿还有敦也同行。

假设当天刑警就先回去好了,他们或许还会接着调查阿诚的交友状况。这样一来,那两个人的名字也会立刻就被查出来吧。快儿和敦也的素行不良在附近是出了名的。

阿诚从床上起来,坐立难安。但是到底该怎么办呢?只能一直等着刑警上门吗?他完全没有自信可以挡得住刑警缠人的质询。

最好的做法还是自首吧?如果自省的话,只有协助掳走女孩的他,犯下的罪行应该不至于太重——

阿诚摇摇头。如果这么做的话,后果更恐怖。快儿和敦也虽然会被逮捕,可是未成年的他们并不会被关在监狱里面多久。等到他们出来之后,一定会想要报复吧,说不定他们真的会杀了自己。

就算阿诚是因为刑警的逼供才抖出了真相,下场应该也一样。快儿他们不会放过阿诚的。然而即使他没有招供,一旦刑警们怀疑到快儿他们头上,他们可能还是会认为都是阿诚害的。总之不管怎么样,只要事态不如他们预期,他们就会责怪阿诚。

就在阿诚正在发愁时,玄关的门铃响了。阿诚吓了一跳,很少人会在深夜里来拜访的,难道警察这么快就来了吗?

他偷偷走出房间,站在楼梯上,弯下腰竖起耳朵。

对不起这么晚还来打扰——他听见这个声音之后,松了一口气。那是阿诚很熟稔的里长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冒出了冷汗。折回房间时,书桌上的那张传单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拿了起来,一个念头闪进他的脑海。

自己去提供情报不就好了吗?他思忖着,如果拨打这张传单上的电话,说出快儿他们很可疑的话,警察就会去调査他们吧。这么一来,在刑警找上自己之前,那两个人可能就已经先被逮捕了。

两个人当然会说出阿诚的名字,所以到时候也只能被抓了。到了警察局之后,阿诚就会告诉刑警是自己提供的情报,不过到时候必须拜托刑警不要告诉快儿和敦也。如果阿诚说是因为害怕他们会报复的话,刑警们应该也可以理解吧。

提供情报就等于自首,所以获得减刑的可能性也很高。

越想越觉得只有这条路可走了,阿诚盯着传甲。问题是要如何跟警察说,还有,该打到哪里去才好。传单上印有三个电话号码。

一定要用隐藏来电号码的方式打过去,他想道,还有,被问到姓名时也不能回答。如果一定要回答的话,就用假名好了。电话号码还有地址什么的,全都随便乱掰就可以了。

不——

如果乱掰得太过火,对方不就不会相信自己了吗?听说发放这种传单时,都会接到很多恶作剧电话。如果被当作恶作剧的话,那可就亏大了。

还有一件事令阿诚很在意。这些电话号码会不会都装了反侦测的装置呢?如果是这样的话,用隐蔵来电号码的方式打过去也没意义了。

阿诚决定使用公共电话。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他想尽量找一个远一点的电话亭。绝对不能让别人听到他通话的内容。

他一边看着传单,一边思忖着会不会出问题呢?他总觉得里面似乎藏着一个意想不到的陷阱。不过如果要提供情报的话,也只能打这上面的电话号码。

阿诚抬起头,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长峰绘摩的手机。

传单上没有写长峰绘摩家的电话号码,但是她的手机里有。那通显示“爸爸”的来电,一定就是从她家打来的。

阿诚一面看着粉红色手机,一面开始思考该如何对被害人的父亲提供情报。

8

电车门打开后,长峰被身后的乘客推挤到月台上,就在他急急忙忙地想挤回到电车上时,才发现这一站就是自己要下车的车站,于是他停下了脚歩。如果刚才不是有人推他下来,他就要坐过站了。

他跟在上班族和学生们的后面走下楼梯。

下楼梯时,一个走在他前面的国中女生吓了他一跳。他记得那女学生身上的制服,那是绘摩去年还穿过的夏季水手服。

那女学生走下楼梯后,踩着轻盈的脚步往出口走去。长峰看见她的侧面了。和绘摩一点也不像。

长峰低下头,踏着沉重脚歩走下楼梯,就好像鞋子里放了铅块似的。夹在腋下的包包里也没放什么东西,却让他觉得很沉重。

绘摩死了以后,这是他第一天去上班。虽然他的主管跟他说可以再多休息一阵子,但是待在家里只会让他更消沉。

然而去公司上班其实也没有什么帮助。他没办法好好工作,即使和别人说话,也会不知不觉发起呆来。无意间想起绘摩的时候,他还会难过到数度离开座位。周围的人似乎也会特别体谅他。可是正因为如此,他反而会怀疑大家是不是用好奇的眼光在看他。我现在这样只会给周围的人添麻烦吧——他陷入了自我嫌恶当中。

长峰走出车站时,看见了一个直立的广告牌,就是那个在征求绘摩相关情报的东西。透过那个广告牌可以收粱到多少情报?良峰并不知道。但是从警方什么都没通知他这点来看,应该是没有收集到什么重要的信息吧。

除了这个直立广告牌以外,好像还有人在几个重要车站发放征求情报的传单。负责发放传单的不是警察,而是以绘摩同班同学为主的义工。这张传单上印了三个电话号码,一个是警察局,另外两个是绘摩同学的电话。基于不想让长峰烦心的考虑,她们并没有在上面印长峰的电话号码。

他心想这样也好,如果把他的电话号码印在上面的话,他一定会死守着电话,等着人家提供情报的。

发放传单的义工们至今都没有任何报告。换言之,这也没有太大的效果。

长峰拖着脚步,进行着从车站到家里那段约莫十分钟的路程。因为是夏天,所以天仍是亮着的,但是只要太阳稍微西下,路上就会变得很暗。而且行人很少,用途不明的建筑物比民宅还多。

自己为什么会让绘摩走这种路通勤呢?

他买下这间房子是在泡沫经济过后没多久。一看见不动产的价格往下降,他就觉得现在可以买,于是急急忙忙地签了约。当时他完全没有想到再多等一下子,价钱会更便宜。

距离车站步行十分钟——

当初买的时候,他还和老婆讨论过,这到底算是近还是远?不过那是站在长峰上班通勤的立场,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将来女儿也要走这条路。并不是完全没有讨论,只是没把重心放在这件事情上面。他那时候乐观地认为,女儿一个人坐电车是很久以后的事,到时候说不定这条街就变热闹了。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日本经济的黑暗期居然这么长。

绘摩是在这条路的哪里被掳走的呢?只要一想到这里,愤怒与悲伤就会无法抑制地涌上他的心头。长峰边走边环顾着四周,同时用锐利的目光盯着碰巧停在路边的轿车。

回到自己家门前时,他没有立刻钻进门内,而是站在那里仰望着自己的家。

就只是因为想要这种东西。

他那个时候一定发神经了。他以为没有自己的房子就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一心想要早点买房子。结果呢?老婆、女儿都死了,对一个男人来说,这不过是个过大的箱子而已。

长峰现在还记得那个脸上堆满亲切笑容,强力说服他“现在买最划算”那个房屋中介员的脸。直到前阵子为止,他都一直忘了那个男人的存在。可是现在——尽管明白是迁怒——他却无法不恨那个销售员。他觉得那个销售员强迫推销了一间非常不吉利的房子给他。

他打开玄关的门。屋内一片漆黑,因为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他没有事先开灯。今后得先打开客厅的灯再出门了,他想道,再也不会有人会替他开好灯,等他回家了。

一走进客厅后,他就看见电话录音机的灯在闪烁。按下开关后,他坐在沙发上脱下外套,解开领带。

他听见电话的扩音器传来女性的声音。

(喂,我是上野。我要和您讨论奠仪回礼的事,我会再打电话来。)

那是在绘摩的葬礼上帮忙整理奠仪的女性亲戚。葬礼的场景在脑海中苏醒,长峰的心又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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