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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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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从菅野路子的大厦走出来后不久,真野的手机就响了。www.mengyuanshucheng.com刚好是他们到达梅岛车站的时候。

“喂……是,已经去过了。没办法唉,她好像不知道儿子的行踪……看起来也不像是把儿子藏起来的样子……是,现在我和织部在一起。今井组的人在菅野大厦对面的房子里……咦?现在吗?是没关系啦……请等一下。中井吗?……。中井诚。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去看看。地址是……是……是。三丁目嘛。”

织部等真野挂断电话后便说:

“要去问口供吗?”

“嗯。伴崎国中时的同学,听说住在这附近的样子。当事人的父亲打电话到西新井分局,说是有些话想要告诉警察。”

“和伴崎是同学的话,那和菅野也是同学啰?”

“应该是吧。对了,你有地图吗?”

“有。”

织部站着摊开地图,确认真野从电话里问到的地址。确实,好像走路就可以到了。从地址看来——应该不是大厦或公寓,而是独栋建筑。

“会打电话到西新井分局,应该是要提供有关伴崎凶杀案的情报吧?”

“不,这也未必,或许只是通知附近的警察局而已。而且如果是伴崎那个案子的话,应该会,说得也是。”

中井诚的家要从商店林立的大马路再稍微往里走,是栉比鳞次的房屋当中的一间。从小小的门走进去后,一下子就来到了玄关的门前。

真野在对讲机里报出自己的姓名-门就立刻打开了,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出来。他的体格很好,脸晒得黝黑。

“不好意思,烦劳你们特地跑一趟。我是阿诚的父亲。”男人递出名片,上面印着中井泰造。他好像是在建筑公司上班,职称是课长。

“请问有什么事吗?”真野问。

“是的,请先进来吧。”

织部他们被带到一间小而舒适的客厅。旁边就是餐厅,泰造的妻子表情紧张地为两人端茶水。

阿诚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小子说那一天他和伴崎他们见过面,而且还一起开车出去。”

“开车?你的车吗?”

“是我的车,但有时这小子也会开出去。”

“车型是?”

“gloria,五二年的破车。”

没错,织部心想,这和目击者的说词一致。

“你是说,你开那辆车载着伴崎他们吗?”

“听说是烟火大会那天,他们找他出去的,所以三个人就驾着车出去玩——”

“先生,对不起,我想要直接听令郎说。”

“呃,也对,这样比较好。喂,你好好说明一下!”泰造对阿诚说。

阿诚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快儿说烟火大会之后想要去把马子,所以我们就和敦也三个人开车……到处乱晃……”虽然语尾听不清楚——但是阿诚好像还没说完。

于是真野催他继续说。

“然后快儿和敦也叫我停车,我等了一会儿之后,他们就带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坐上车来,叫我开到公寓去……”

“等一下,那个女孩是他们两个去搭讪的吗?”

阿诚看着地上左思右想。

“我也不太清楚……看起来好像全身瘫软,失去意识的样子。”

真野瞥了织部一眼。两人四目交接后,他又重新看着阿诚。

“那个女生就是那个人吗?就是尸体被发现的长峰绘摩吗?”

“我不太记得她的脸——只是在想会不会是她……”

“哎呀,这个孩子的意思是说,他看到新闻报导被杀死的伴崎,有可能就是杀害川口女孩凶手的新闻报导之后,才在想会不会就是那个女生啦。在那之前,他好像完全没想到的样子。不知道他是太迟钝了,还是少一根筋,真是不好意思。”

“现在那辆车在哪里呢?”真野问泰造。

“停在停车场。沿着前面这条路走二十公尺左右,有一个月租的停车场。”

“可以看看您的车吗?”

“请、请。现在我马上开过来。”

真野用手制止正要起身的泰造。“不,不用了。”

“我们分局里有专家,所以我会拜托他们来看。”真野这样说完后便对织部使了个眼色。

织部说声“失陪一下”,就站起身来。他是要向调查总部报告。

织部联络久冢请鉴识课的人过来。当他再次回到屋内时,侦讯阿诚的工作已经进展到相当的程度。

“也就是说——烟火大会的那天晚上,伴崎他们不知从哪里带来一个女孩坐上你的车,然后直接开到伴崎的公寓,但是你父亲叫你把车开回去,所以你就回家了。两天之后,伴崎打电话给你——说要借车,你不知道他要借车的目的。当天晚上他打电话来,第二天一早你就去他的公寓取车,当时菅野也在,但是他们两人的样子看起来并无异状。——事情就是这样吗?”

“嗯,大概……就是这样。”阿诚用细微的声音回答。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哎呀,真是有够丢人的!”泰造的脸搭拉了下来,“再怎么被威胁,也不至于要对那两个不知道从哪里掳回陌生女孩的同伴唯命是从吧?天底下哪有这种事啊!我已经这样大骂过他了。不过,听说那两个人之前好像就常干这种勾当,只是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凑巧,好像都没有酿成大祸,因此这个孩子才以为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事。所以即使看到电视上播报着川口有一名女生失踪,以及发现那个女生的尸体等新闻,他也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同一个人。”

“是这样吗?”真野问阿诚。

阿诚略微点点头。

“那为什么你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和那个案子有关呢?”

“因为那个……新闻报导说敦也是杀死川口女孩的凶手,我才想到可能是那天那个女孩……如果是真的,那就惨了。”

“所以你觉得你最好应该跟警察说明,掳走女孩时你们在一起,还有你曾借车给他们吗?”

“是的。”

“原来是这样啊。”真野点点头看了看泰造。“我们可以请令郎到警察局去,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吗?我们会尽量让他早点回来的。”

“现在吗?”

“麻烦您。”真野低下头。

“如果有需要的话也没办法。”泰造斜着眼看着儿子,“嗯,那我可以一起去吗?”

“当然,您能去是最好不过了。”

“那我去准备一下——喂!”

泰造拍了拍阿诚的肩膀,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接着便走出客厅了。

真野转向织部。“已经通知组长了吗?”

“通知了,鉴识课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听说我们小组的人也会同行。”

“知道了。等他们到了之后,我们再和中井父子一起去西新井分局吧。”

“好。”

织部点头时,阿诚的母亲开口了。“对不起。”在此之前,她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丈夫和儿子说话。

“有什么事吗?”真野问。

母亲舔着嘴唇慢慢说道:

“我的孩子会被判刑吗?”

“这个……”真野低声说着,“我们也不能说什么,这要看检察官怎么判断。刚才令郎说掳走女孩时他也在场,而且还开车,我不知道检察官会如何看待这些行为唉。”

“果真是这样。”母亲叹了口气。“那个孩子太懦弱了,一受到威胁就什么都不敢说,总是唯命是从……”

“他和其他两人之间的利害关系我们今后会再调査,所以如果确定他真的受到威胁的话,我想我们也会让检察官理解实际的状况。”

母亲点点头说:“是这样吗?”

她看起来放心多了。

“我们先去外面等啰。”真野站起来,对织部使了个眼色。织部也站起来。

“你觉得中井诚的话如何?”走到外面后,真野问织部。

“我想大致可以相信。”织部率直地回答,“那卷录像带里也没有中井,所以他应该不在强暴长峰绘摩的现场吧。”

“那弃尸呢?你觉得他有参与吗?”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也很低。如果他有参与的话,应该就不会打电话过来了吧。而且只要抓到菅野,所有的事都会真相大白的。”

“是啊——大体上我也这么觉得。”

“有什么细节是你很在意的吗?”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啦!”真野不再说下去,只是抿着嘴笑,“他的父母好像想尽办法要让自己儿子罪被判轻一点呢!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有所隐瞒吗?”

“应该还不到那个地步,只不过感觉在避重就轻。”

真野这样说时,就看见巡逻警车和货车正朝这里开来。警车声并没有响起。

就在差不多同一时间,玄关的门打开了,中井父子走了出来,泰造身穿西装。

在泰造的带领下,织部他们朝向停着gloria的停车场走去。

gloria停在最角落。因为是五二年的车型,所以织部觉得外型很复古,但是车子保养得很不错,看不到烤漆有刮伤的痕迹。

鉴识人员很快就展开作业,中井父子不安地看着工作人员的一举一动。

同行的调查人员当中,有一个叫做近藤的刑警,他走到织部面前,小声地说:“虽然找到车子很令人高兴,但是另一边好像碰到了麻烦事。”

“另一边是指长峰吗?”真野放低音量问道。

是的,近藤点头。他注意了一下中井父子,然后又继续说道:

“今天傍晚,警视厅的公关室收到了一封信。你知道是谁寄来的吗?”

难道是……织部张大了眼睛。

“没错。”近藤的视线从织部移到了真野身上,“就是长峰寄来的。限时专送。”

“内容是?”

近藤停顿了一下后说道:

“请让我为小女复仇,等我雪恨之后,一定会来自首的……他就是这么写的。”

17

负贵侦办伴崎敦也凶杀案的所有警员们敬启:

我是前几天在荒川发现的尸体——长峰绘摩——的父亲,长峰重树。有一件事我一定得告诉各位,所以便写了以下这封信。

我想各位应该已经知道了,伴崎敦也就是我杀的。

动机或许也不用我再赘述,就是为小女复仇。

对于丧妻多年的我而言,绘摩是唯一的亲人,是无可取代的宝贝。正因为有她,再苦的日子我都撑得下去,而且还能对今后的人生怀有梦想。

伴崎敦也却夺走了我这无可取代的宝贝,而且做法凶残疯狂,让我完全感受不到他的任何一丝人性。他把小女当作牲畜对待,不,甚至可说只是当作一块肉来处理。

我亲眼目睹了当时的情形。因为那披着人皮的禽兽,把蹂躏绘摩的样子全都用摄影机拍了下来。

你们可以了解我看到录像带时的心情吗?

就在我感到悲伤难抑的时候,伴崎敦也回来了。对他来说,这应该是最倒霉的一刻。但是对我来说,这是最棒、也是绝无仅有的机会。

我一点也不后悔杀了他。如果你们问我这样就雪恨了吗?我只能回答,并没有。可是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我觉得我应该会更不甘心吧。

伴崎未成年,而且他不是蓄意杀死绘摩的,只要律师辩称他是因为喝了酒或是嗑了药,而无法做出正常的判断,法官就有可能判一个轻到不行的刑期。这种优先考虑未成年者的自新机会,然而却完全无视被害人家属心情的主张,我是可以预见的。

如果在发生这件案子之前,我或许也会赞成这些理想主义者的意见。但是现在,我的想法不同了。遇到这种事之后,我终于明白了。曾经做过的“恶”,是永远无法消失的,即使加害者改过自新了(现在的我可以肯定的说: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这里是假设),但他们所制造出来的“恶”仍然会残留在被害人心里,永远侵蚀着他们的心灵。

当然我也明白,不管有天大的理由,杀了人就要受罚。我早已有这个心理准备。

但是现在我还不能被捕,因为我要复仇的对象还有一人。我想警方也应该知道那个人是雄了吧。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要复仇,而在那之前,我并不打算被捕。不过复仇完毕之后,我会立刻去自首的。我也不会请求量情减刑,即使是被判死刑也无所谓。反正这样继续活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只不过,我希望警方不要对我的朋友、亲威做不必要的严格调査。我没有共犯。这全都是我独自思考、独自行动的,我并没有和任何人定期联络。

以前我们父女曾经受到各方的帮忙,因为不想打扰到他们,所以我才写了这封信。

希望这封信能顺利送达调查第一线的各位警员手中。

长峰重树

信纸总共有八张,虽然是手写的,但是字迹很工整,看起来并不像是情绪激动时所写的文章。

织部他们和久冢调査小组的成员们,聚集在西新井分局的会议室一角。所有人的手上都拿着一张a4的纸,那就是长峰重树来信的复印件。

透过笔迹鉴定,已经确认就是长峰本人所写的了。从邮戳判定是在爱知县境内投递的。只不过到目前为止,长峰和爱知县之间找不到任何关连。

“很强硬的文章呢。”坐在织部旁边的刑警喃喃自语,“写这种东西过来,我们也很困扰啊。我可以体会他的心情,但是我们也只能遵从上面的指示行事而已。”

“但是,这样就可以确定杀死伴崎的凶手就是长峰重树了。课长他们会怎么做呢?”

“怎么做是指?”

“应该会通缉吧?”

“应该吧。现在上面的那些大人物们,应该正在讨论这方面的程序吧。”

不久后,会议室的门就打开了,久冢他们、还有组长阶级以上的高阶人物走了进来。久冢来到织部他们那里。

“阿真,听说车子已经找到了?”久冢问真野。

真野点点头。

“伴崎有一个叫做中井诚的同学,我想应该就是他们家的车子。是gloria,已经请鉴识课的人员过去调査了。根据中井所说,那辆车子应该也用来载运过尸体。”

“中井的笔录做了吗?”

“刚才做好,他已经回去了。”

真野简单扼要地将中井诚的供述内容向久冢报告。这些刚才织部已经在电话里告诉过久冢了,所以他的脸上并无惊讶的表情。

“那要怎么做呢?明天再找中井来一次?”真野向久冢确认。

久冢摇摇头。

“没有那个必要了吧!他因为害怕伴崎和菅野,所以唯命是从,听起来不像是在撒谎。他应该也完全不知菅野现在藏身何处吧。”

“话是没错,不过他也有可能是诱拐和强暴的共犯。”

“等抓到菅野再说吧,顶多也只是相关数据送审而已。更重要的——”久冢拿起放在旁边桌上的复印件,“必须要将这个东西对媒体公布。”

“要全文吗?”真野的声音带着惊讶。

“不,大概的内容就好。因为如果把长峰责怪少年法的部分也公布的话,媒体那些人一定会将焦点都放在那里大闹一场的。只要公布他自白杀死伴崎,和打算继续替女儿报仇这两点。同时,应该要在全国通缉长峰了吧。”

“这里所写的东西我们都已经掌握了,根本没有什么新的情报。这一点长峰自己也知道。总之,就如阿真所说的,只从这封信的内容,根本看不出长峰的意图。既然这样的话,就必须在内容之外的部分找出他的目的。可是除了寄件人是长峰重树,剩下的就只有邮戳了。长峰应该也知道警察不可能不重视这个邮戳吧。但是他不管那么多,还是从东京以外的地方寄出了这封信。所以,我们只要从邮戳是有某种意义的角度去想就好了。”

“长峰实际上并不在爱知县吗?所以您的意思是说,没有必要公布?”织部说。

“这是原因之一。长峰应该不在爱知县吧,而且他可能想要扰乱我们的调查,不过这可能只是一个小目的,我认为还有更大的目的。”

“是什么?”织部问道。

久冢的视线一一扫过部属们。

“长峰可能早已有心理准备,总有一天会被通缉吧,到时候他正在追杀菅野的事也会被公布。问题是看到报导的菅野,会采取什么行动。就如同我刚才所说的,站在我们的立场,是希望菅野能主动出来;但是站在长峰的立场,他当然不愿意看到菅野那样做,因为这样就会失去复仇的机会。”

“就是为了防止这件事发生,他才写那封信的吗?”织部再次快速浏览那封信的内容。

“这只是我的猜测。”久冢说,“如果收到这样的信,警方是不可能不公布的。这个时候,通常都会针对邮戳报导,长峰可能是认为这样一来,菅野主动去警察局的可能性就降低了吧!”

其他警察问:“为什么呢?”

“因为菅野并不在爱知县。”真野回答,“因为他在一个大家都想不到的地方,所以看到新闻的菅野,便道么想:搞什么嘛,原来长峰根本不知道我在哪里,既然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会被杀,也不用躲到警察局去了——”

久冢在真野的身旁点着头。

“反过来说,长峰大概已经猜到菅野的蔵身之处了,所以他才会选择从爱知县寄这封信,因为万一菅野真的在爱知县的话,他这样做只会促使菅野去自首而已。”

织部对上司的推理发出惊叹,他刚才完全没想到呢。

“长峰会想到这么远吗?”织部身旁的刑警说。

“所以我说,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有必要列入考虑范围。我们该做的事,是在菅野被长峰杀死之前保护他。因此,最好是让菅野主动出来投案。”

“如果组长的推理正确的话,长峰是如何知道菅野的藏身之处的呢?”织部说。

久冢用下唇咬着上唇,慢慢点点头。

“这确实是个谜。但是长蜂最后有见到伴崎,很可能是在他杀死那家伙之前问出来的。”

“更重要的问题是,长峰是如何找到伴崎的?”真野在一旁补充说道。“这封信里没有提到自己是如何找到杀死女儿的凶手,我觉得与其说他忘了,不如说他似乎另有用意。”

“什么用意?阿真。”

“这个嘛,”真野也百思不解,“只能问长峰吧!”

久冢放下那封信的复印件,再次扫视着所有的刑螯。

“调査行动要和金井小组的人一起合作,但是基本上他们是要追查长峰,而我们是要追査菅野,去一个一个调査和菅野有任何关系的人。”

宣告解散后,刑警们三三两两散去。每个人都有预感,从明天开始,能回家的日子似乎不多了。

“阿真,还有织部,”久冢招招手,“很对不住你们两个,不过有一件事希望你们现在去跑一趟。”

“是去找菅野的母亲吧。”真野说。

久冢微微点头。

“再去问一次她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儿子的藏身之处。”

“刚才的信也要拿给她看是吗?”

“那当然,威胁她说如果要救儿子,就要说实话。”

真野回答:“我知道了。”

“怎么了?织部?你有什么话想说吗?”可能是因为织部没有问答吧,所以久冢才会问他。

“不,没有……”他一边犹豫一边开口说,“我觉得我们的调査行动,最后反而帮了菅野的忙呢。”

真野脸上浮现苦笑,但是久冢面不改色,他双手抱胸。

“阿真,那封信的目的可能还有一个呢。”

“是什么?”

“就是打击调査人员们的士气。现在这里已经有一个感情用事的家伙了。”

“不,我是……”

“不要忘了自己的身分,快去快回!”

18

丹泽家的墓果然没有用心打扫——和佳子戴上自己带来的棉手套,拔着周围的杂草。她心想: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不可呢?但是,只要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大志的脸,她的手就会自然而然地动起来。

拔完草后,和佳子又用跟寺庙借来的扫帚把附近打扫了一下,然后才终于能和墓碑面对面。墓碑前已经摆放了鲜花,她又将自己带来的花放在旁边。然后她点上香,双手合十。

虽然已经决定不要再多想了,可是她还是无法不想起大志活着时的样子。她的眼眶发热。不过这几年来,她已经训练自己抑制泪水流出眼眶了。

有人来了,她便顺势放下了合十的双手。她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丹泽佑二就站在那里。佑二好像已经看到她了,和她四目相交后就低下头。看得出来他的肩膀因为叹气而微微震动。

和佳子朝着他走了两、三步。

“是凑巧吗?还是……”和佳子说到后来就含糊其词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苦笑,再次抬起头。

“是凑巧,但也可以说不是吧。我有想到你今天可能会来这里,不过我不是刻意等着你来的。希望你能明白这点。”

“做法事的时候你没来吗?”

“没有,我出差去了,所以没办法来。因此今天才想来上个香。”

“是吗?”

和佳子往旁边移动让出位置给佑二,他不发一语靠近墓碑,然后和她刚才一样合上双手。这段时间,和佳子一直盯着地面看,她并不是在等佑二,只是她不想打搅在那个世界的儿子。大志现在一定正在听他爸爸的肺腑之言吧。

等佑二站起来后,她便拿起扫帚和水桶。

“亲戚他们都没有来打扫吗?”佑二问道。

“有是有,不过因为还有些杂草……但我没有别的意思,请不要放在心上。”

“要是我没来的话,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你来除草,所以我不会觉得你有别的意思。我看那些人,应该连打扫也敷衍了事吧。总之,谢谢你。”

“你没有必要跟我道谢,我只是顺手做做而已。”

“不,我想大志会很高兴的。他大概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吧,怎么我们两人今天会一起出现。”

或许佑二是想让和佳子放松心情才这么说的,但是她却笑不出来。她告诉自己,他们现在已经不是这种关系了。

不知为什么,他们两人竟一起走出墓园。虽然有点怪怪的,但是分开走感觉也不太自然。

“今年怎么样?”在往停车场的途中,佑二问道。

“什么怎么样?”

“就是民宿啊。今年是凉夏,有客人来吗?”

嗯,和佳子应了一声,点点头。

“和往年没什么两样,每年都会来的大学网球社今年也有来。”

“是吗?这样就好。”

“你的工作顺利吗?”

“目前还没有会被裁员的迹象啦。虽然是小公司,但是业绩还算稳定呢。”

“加油喔。”

“谢谢,你也是。”

“嗯。”和佳子轻轻点点头,她并没有看佑二。

到了停车场后,她的休旅车旁边停的就是佑二的轿车。旁边还有其他空位,可是她感觉佑二是故意停在她的车旁边的。说实话,他这种恋恋不舍的行为让她感到很心烦。

“要不要去哪里喝杯茶?”佑二打开车门后,用轻松的口气说。

和佳子心想果不其然,她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出来时说我会马上回去的。”

“是吗?”佑二的眼神显得很怯懦,“那下次再见了。”

不会再见了,和佳子想道,但是她还是报以微笑。

“保重。”这么说完后,她便坐进自己的车子,没看佑二一眼就发动引擎。

当佑二坐上车时,和佳子已经将休旅车开走了。

墓园位于高崎市的郊区。和佳子从高崎交流道开上关越汽车公路的北上路段,因为如果从待会儿出现的岔路口,进入上信越汽车公路的话,很快就可以到佐久交流道。现在夏季旅游旺季已过,路上车子很少。

和佳子的脑海里浮现出佑二瘦削的脸庞,约她去喝茶到底想和她说些什么呢?现在他们就算能聊些往事,也没什么意义,因为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什么快乐的回忆。不,以前曾经有过,但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什么东西都无法挽回了。

和佳子打开收音机的开关。路况报导完毕之后,男便开始播报最新新闻。

“刚才收到一则可说有点骇人听闻、也有点令人难过的消息。前几天我曾在本节目中播报了好几次,就是那起发生在东京足立区的凶杀案——那个将强暴画面录在自家录像带里的年轻人命案,现在有了后续报导。据说昨天警视厅收到了一封信,寄件人就是在凶杀案发前不久,在埼玉县川口市发现的那具弃尸——长峰绘摩——的父亲,长峰重树嫌犯……这个,这里说他是嫌犯,是因为他涉嫌足立区的凶杀案。听说他在信中也承认,自己就是凶手。杀人的动机好像是为了被杀害的女儿报仇。长峰嫌犯宣称还要对另一个人复仇,不过那个人目前也在逃,警方正在追查他的行踪。——以上是本时段的新闻。事情好像变得很复杂呢,你有什么看法?”dj询问女助理的感想。

“嗯,感觉有点恐怖……不过,尽管是为了复仇,杀人也是不对的啊。”

“现在还不知道这封信的内容是不是真的,不过很难想象封方会专诚写一篇谎言寄过来吧。”

“说得也是。”

“长峰嫌犯……吗?被害人的父亲现在已经变成嫌犯了呢。真是的,今后的日本会变成什么样子啊。”

发出老生常谈的评论后,dj便开始介绍歌曲。播出来的曲子是一个演歌男歌手以前的畅销曲。和佳子操作着开关,切换到别的频道。

世上还真有不幸的人——这是和佳子最直接的感想。她无法想象杀人的感觉,但是她可以理解失去孩子的悲哀。

不过在她经过交流道开下高速公路时,刚才在收音机里听到的新闻,就已经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民宿“crescent”就在蓼科牧场的前方,是一栋西洋式建筑。绿色屋顶是它的标志。和佳子将车子停进前方的停车场。

她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过一点。“crescent”的check-in时间是三点。今天已经有两组预约,听说两组都是傍晚才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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