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男孩笑得像个小太阳,得意道:“我妈妈看到你啦!她让我给你这个!”
河滩旁边,隔着高耸的芦苇,是回村必经的小道。
他看向男孩白嫩小手里捧着的两块淡黄色糕点,看起来很香甜。
“尝一尝!”
“呃!等等......”
他有些窘迫地丢下装了满满一大袋的废品,手在不算干净的衣服上擦了擦,发现还是不干净。
于是一路小跑到更远的河边,在相对干净的河水中认真洗了洗。
然后回来小心地捏起其中一块尝了一口。
“好吃吗?”捧着糕点的黄衣男孩期待的看他。
“嗯!”小谢深在朋友的星星眼的期待目光中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
“给,这两块都给你!是我舅舅今天带回来的,很好吃!”
小谢深红了红脸,不好意思地推拒了,“我吃一块就好,谢谢你。”
黄衣男孩不在意地全直接放到了他手里,拍了拍小胸脯,大方道:“我已经吃了很多啦,家里还有呢,送你啦!”
这下小谢深也说不出什么了,“嗯,谢谢。”
分享了食物,两个孩子在河滩上玩了好一会儿。
流风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当他完全不存在一般。
在两个孩子完全忘我的嬉戏中,雨滴随着乌云的推进,开始在这边也淅淅沥沥地落下。
流风眉心蹙了蹙,摘下角笠上前想要为两个孩子遮雨。
但是雨滴无知无觉地直接穿过他的角笠,依然濡湿了孩子的衣衫。
流风怔了怔,忽的意识到这里是梦境,荒诞在梦中也是相对合理的。
好在两个孩子也意识到他们该回家了,哪怕再舍不得再想继续玩耍也是不能的了。
拾起河边的废品,小谢深和黄衣男孩一路小跑。
半大的小手无济于事地遮着脑袋,时不时还玩闹地将手上的雨水洒向伙伴。
泥泞的田间小路,不时踏起的泥水溅得黄了裤脚,相互“攻击”的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尽兴的清脆笑声却像是藏在雨中的小太阳。
只可惜,随着雨越下越大,瓢泼大雨还是能把小太阳淋成小落汤鸡的。
只得狼狈地加快奔跑。
到了家不远前的岔路口,他们的家虽然近但是不在一处,是得分开了。
分开之际,黄衣的男孩还想邀上小谢深。
“你来我家吧,我妈妈做好饭菜了!”
“不啦,我要回去做饭啦!”
他们笑着,虽然都有点舍不得,但是还是分别了。
黄衣男孩的家很近,分别不久在路上便能听到他到家时清脆的叫门声和下一秒男孩母亲火大拿鸡毛掸子的怒斥声。
一路跟着两人的流风继续跟着小谢深。
他有些好奇,这个虚幻的梦境之中,这孩子是怎样的。
什么样的家能养出这样有些没心没肺又同情心多到泛滥的笨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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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深在分别之后,脸上还洋溢着意犹未尽的笑,跑起来的速度却慢了许多。
步子越来越慢,到快到家的时候几乎是走着,任由大雨冲刷。
前面的瓦顶红砖,就是他的家。
门口前也和黄衣男孩的家一样,有个栅栏围的小院。
不过这栅栏不仅低矮,甚至有的地方已经歪斜破损,像被砸过重物似的。
他不需要叫门,门锁早就不见了。
拎着废品袋子,他穿过窄小的院落,踩上青灰色的石板。
在伸出的矮短屋檐下,他避着雨,轻手轻脚地拧着湿透的衣衫。
院门是门户洞开的,但屋子的木门不是。
流风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尽快敲门回家,这样在外风吹雨打容易感冒。
他想帮他敲门,但是指节穿过门扉,没有留下任何声响。
他只好继续看外面的小谢深。
这小孩仍在坚持不懈又小心翼翼地拧着滴水的衣服,衣角拧完拧裤脚然后再拧衣角,没什么表情地重复做着,仿佛这件事情可以永远做下去。
流风陪他呆了好一会儿,倏地,门内突然传来了动静。
是玻璃瓶子落地碎裂声音。
流风余光瞥见小孩在听到声音那一刹那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一下。
然后手不自知地摩挲了一下手臂。
流风突然发觉这个季节,这里是相当闷热的。
不同于身着短衣清凉的黄衣男孩,小谢深的衣服却遮挡了大部分的皮肤,相当潮热。
不等他多想,房屋内的声音似乎惊醒了什么人,一道似是刚刚苏醒的粗哑声音从屋内传来。
“谢深?”
他看见小谢深又不受控地颤了颤。
“嗯,爸爸。”
“回到家装哑巴,能耐了你?”他父亲的回话含着愠怒,屋内是一阵翻找的声音。
不多时,屋子里没了声音,但流风身旁的男孩一直紧绷着身体。
“进来。”粗哑的,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再次响起。
男孩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
他轻轻推开了同样没有落锁的木门,低头没有看向面前端坐的父亲。
“关门。”屋内没有开灯,父亲的表情在阴影中并不真切。
他转身乖乖合上了门。
流风在他关门前的一刻,看到了男人垂落阴影的手上执着一根婴儿手臂粗的长棍,瞬间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
心中冷不防咯噔一下,使出极大的力气准备推开门或穿过门去,但就在那一瞬间,周遭的所有一切飞速地向前涌去。
仿佛被向前拉扯,而他被抛向未知的黑暗,直至视线中什么都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