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巨石砌起的高大神殿内,遗迹殿堂的中央,一幅鹰面人身的浮雕深嵌墙中。
刀刻锐利的鹰面上,两枚棱形紫色水晶镶嵌鹰眼中。
大殿内烛火摇曳,鹰眼随火光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神使浮雕身上的陈旧色彩也随光影变幻悄无声息游移着,徘徊变化见析出缕缕难以觉察的黯色气息,向地上熟睡的青年探去。
谢深双眼紧闭,不知梦着什么,眉心紧皱,低语呢喃,额间渗出冷汗。
梦中黑暗混沌,他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但大抵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的。
花了很久才微微撑起沉重的眼皮,在睁眼的瞬间,他下意识摸了摸身旁。
“宝贝?”
“崩崩?”
无人回应。
他心中的弦瞬间无意识绷紧,大脑顷刻间醒转。
但脑海的清明不过一瞬,在醒来的下一刻,毫无预兆地,一段久远又仿佛近在昨日的记忆骤然倒灌入他的脑海中。
将现实世界原有的记忆、被地脉树强制清洗的残缺记忆、提瓦特与遗迹中的记忆冲得稀碎。
难以接受的痛楚令他瞳孔刹那间紧缩。
脑袋一片空白,无序混乱又交织撕扯的记忆,仿佛有人抵着他的脑袋开了一枪。
虚幻的美满、要抓住什么的失意、爱而不得的无措、巨大的混乱让他一时间分不清什么是真实,只觉得心像是被活生生剐去一块。
眼前明明是黄色的巨石墙壁,在他眼里却像老式无信号的电视机,只剩黑白的交替闪烁。
他咬牙忍着要吐出来的翻涌,手臂抵着墙生生站起来,静静忍耐几欲爆炸的脑子,希望给它时间自行缓和过来。
视线模糊的他尚未察觉。
他的身后,紫色的鹰眼内混沌变化涌动着,黯色的气息从背后无声无息探入他的后脑。
更多的黯色气息从浮雕身上析出,一缕缕,有的持续渗入,有的细细交织,渐渐凝成更深的雾,萦绕青年身边,愈发浓郁。
随着时间流逝,谢深脑子里的胀痛不仅没能得到意想中的缓解,体内的元素力反而毫无缘由地活跃起来了。
活跃、沸腾、然后狂暴叫嚣着冲击他的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筋脉,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撑爆。
苦苦支撑的青年身形在巨型史莱姆和正常人形之间不稳定地交替出现。
不论如何压制都无法平息,体内的元素力将要完全失控了。
任谢深再如何迟钝也能察觉到了,有东西在对他动手脚。
静谧的神殿内,紫色的气息弥漫,昏暗之中,神像上的鹰眼愈发刺眼。
黯色囚笼形成的速度加快,贪婪之中更显急切。
就在囚笼的最后一丝裂缝将要消弭的一刻、笼中人即将如它所料那般溺毙于浑噩、所求之物唾手可得之时。
不想,一双猩红的眼骤然睁开,目光直逼身后那双一直窥伺的鹰目,惊得深藏神像中的物什心中一凛,游移的壁画倏地凝固。
动弹不得,宛若被苏醒的凶兽盯上,所有流动的黑烟瞬间僵在半空。
下一刻,元素凝成的能量场在青年周遭毫无预兆地炸开,将近乎凝固成实体的黑罩生生碎成齑粉,消散不见。
黑雾消散的瞬间,嵌在神像上的紫晶鹰眼应声碎裂。
其中的光亮消弭,彻底黯淡成普通的黑色石块。
神殿重新回归安静。
像是竭尽力气挣脱囚笼的困兽,谢深再压抑不住,一口黑血咳呛而出,狼狈不堪。
好险,差点被连人带皮吞了。
他扬起袖子揩去嘴角的血渍,短暂松了口气。
当下勉强算是安全了。
没了第一王座在他脑子里搅混水,那种灵魂都要废掉的撕裂感总算是轻了许多。
尽管他现在整个人还是有点割裂,但大概也能分得清楚了。
少年时期,他那段浑噩难捱的日子,像是被人重新撕开了一个口子,重新接了一段回忆。
困顿时光里的是他,有流风陪伴的也是他。
像是凭空生出的平行时空,他同时拥有了两段结果相似过程却截然不同的时间记忆。
有流风存在的日子虽然只有一小段,真正回想起来,倒甜得更像一颗糖。
谢深琥珀色的眼眸重归清明,嘴角却忍不住流露一丝苦笑。
幸好他一觉醒来便是当下的此刻,若是醒来以后对宝贝遍寻不得。
哪怕知道未来总有一天会在游戏中再相见,怕也是要受不了疯掉的。
还好,他们的距离不远,只要找到这里的出口,应该就能找到流风了。
方才那场逼走第一王座的元素爆炸几乎花了他近九成的力量,休息了好一会才重新收拾起来。
少年的记忆回归的同时,他大概也能够理解过去的崩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座未知的遗迹之中了。
他拎起背包,走向两个出口中的一个。
不是这座遗迹有问题就是第一王座有问题。
他早就清楚,第一王座跟他的交易不可能是对方投掷的全部。
只是能在沙漠中出现,又差点将自己吞噬,当真是放不设防。
明明受困于深渊,祂怎么有机会出现在这儿?
谢深蹙起了眉心,警惕着周围的环境,赶路的脚步不停,继续向遗迹的深处走去。
不知道崩崩什么时候离开的,有没有遇到麻烦?回到过去了吗?
谢深不禁有些担忧,眼下只能尽快将宝贝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