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让我亲一下?”
64.
服部全藏对上她那双幽绿的眸，内心有一种未洗干净的肥皂泡停留在肌肤上时痒痒的感觉。
——他好像还是头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她。
她的脸颊上染着一层淡淡的红晕，也许是因为醉酒，也许是因为羞赧，又或许是两者皆有。她眼眸中暗暗的期许与眉宇间凝着的忧愁让服部全藏一时间有些不自在。
他对她是什么感觉?
有喜欢吗?
他不知道。
只不过觉得她作为医生的温柔知性以及醉酒后的狂放有点可爱。明明很紧张很害怕但还是冲上前的样子有点令人动容。
——还有，明明武力值为0，但在遇到事情的时候还是说“小孩子先走”。
真是的。
在场的哪个小孩不比她能打啊？
见服部全藏不说话，她气愤地抢过他手中的酒杯——然而抢不过。
肌肤相触，指尖传来颤栗之感。两人又不经意地对上了视线。服部全藏看着她罕见地流露出的不自在的神色，手指也不自觉松开了。
青木怜如愿拿到了酒杯——其实她不爱喝酒，娱乐场所也很少去——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灌了下去。不喜欢喝的东西为什么要喝?可能是借酒浇愁吧。那她的愁是什么?愁在哪里?
她这么想着，眼神又不自觉往某个人身上瞥。
服部全藏发现那个女生一直盯着他看，并且在他投去疑惑的目光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移开了视线。
她低下头，看着酒杯，一点点地转着杯子，看着杯中浮起的螺旋。接着，她有些受伤地说：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服部全藏这时候才发现她眼眶中一点一点泛着泪意。
“没有……我……”他话说完后，才发现自己在她面前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很难。
她继续道：“其实我一直都不敢这么告诉你，因为我想着这样和你说话对你也是一种麻烦。”
“想跟你说对不起，很抱歉因为我让你换了医院，很抱歉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很抱歉因为我你又被抓到真选组那边去，很抱歉因为我你又被猿飞小姐误会……”
她连着说了好几句对不起，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杯沿。服部全藏看着她的眼泪被杯沿分为两瓣，每一瓣都沿着杯壁黏腻地落下。一瓣滚到酒里，和吐着白沫的浅黄色的酒融为一体，另一瓣滑到杯底，将桌台染得湿润。
服部全藏在那一刹那想，她的眼泪是什么温度的?温热的还是滚烫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温度在上升。
他本来想说“这不是你的错”，想告诉她这些和她没有关系，更何况自己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失——虽然仔细想了想还是有一点的，但现在这个气氛下还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比较好吧。
然后，那个方才还哭丧着脸和他道歉的女孩，转而凶神恶煞道：
“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混蛋！！！可恶，耍人也要有个限度好吗?老娘都表白这么多次了你一次也不答应一次也不拒绝是什么意思?混蛋！”
“不不不……我拒绝了啊，我真的拒绝了啊青木小姐！”这是他在她面前回答得最快的一次。
“那你不能再多拒绝几次吗?而且你单身了这么多年就不能试着和我谈一下吗?我长得又好看又有钱又是散打教练我真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店长也劝道：“是啊，别人女孩子都那么主动了你就答应了不好吗?”
——喂喂喂，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别轻易插到别人的话题里去啊。
而且青木小姐你有点霸道了啊?你是觉醒了什么第二人格啊突然就从委屈的小可怜变成狂霸酷炫拽的霸道女总裁?
他语无伦次：“啊青木小姐请你冷静一点啊！而且你不是散打教练你是医生啊！在一起什么的根本和有没有钱漂不漂亮没什么关系吧！青木小姐你冷静一点啊！”
青木怜愣住了：“诶……原来你的想法那么纯真吗……突然有点对你改观了。”
“……喂，你是在骂我吗?”
这时候店长看了看表，有些为难道：“小弟弟啊，这个……我们这里也要打烊了啊。要不你先把她送回去吧?送去哪里都可以但是我这里真的要打烊了啊，顺带一提你可以把地上那些尸体清理一下吗?”
青木怜不爽：“我才不回去。我要包夜，你随便报个数字，我都付了。”
“随便?真的可以随便报数字吗?”店长有些心动。
“当然。”
“那小哥你赶紧走吧，别打扰小姐的夜生活了。说实话你不答应我都有点想答应了。”
青木怜笑了，说道：“再来一杯。”
店长殷勤地接过酒杯，就见服部全藏将她横抱起身，不顾怀中人的扑腾，转身离去道：“店长，人我就带走了，那些尸体等一下自己会复活的，我就不管了。”
——真是的。
他还想晚上多赚一点呢。
65.
青木怜没想到自己会被那个人抱起来。
而且也没想到对方真的会送她回家。
她借着月光偷偷看着那个人的脸，有些不好意思道：“能不能不要这么抱我……”
她说话的声音沉稳，似乎酒已经醒了。服部全藏在这时也感觉有些不自然，脸红辣辣的，突然连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她的话还在继续：“总感觉这样抱……就像情侣一样。”
天哪。
服部全藏发誓自己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他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腰身，软软的轻轻的热热的让他不知道往哪里放。他说：“你现在可以走了?那我放你下来，我们走回去?”
就这么想和她撇开关系吗?
——她就这么被放了下来。
她不满地跟着那人走了几步，但也许是刚喝过酒的缘故，她的脚步摇摇晃晃的似乎根本走不远。
服部全藏看着她这幅样子，叹了口气道：“一个人可以吗?”
青木怜瞪了他一眼。
接着，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抱不可以的话，背可以吗?”
青木小姐鼓了鼓嘴，说道：“那好吧。”
她那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引得服部全藏忍不住勾唇。她搂住他的脖子，发丝和她这个人都紧紧贴着他不放，服部全藏感觉被她触及过的肌肤痒痒的。
这里离她家也算有点距离。服部全藏就这么背着她穿过了街道，越过旁边投以暧昧目光的坂田银时，努力忽视神乐和志村新八的加油手势，然后——
“喂猿飞！没事做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啊！拉什么横幅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被骂的猿飞菖蒲举着“快在一起”的横幅，吐了吐舌头。
“噗——”
“……青木小姐你笑了是吗?算了你笑吧但是你的手可以不要往下面摸吗?总感觉摸到了让人有点不好意思的地方是我的错觉吗?”
青木怜红着脸小声道：“我只是想检查一下你有没有腹肌而已……”
“……青木小姐，我们今天晚上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我只是送你回你家而已 ”
“服部先生。”
“嗯?”
“我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去世了……”
——等一下！现在是因为不好意思所以开始转移话题了吗?青木小姐你冷静一点啊！你果然是在转移话题吧而且看起来转移到了某个很不得了很沉重的话题啊！
她用脸蹭着那个人的脖子，语气闷闷的：“很突然的，车祸去世了。”
“爸爸说，她早上出门的那一天他们吵架了。他性格很倔，知道是自己错了也不想道歉。后来接到医院的电话，才发现自己就算想道歉也没有人可以说话了。”
“后来他一直和我说，如果有想要说的话，那就快点说出来。如果想要对别人道歉，想要告白，或者想要说些只想对那个人说的事情，就趁现在赶紧说出来。”
“不然的话，以后可能连面也见不到了。”
服部全藏突然发现自己走路的步子变小了。他说不上来自己是想早点扔下这个烫手山芋，还是想要让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再长一点。
深夜中徘徊着两个人的影子。女人被他背在肩上，姿态神情亲昵得像是一对甜蜜的情侣——在有这样的想法时，服部全藏忍不住在心里甩了甩头。
“全藏。”
“所以我想……趁你还没有离开的时候，早点把自己的心情告诉你。”
“不然等你死掉了……我就没有人可以说了呜呜呜呜呜全藏你不要死掉呜呜呜呜呜呜全藏！！！全——藏——！”
……怎么感觉话题的展开变奇怪了?他现在已经从羞赧变成恼火了好吗?怎么无缘无故就说了些这么让人恼火的事情?
听着附近小猿兴奋地说着“诶全藏你要死掉了吗?恭喜！……不对好可惜哦！明明才刚遇到真爱”，看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白帽子并且戴上的万事屋三人一狗，服部全藏有一种想杀人的感觉。
“你放心好了……我还不会死呢。”他气得牙痒痒。
对方笑了。
然后，他听见这个人说道：
“大家都说我看起来很温柔，很好说话。其实我不是的，我性格很差而且还喜欢装模作样。”
“上班的时候烦死了，读书的时候最讨厌上学工作了之后最讨厌上班。每天很早起来，看着别人脱裤子，治疗，然后再重复昨天已经说过的话，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我超级烦。”
“感觉生活特别特别枯燥。”
“所以那天，那个天人过来缠着我的时候，我想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今天终于有一点不一样的事情了。”
“然后你救了我，马上就把我觉得很棘手的人打倒了。我觉得好厉害哦，服部先生，你真的好厉害哦！”
服部全藏脸红了。
她声音甜得像小孩第一次吃到的糖果：“明明每天脱裤子的时候和别的人没什么两样，但是打起架来居然那么厉害！超级厉害哦！”
“那天晚上也是，明明刚刚才出现，就把那么多的人都打倒了……我那时候就感觉，好惊喜，超级惊喜。”
“因为你所以爱上了生活这句话好像太老套了……我想说的是，服部先生出现之后，我感觉很枯燥的生活也突然有了一点期待。就好像你以前觉得很无趣的事情，其实也有着你不知道的光彩一样。”
“突然就对生活很期待——我是这样的感觉。”
服部全藏看着月亮——忍者是常常在月下出现的人。但他们的身影往往隐匿在月亮的背面，往往不为人所知，自然也不会有直面月亮的时候。
可现在，他背着一个和他的世界毫不相干的人，直视着月亮。
——和他的世界，毫不相干。他在心里默默重复了这句话。
服部全藏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么样，也不知道自己的第二天会不会站在这里。就像青木怜所说的她的母亲一样，也许上一刻还在进行夫妻间的吵架，下一秒就葬身意外了。
可是对普通人来说，葬身意外什么的只是小概率事件。但对于忍者来说……
他这么想着，耳边再次响起青木怜的声音。
“我真的很喜欢你……全藏先生，”她把脸埋在他的脖颈，“能不能考虑一下，和我在一起?”
服部全藏看不见她的脸，自然也不知道她现在的眼眸有多暗淡。他只感觉脖颈上温热的触感蔓延开来。
他听到自己说：“对不起……”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的脖子被咬了一口。
“……你在咬我吗?”
——糟糕是因为在月亮下表白触发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设定了吗?是吸血鬼吗???可恶银魂原作都不敢这么写啊，这个同人作者怎么敢的啊。
“假的。”
“……啊？”
“都是假的！”青木怜哭道，“明明说在月亮下面把别人咬出血会把那个人变成奴隶的！都是假的！我再也不听老爸的话了！”
“喂！所以你刚刚把我咬出血了吗?你有点过分了啊！我可是大晚上身负重伤背着你回家啊?而且你爸爸都在教你些什么啊?什么变成奴隶啊，他是女儿奴吧！”
青木怜不安分地用拳头捶他的肩膀，乱踹道：“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滚开吧！你真的滚开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永远滚出我的视线！永远！”
“……抱歉青木小姐，我送你回家之后马上就滚出你的视线，我说真的，但是求你别捶了好吗?虽然你力道也不大吧但是——啊现在力道有点大了，所以你别捶了好吗?”
好面子的青木怜小姐恶狠狠地盯着他：“去死吧！！！天人都去死吧！！！”
“不不不我不是天人啊！真是冤枉啊！”
“不是天人难道你就没有错了吗?所有把天人放出来的人都有错！你也有错！”
“不这可不是我同意的啊，和我没有关系啊。”
“我说和你有关系就有关系！”
“……是是，那我真是罪大恶极。”
“去死！！！凭什么那群天人可以在街道上随便撞人还不受到制裁！！！去死吧天人！！！”
“是是是，确实该死。”
“死！”
“死。”
“该死！”
“该死。”
难过的青木小姐哲学了起来，幽幽道：“这个世界上，谁没有错呢。”
服部全藏哑然失笑：“嗯，谁没有错呢。”
安分了许多的青木小姐凑到他耳边：“你拒绝我，你也该死。”
“是，我也……等一下青木小姐?！这样有点过分了啊！”
66.
服部全藏把她送到家附近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用手帕抹着泪。
中年男人在看到自家女儿被人背在身后的样子，更是泪如雨下。
“……大叔，你在这里干嘛啊?”服部全藏发现这个人一直眼神毛毛地看着他，心里有些不自在。
被叫大叔的男人痛骂了几声“混蛋”，凶道：“你快放开她！你到底要对她做什么啊?”
“……不，我什么都没做啊？”
“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他连连重复了好几次，暴跳如雷道，“我的女儿从来不喝酒的，都怪你！”
“不不不，不如说我还劝她不要喝酒了……所以这是你女儿吗?那我放下她，你把她带走?”
他看着大叔和青木怜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微微放下了心，准备把身上的人放下去。结果那个迷迷糊糊睡着的女人一直抓着他不放，甚至梦呓着“不许走不许走”这类的话。
——服部全藏表示很无奈。
青木爱泽一边淌着泪一边走到全藏身后想把女儿弄下来。全藏看着他这幅样子，忍不住想，这对父女流眼泪的样子还挺像的。
青木爱泽是真想哭。
他养了这么久的女儿，居然就这么被一个陌生男人拐走了——甚至他的女儿也没有和他说一声。
不对。
好像也不止他一个?好像还有一个?
青木爱泽看着服部全藏的眼神逐渐变得怜悯。
很好，只是他女儿的备胎而已，那他就不哭了。
然而，就在他动手想把女儿扒拉下来的时候，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无情地踹了他一脚，撒娇道：“全藏有人在后面拉我，你快保护我。”
“……不青木小姐，这位好像是你的爸爸?你不打算下去一下吗?”
“怜酱！怜酱你居然不认识爸爸了吗?怜酱！”
青木怜冷漠道：“全藏我不想回家呜呜呜你把我带回家吧。”
“不，青木小姐你冷静一点，你爸爸还在呢?叔叔我们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青木爱泽气得咬手帕：“你们都这么亲昵了还骗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怜酱！快跟爸爸一起回家！”
青木怜紧紧抱着他脖子。这时候，她的声音已经有点哽咽了：“服部先生。”
“……啊。”
“这是最后一次了，真的。”她的眼泪再次流下来，服部全藏这下感受到了她眼泪的温度，滚烫滚烫的，“我喜欢你。”
“真的，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这一次他很轻松地就把这个人从身上放下来了。没有任何阻碍，没有人继续搂着他的脖子说些暧昧的话，没有人趴在他的肩头流着泪。她就这么站在那里，身子晃晃荡荡的，青木爱泽在旁边扶着她。
服部全藏就这么看着她。接着，他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对不起，青木小姐。”
青木怜这一次什么也没有说，甚至没有再看眼前那个人一眼。她转过身去，朝着家的方向笔直地走了过去。
她的身子高高的，走起路来有一种孤冷清高的感觉。
青木爱泽攥紧了拳头，直直地冲上去想要打他一拳——服部全藏没有躲，爱泽先生的拳头耶未触及他的脸颊。
“你为什么不躲?”
服部全藏叹了口气，道：“可能今天太累了吧，身体也没有以前敏捷了。”
青木爱泽瞟了他一眼，说：“算了。”
“离她远一点，”他说，“这几次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服部全藏答应了。
女儿带头走在最前面，身后紧紧地跟着步履加快的父亲。高挑的身影和有些蹒跚的身影，都被月亮肆无忌惮地照耀着。他们是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月色中的人。
在目送父女两人离开之后，服部全藏也离开了。在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天上那轮闪闪发光的存在。
忍者是隐匿在月色下的存在。
——他也不例外。
67.
青木怜醒来之后，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她揉了好久好久的脑袋，昨晚发生的事情才一一在她脑海里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