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恩宜联系了运输小组，并将尹婴宁与赖秋葵送至外环大厦五十层的停车场，那里已经停靠着一辆都巴伐利亚机械制造厂的G5X黑色轿车。

尹婴宁在上车前，与这个仿生机器人拥抱：“谢谢你每次答应了我的请求，恩宜小姐。如果你有假期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那些孩子。是你一直坚守岗位，帮助了孩子们。”

“我有假期，每个月我有五天停运，不过我的假期是为了冷却核心系统进行检修。”两岁的机器人小姐说，“机器人的存在是为了服务人类，坚守岗位是我的职责，我并不需要孩子们的感谢。还有，如果尹婴宁小姐需要机器人去福利院陪同孩子玩耍，或许去租赁陪伴型机器人更妥帖。”

尹婴宁抿嘴青涩地笑着。她不知道机器人二十四小时待在那个宽敞的大落地窗办公室里会不会觉得风景枯燥乏味。也不知道看到工厂与办公室、停车场之外的场景，张恩宜会不会开心。

女孩并不知道，在她与赖秋葵坐上无人驾驶轿车后，张恩宜一直跟着小轿车送别她们上了高架桥。

高架桥桥口是这个有着大明星面庞的机器人能走到的最远的地方。机器人目送黑色的豪华轿车消失在大桥上，最后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回到电梯里。

其实张恩宜很幸运，和其他同批次的“关智鹤”型号的机器人比，她输入的是“企业前台运营”程序，每天能在29层与50层之间往返，接待的客人也不会骚扰她。如果监控发现咸湿的客人对公司的财产造成伤害，那么朱氏奥托生命科技的安保部就会出动。

而且她还有属于自己的名字，相比之下，张恩宜的姐妹们大多数成了富豪的私人宠物，她们的称呼只有一串编号。

回到29层，张恩宜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前。大门顶端的感应器读取了机器人内部的芯片，识别出信号后缓缓打开。

张恩宜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归位站定，等待下一位客人的到来。而是面向大落地窗，盯着外面有些乌压压的天。没有人类的办公室死寂得可怕，机器人突然抓起自己披散的柔顺黑发，并用食指与拇指箍住。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发型。

打量着玻璃中自己扎马尾的样子许久，张恩宜面无表情地松开头发，转身回到大理石办公桌前，闭上眼睛陷入无声的休眠。

***

飞车的制作技术由太平交通与施怀特垄断。无法突破技术壁垒的都巴伐利亚机械制造厂眼看着就要被流行飞车的时代淘汰，好在与朱氏奥托生命科技的合作让都巴伐利亚机械制造厂还有一线生机。

都巴伐利亚机械制造厂——简称都巴利汽车，如今依然走在制作汽车的道路上，将制作工艺与设计发挥到了极致。然后搭载朱氏奥托生命科技自己的服务系统，将人性化定制服务贯彻到底。

比如现在，车载AI在尹婴宁、赖秋葵登上汽车进行了惯例问候后，经过67秒后，声音从干练的中年精英女士转换成了温柔的、略显青春内向的白领姑娘。

用67秒识别客户的喜好，显然作为顶尖的科技公司的技术有点失格。不过这也不怪AI，因为赖秋葵上车后除了应答尹婴宁的“嗯”，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可怜的AI只能靠尹婴宁的的问答推测另一位女士的喜好。

从车内的摄像头看，这两位女士都属于稳重型的。年轻的姑娘看着有点内向老实，对年长一点的蓝衣服女士有些敬畏——她好像不太敢看那位女士。至于年长一点的女士看起来寡言少语，对年少者却是问有答声……甚至还给那姑娘拉了一下翻卷的裤边。从这位女士的坐姿看，她应当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时刻准备着应对突发事故。看得出年长一点的女士很有责任心、爱护心，对弱者还有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因此，AI选择了一个年龄夹在二人中间、话少温柔的设定。在汽车自动行驶的过程中，恰到好处地询问二人是否需要饮品与降低空调的温度——AI检测到女孩的脸红红的、体温有点高。

“温度刚刚好。小、小葵姐你觉得呢？”尹婴宁说。

“嗯，我也觉得还好。”赖秋葵说。

“哦哦……”尹婴宁点点头，然后对AI道：“谢谢你服务系统，我们不需要。”

“好的。”AI温柔回答，“不过我有个建议，请蓝衣服的女士最好离黑衣服的女士远一点，黑衣服的女士可能有发热感冒的迹象。”

“啊？”健康得过头的尹婴宁不明白AI为何这样说。

两腿微微岔开正襟危坐、犹如蓄势待发的猎豹的赖秋葵看向尹婴宁，她抬手撩起尹婴宁的额发——女孩额角的伤已经结痂，但仍有破伤风的风险。也许她不应该任由女孩跟着自己出来调查托特工程的事……今天有暴雨，小宁会着凉的。

尹婴宁慌乱地后躲，可惜无处可躲——身后是自己那累赘的亚麻布包包。

“葵姐我没事的！”

赖秋葵的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不过绝对算不上细腻，甚至可以说指腹与掌心有些粗糙。仔细看拳面也磨的平滑、生出一层茧子，这正是优秀拳手的证明。

赖秋葵当然不明白女孩为什么要躲，她微微瞪大眼睛，半晌，慢慢道：“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先送你回家。”

说罢，女人拢了拢腿，眉眼低垂，稍微离女孩远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