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别赶我走好不好，”乐长息眼神柔软，握着他的手来到耳边，脸颊如同小猫一般蹭了蹭，声音轻柔得如同在放蛊：“我们之前不都是一起过节的么？”

触电一般，宁广寒忽然脑子清明，把手收回来，道：“有么？我怎么不记得。”

“有啊，”乐长息道：“那时候每到除夕，您会带我去看花灯，去京城里最大最繁华的酒楼吃年夜饭，还会带我去寺庙祈福，我记得有一年——”

乐长息的神色越来越温柔，宁广寒的神色却越来越冷淡，他打断道：“不用说了，我当时不过是看你年纪尚小，爱热闹。那些地方我并不爱去。”

乐长息道：“我知道。”

乐长息轻飘飘地说出三个字，语气却并不轻松：“所以后来您也不肯跟我过除夕了。”

他声音怅然，倒像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宁广寒忍不住又横眉冷对瞪了他一眼。而乐长息很不怕死，继续说：“所以从我飞升，我们回到天界的第一年起，您就不愿意和我一起过节了。”

一口锅从天而降，砸得广寒神君几欲无语。

虽然广寒神君确实是个没什么仪式感的人，但他自认对乐长息曾经献上了所有的耐心。

回到天界的第一年除夕，傍晚，乐长息如同一阵风，门也不敲，直接卷进了广寒君的寝殿。彼时二人关系还未僵化，乐长息毫不见外，一屁股盘腿坐到纤尘不染的塌上，塌上小桌的盘子里摆着梅花果子，乐长息最喜欢吃，他一边叽里咕噜地说话，一边往嘴里塞点心，天赋异禀，居然没把他噎着。

天界的神仙没事做，也爱凑热闹过除夕，此时高低错落的神殿间已经有用仙术扎起的缎带，天街上摆起了长长的宴席，宴席上仙肴琼浆考究，戏台也搭了起来，锸鼓声大作，有乐仙粉墨登场在唱戏。

可天界的热闹，是比不过人间的热闹的。

乐长息咬掉最后一块点心，手指上还沾着细细的糖粉，就过来拽广寒君洁白的衣袖，摇晃着道：“师父，我们去凡间玩吧。”

广寒君看他一眼：“你还没玩够？”

乐长息性格好，在天界很快就交到了一群朋友，隔三差五就下凡，在人间快快活活地穿梭。

乐长息看师父没有一口拒绝，知道有戏，就开始舌灿莲花地劝说起来，说江南出了新的戏曲流派，声音像春杏一样柔；公子小姐们中间兴起了一种薄纱似的面料，黑夜里就像皎洁的月光；有个很会写话本的人，去年一年就写了三部新戏，故事新鲜有趣，本本卖座……

广寒君有些犹豫了。乐长息瞅准时机，道：“听说今年上京大街上还有一株比人还高的珊瑚树，遍体生香，可以许愿祈福呢，师父一起去吧，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下去玩了……”

广寒君已经被隐隐说动了，乐长息又轻轻摇他的衣袖，广寒君正要答应，忽然殿外传来一阵宣化之声。广寒君皱起眉头，问：“何人？”

乐长息耳朵很尖，从塌上起身，道：“也许是来找我的。”

话音未落，外面便走进来一个玉面小公子，神采飞扬，道：“我们正是来找你的。”

乐长息笑道：“我在我师父这里，你们怎么知道？”

玉面公子恭恭敬敬地向广寒神君行了礼，也向他拜节，广寒君颔首受礼后，他才转向乐长息，道：“我们都说，你跟你师父的关系是最好的，除夕自然要来神君这里拜节。”

乐长息向外望：“还有谁来了？”

玉面公子答道：“十几个人呢，你认识的不认识的。”

乐长息奇道：“来做什么？”

玉面公子道：“知道你是人间百事通，大家都来约你下凡过除夕。我猜拳输了，他们要我来邀你。”

广寒君有一瞬极短的微愣，乐长息闻言，笑道：“今日怕是不行了，我要跟我师父一起。”

玉面公子很惊奇，但面上的惊奇只有一瞬，他很有涵养地又恢复了表情，对广寒神君行礼道：“原来如此，是晚辈打扰了。”虽口中说着原来如此，但显然是没想到广寒神君明明是最好清静最怕麻烦的人，居然也肯跟长息神君一起过除夕。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广寒神君开口了：“你随他们去吧。”

乐长息回头，又坐回榻上，道：“不要。我们都说好了。”广寒神君无奈提醒道：“我可没答应。”

玉面公子斟酌着说道：“不如这样，晚辈有个想法，如果广寒神君不介意的话，与我们一同下凡，如何？”

广寒君愣了一下，乐长息拍腿道：“这个好！”他转头，道：“师父，我们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