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兴不记得高飞是怎么跟来的。

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案发现场。

警戒线把现场内外阻隔开来，外面是拥挤的人群，里面是忙碌着的面色凝重的警察。

警戒线中央，王宁的尸体被肢解成六个部分。

尸体在水里泡的时间有些长，看起来发白发胀。散发出的臭味在雨后的清新空气中显得格外刺鼻，让周兴兴胃里忍不住一阵恶心。

他以前经常会去看各种凶案现场的图片，总以为就算是现场也没什么好可怕的。

可当他站在这里的时候，才明白事实根本不如他所想。

在这里，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一个生命的流逝，前几天说要“为她讨回公道”的律师，转眼间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周兴兴莫名感到一阵不寒而栗，就好像四周的人全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他和那个幕后凶手。

突然，他被人拍了一下。

少年怔然回神，猛地看向拍了他的那个人。

高飞吓了一跳，有些窘迫地说：“刚刚只是看你脸色不太好，就想叫你一下，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

周兴兴默默盯了他一阵，又把视线转移向里面说：“我没事。”

少年脸色发白，嘴唇也没什么气色，看起来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真没事？”高飞又问。

“嗯。”周兴兴看着警戒线内行色匆匆的身影，停顿了片刻问道：“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高飞不答反问。

周兴兴没回答，却听高飞在说：“每天都会有人死，可能是意外身亡，也可能是惨遭谋杀。如果你每天都在为一个陌生人的死亡而感到害怕的话，那还能正常生活吗？”

“不是陌生人，”周兴兴说，“我和他……算是萍水相逢吧。”

高飞沉默了一下，扭头看向周兴兴：“我知道你在为他的死而感到难过、后悔、甚至自责。可别人的生死终究是别人的，再怎么难过，人也不会活过来。”

“与其在这难过，倒不如期盼警方能够早日抓到幕后凶手，也好让死者在天之灵能够瞑目。”

“嗯，”周兴兴回望向他，眼神变得坚定：“一定会抓住他的。”

见杨队长一身便衣过来找周兴兴的时候，高飞很自觉地退到了一边。

“这儿人多，换个地方聊。”

“嗯。”

杨杰队长近两年才调任过来的，来到公安局便直接做了刑警队长，现如今年比齐铭还要大几岁。

第一次见到周兴兴的时候，只觉得是哪家的官二代来警局体验生活。

与周兴兴相熟之后才从齐铭那里得知他竟然是周局长的儿子。

一开始，杨队长是不屑于与周兴兴这种“关系户”为伍的，然而就在杨队长为案子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加了他的微信，给他提了许多破案方面的建议，结果事实都如对方所料。

杨队长身为一个从军队出来的刑警队长，虽然武力值很高，但在案件的推理方面仍有一丝欠缺。

于是他打心底对这位推理高手生出一种敬佩之意，后来他才知道那个陌生号码就是周兴兴。

在那之后，他和周兴兴保持了这样的联系。

一来二去，便成为了私下里交好的朋友。

“他就是你之前查的那个高飞？”杨队长开门见山地问。

周兴兴看了一眼河边少年的身影，“嗯”了一声。

相比局里的其他人，周兴兴是比较喜欢跟杨队长打交道的。

自己不好插手案子的时候，就可以通过杨队长收集线索。

想调查什么的时候，就找杨队长帮忙调查，权限高，而且不会多问。就算问了，不给解释也行，反正杨队长不在乎。

不过这次调查老局长的原因，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两人共同沉默了一阵后，杨队长说：“其实在你托我关照王宁的那天，他就已经失踪了。”

周兴兴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他。

杨队长好像察觉不到周兴兴的目光似的，他自顾自的点燃了一只烟：“我害怕你知道后会直接去找那个老局长，到时候再遇到什么危险，所以就没告诉你。没成想，人竟死在了荒郊野外。”

“抱歉，是我的失职。”

周兴兴没回话。

他表面上看起来不为所动，手底下却早已暗暗攥紧了拳头。

其实杨队长的担心是对的，如果真让周兴兴知道了王宁失踪的事，他很有可能再去茶馆找老局长。

就现在而言，他恨不得将这个杀害王宁和张艳玲的真凶千刀万剐。

“凶手十有八九已经知道你在查这个案子了。”杨队长说：“既然凶手选择了再次杀人，那就肯定能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