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张艳玲真的是无辜的吗？”

木制椅子被摔得七零八散，周兴兴躺倒在地面上，后背硌得生疼。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坐起来，听到这句话倏地一愣：“什么意思？”

“贺鹏案的资料里写的是因为工厂排挤他，才对张艳玲实施家暴的吧？”

周兴兴没回答，算是默认了这个问题。

“张艳玲婚内出了轨，”老局长解释道，“所以贺鹏才开始实施的家暴。”

“长期处于烦躁焦虑导致贺鹏不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在工厂里得罪了人，才遭受到了厂内的排挤。”

周兴兴看了眼老局长，问：“张艳玲犯下的错误，不仅仅只有出轨吧？”

“当然，” 老局长回答，“她故意杀的人。”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长期的家暴足以让被凌/辱的女人对枕边人痛下杀手。

反抗杀人便是她们在极端恐惧下爆发出来的生物本能。

在法律中，这也算是她们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所做出的正当防卫，不构成犯罪，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而借着正当防卫为幌子实行故意杀人，这倒是周兴兴万万没有想到的。

“后来确实是跟资料上写的一样，出逃一年。而在现实当中，她出逃的那一年跟外面的情人在一起。”

说到这里，老局长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又接着道：“张艳玲反抗杀人之前，贺鹏曾找到过她，也就是那一次之后，张艳玲才谋划了故意杀人的计划。”

“她再次见到贺鹏时，故意激怒他，贺鹏自然会像往常一样对她大打出手，于是她就在反抗过程中拿刀砍死了他。”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老局长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周兴兴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

“这样做风险也很大，”老局长看向周兴兴，“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如果张艳玲没有成功的话，死的就是她自己了。”老局长转移开视线说。

“大概是想到了这种结果，所以她真的害怕到极点了吧。”

老局长回忆起往事，闭上双眼：“当时觉得这应该是贺鹏长期家暴所得的报应。”

“我隐瞒了与贺鹏的关系，没有出面那场官司，直到那一切结束后，我仍然以为她真的是正当防卫。”

老局长自嘲地笑笑：“过段时间去找她的时候，听到了她跟情人的对话，我才知道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那王宁是不是……”周兴兴不愿意再问下去了。

“王宁知道她是故意杀人，为了个人利益，替她做了无罪辩护。”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老局长直盯着周兴兴，“相信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还有她那个情人，五六年前就出车祸死了。”

“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是无辜的。”

“女人出轨，男人家暴。女人伙同情人谋杀了家暴的丈夫，律师昧着良心为有罪之人打赢了辩护。”老人短短几句揭开了陈年旧案背后的残酷真相，“这才是1005真正的开端。”

周兴兴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道：“所以，这应该就是你当年放过我的原因吧？”

“也算吧，你知道我主要是因为什么才放过你的吗？”老局长蹲下身，和坐在地上周兴兴处在同一高度，互相眼对眼。

如果不是满身伤痕和束缚着自己的铁链，此时的老局长真的会让周兴兴产生一种关系良好的长辈与晚辈谈心的错觉。

“因为什么？”

“在你眉眼中，我看到了他的影子。”

周兴兴先是微微一滞，转而冷沉着一张脸：“不论是否相像，我都不会承认我和贺鹏这个人有一丝一缕的联系。”

老局长眼神阴冷，看起来像是随时准备着杀了周兴兴。

“张艳玲出轨在先是不对，难道家暴就是正确的做法吗？”周兴兴丝毫不惧，“你可以把张艳玲出轨的消息散播出去，让她遭受万人唾骂。在她故意杀人后，你也可以找到她故意杀人的证据，以合法的方式让她得到应有的报应。”

“报复的方式明明有这么多，为什么偏偏选择家暴和杀人呢？”

“老局长您应该知道吧？”周兴兴说，“家庭暴力，是指发生在家庭成员之间的，以殴打、捆绑、禁闭、残害或者其他手段对家庭成员从身体、精神、性等方面进行残害和摧残的行为。它直接作用于受害者身体，使受害者身体上或精神上感到痛苦，损害其身体健康和人格尊严。”

“持续性，经常性的家庭暴力还会构成虐待。”

周兴兴直盯着老局长，说：“作为一个警察，面对家庭暴力，您非但没有制止，反而选择沉默、纵容。”

“老局长，您觉得您自己真的配得上公安局局长这个位置吗？”

“正如你所说，”老局长气及反笑，“碎尸案之后我就向省厅递交了申请书，把位置转让给周晓了。”

“都说警察是人民的后盾，”周兴兴打断他，一字一句道：“如果从警人员都像您这样，人民又怎敢放心把后背放心交给我们？”

“周兴兴。”这还是老局长第一次叫他全名。

“你仅仅是因为心中这份正义一直想要当的警察吗？”

这话把周兴兴问住了，他从来没深思熟虑过自己为什么要当警察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