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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异端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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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圣裁之谋

梵蒂冈,教皇厅。www.mengyuanshucheng.com

作为整个教皇国的权力中心,教皇厅却只是一间精致的小礼拜堂,这里原本用作教皇的私人书房,因此高耸的四壁上都是黑色铁艺书架,摆满历任教皇珍藏的古籍。书架围拱下,礼拜堂的正中央摆着一张花梨木书桌,并不大,但半个世界的命运在这张桌面上被裁决。

西塞罗匆匆步入教皇厅,教皇格里高利二世正坐在书桌后,平静地签署一份又一份的文件。神情肃穆的枢机卿们等候在距离书桌几十尺的台阶下,教皇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这些重臣的到来,只是埋头工作。没有人敢发出多余的声音干扰他神圣而重要的工作,呼吸都被压得很低,整个教皇厅里只闻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而外务省和政务省的官员们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教皇厅外等候。这些高官穿着笔挺的高领礼服,佩戴着黄金或者银质的家徽,威严魁梧或者阴鸷冷酷,但都是裁决他人命运的尊贵面相。平日里他们每个都被称作“大人”,在自己的宅邸里他们每个人都有几十个仆役伺候,但在教皇厅门前,他们却像仆役一样排成有序的阵列等候着,不敢有什么怨言。

在神的面前,所有帝王都是仆从,何况高官。

教皇在一份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加盖了印章之后,终于抬起头来。他把一枚白色的信封轻轻地推到书桌边沿,看着等待在台阶下的枢机卿们,“阿黛尔的信使今天从高黎国回来了,带来了让我担忧的消息。高黎国作为我们的属国,却未必是虔诚的信徒,他们私下里和异端勾结,信奉魔鬼。”

西塞罗一怔。他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来,但是太快了。

在教皇国的众多属国中,高黎国是版图最大军事力量最强的国家之一,但长期以来并不十足驯服,对翡冷翠的贡献也极少。梵蒂冈却不敢对高黎国实施高压政策,这可能导致高黎国脱离教皇国独立,它就像家里叛逆不驯的孩子,总以离家出走威胁父母。这样的孩子无疑是父母的心病,因为其他孩子会以它为榜样。要么给它糖,要么给他皮鞭。

去年教皇慷慨地把自己以美貌闻名的幼女阿黛尔·博尔吉亚下嫁给高黎国君主卡图卢斯,这被教皇看做给高黎国的糖块。但距离教皇最近的人,譬如西塞罗和格拉古,却并不这么想。

教皇有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弥足珍贵的公主,即便要施恩,也没有必要牺牲这个珠宝般贵重的女孩去嫁给年迈的卡图卢斯。唯一的解释便是阴谋,随着这样一场婚姻,公主的陪嫁使团便可以冠冕堂皇地深入高黎国。那些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能收集到教皇想要的证据。

以清洗异端为名对高黎国发动战争的证据!

那场婚姻仅仅过去了一年,教皇已经高举起了携着神威的“上帝之鞭”。

枢机卿们放轻脚步走到书桌前围观那封密信,密信以红漆封缄,上面红漆上印着阿黛尔公主的私章。这简直是一封用尽心思的诉讼书,卡图卢斯和异端教派见面的时间地点,以及对于这些异端教派的金钱资助数额,甚至一些令人无法启齿的隐私,卡图卢斯醉心于异端教派进献的秘药和某些祭祀仪式,试图恢复它作为男人在卧室中的能力。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刚迎娶了以美貌震惊翡冷翠的幼年公主,沉迷于公主的美貌,可大概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求助于虚无缥缈的邪神。

枢机卿们都尴尬地皱眉。卡图卢斯也许确实是因为老去和无能才求助于异端,而让阿黛尔公主下嫁显然加速了他的沉迷,但因此他要被自己的岳父,教皇圣格里高利二世讨伐。听起来这像是一场筹划已久的阴谋,这条罪证如果被外人知晓显然会令博尔吉亚家族也蒙羞。

仆役们把高背靠椅搬到了书桌旁,枢机卿们按照年资顺序坐下。在教皇国中,枢机会是权力的轴心,教务省、政务省、外交省、十字禁卫军和异端审判局都围绕着这一轴心运行,如同一块精密的怀表。被称为“圣座”的教皇轻易是不对军务和政务发言的,他签署的教旨绝大多数只和宗教有关,其他事务由五位枢机卿以表决的方式裁断。

“我的女婿卡图卢斯会是神座下的叛徒么?”教皇环顾四周。

“既然我们有阿黛尔公主寄来的密信,纵然不敢相信也只得相信。如果卡图卢斯没有勾结异端,阿黛尔公主为什么要检举他呢?她是高黎国的皇后啊,高黎国覆灭在一场圣战中对她没有任何好处。”西塞罗说。

他确信这是教皇的军事谋略,也就急于抢先附和,尽管他也知道自己提出的理由站不住脚。高黎国的王后就不会检举高黎国的国王?如果他自己是那十四岁的少女,他处心积虑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自己那政治婚姻的丈夫送进地狱,这样就再也不必在他皮肤松弛的垂老之身下婉转承欢。高黎国的覆灭不会影响阿黛尔公主的生活,她会被十字禁卫军迎回翡冷翠,继续当她的公主,甚至她可能继承高黎国成为一位女公爵。

“如果密信中所述属实,我们只有发动对高黎国的圣战。”安东尼将军沉思,“但战争需要时间来筹备,高黎国拥有很长的海岸线,我们不得不在海路两侧同时开展,以防神的罪人卡图鲁斯逃走。但高黎国的海军确是属国中最强的。”

发动圣战需要经过上下议院投票,虽然枢机会和圣座都有权无视上下议院,但这关乎圣座的名誉。这场圣战不应事圣做的意图,而是整个翡冷翠整个教皇国的意图,每一个虔信神的人都有义务为圣战奉献。”格古拉说。这话已经说得很露骨,虽然发动圣战的决议在教皇厅中已经达成,但仍需借助公众的名义。教皇效命于神,他拥有巨大的权力却须本着慈爱的心,每一次的圣战都是由军队和人民请愿最后教皇恩准的。

焦黄微微点头。

“应当由十字禁卫军对上下议院发出战争提案。”西塞罗建议。

“十字禁卫军可以做出这份提案……”安东尼略略迟疑,“但是我们需要有力的证据,以证明卡图卢斯确实背弃了神投向恶魔,仅有阿黛尔公主的证言书还不够。”

“这绝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向高黎国派出间谍,此外美第奇家族在高黎国拥有庞大的产业,他们也应当可以提供证据,再有就是随同公主殿下出使高黎国的使团。”西塞罗说。

安东尼将军的疑惑在他看来很可笑,如果安东尼真的认为教皇是仅凭一封密信就要发动圣战,那么他就只能是老糊涂了。在阿黛尔公主婚后的一年里,外务省下辖的间谍们必然频繁的出入高黎国,卡图卢斯崇信异端的证据如果写成案卷大概能够塞满教皇厅的书架。捕猎的网总是在投出诱饵的同时就张开了。那场震惊所有属国的盛大婚礼上,新娘身穿圣洁的白色婚纱乘着通体漆成白色的大船,劈开碧蓝色的大海去往高黎国,而身穿紫色礼服的新郎也仿佛返老还童,在码头上拉着琴等候。那是卡图卢斯沉浸在对爱情和少女胴体的幻梦中,绝不会想到这不过是他审判日的预演。

“这也需要时间。”安东尼说。

“几个月足够,在十字禁卫军向上下议院提案的同时,外务省就能完成对证据的搜集。”格拉古说。作为红衣主教,他同时也管辖着外务省,对于所属间谍的能力,他有绝对的把握。

西塞罗和格拉古都清楚安东尼将军何以对于圣战的态度如此暧昧。这是教皇的意愿,安东尼无从拒绝,但是作为军队领袖,他将因此扛上巨大的责任。如果战胜,他无疑将会被看做英雄,他将从高黎国带回巨额的战利品,整个翡冷翠都会为他欢呼,但如果失败呢?这场战争的后果很难预言,海战一直是十字禁卫军的弱项。败战的结果是安东尼必然失去他的枢机卿席位,他的家族也会失势,翡冷翠中不乏想取代安东尼的军事家族。

安东尼曾经是一头雄狮,但是一只老去的狮王保住尊严的最好办法就是不再出战。

所有人都看着安东尼,这个须发花白的老人坐在高背靠椅里,双手握住扶手末端的黄金狮头,长久地沉默着。他依然魁梧的身体撑起了十字禁卫军笔挺的黑色军服,甚至凸显出肌肉的轮廓,但是鬼知道这些肌肉还能不能迸发出当年那股魔鬼般的力量,也许他的骨骼已经脆到了不能承受肌肉力量的程度?

旁观一个英雄的老去,就像看着女人美丽容颜剥蚀那样令人悲哀。

西塞罗在心里揣测可能代替安东尼的人选。不是他一个人会这么做,整个翡冷翠里的贵族都会在战争开始之前分头下注。安东尼就像是一个走进角斗场挑战猛兽的角斗士,贵族们在看台上品议他的肌肉和胜率,兴致勃勃地下注。

塞西罗缓慢而用力地打了个寒颤,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权力场中没有任何人是安全的,随时随地就会有新的人被推入角斗场去挑战猛兽,而轮到他的时候,其它人也会评价着他的实力下注……这一切都取决于面前那个老人的意愿。

教皇格里高利二世,他穿着白色的长袍,戴着巍峨的圣冠,按着一本《圣经》,仿佛端坐在光芒中。在翡冷翠唯一不可动摇的就是教皇,他是神的仆人,代替神作为牧人,以人类为羊群。无论多少羊死去,牧羊人还是牧羊人。西塞罗心中涌起了敬畏。作为枢机卿很多年,他自认为是翡冷翠最接近教皇的人了,此刻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教皇之间的距离。

就像天堂和地狱之间的距离。

安东尼缓缓地起身,单膝下跪,“让神的光和火焰引导我们的利剑,十字禁卫军将向一切渎神的罪人发起圣战。圣哉,圣哉,圣哉,万军之王!”

所有枢机卿都起身,在胸前划着十字,“圣哉,圣哉,圣哉,万军之王!”

这声音传到教皇厅外,外务省和政务省的官员们也把《圣经》按在心口高呼起来,“圣哉,圣哉,圣哉,万军之王!”

最后,圣城梵蒂冈中的骑士、仆役和修士们都高举手臂呼喊,青铜大钟轰鸣起来,声音仿佛雷霆般,震动了翡冷翠城。听见这个声音的人们都驻足,不安地看向梵蒂冈的方向。钟声仿佛战争的预言诗,神以“万军之王”的身份出现时,必有罪人沦亡于他燃烧着烈焰的剑下。牧师们总是一而再地告诉信徒神的慈爱,神爱世人,甚至牺牲自己的儿子来消弭他们的罪孽,却很少提及《旧约》中神的另一种面目,他的别号是“万军之王”,统御着数以万计的天使军队,每一个天使都手握裁决的刀剑,上面燃烧着纯净的光焰。他们挥剑所向的地方比灭亡,正如他们曾把沉溺于罪孽中的索多玛城在一夜间化为灰烬。

教皇缓缓地举起了手,自内而外,呼喊声渐渐平息。

这个老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呼吸,露出了疲惫的神色。许久,他睁眼看向安东尼,“如果发动圣战,你需要什么。”

“全新的战舰一共一百二十艘,大口径钢铁火炮四千八百门,每门火炮需要配发二十枚开花弹,除此之外,我还需要一万八千镑黄金的军费。”安东尼说。

“国库拨出这笔钱需要多少时间?”教皇看向西塞罗。

西塞罗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料到安东尼开出的军费是如此惊人的数字,他监管着政务省,国库也在他的辖下,里面仅有两万镑黄金的存量,甚至不够打造那些新式战舰用。

“西塞罗?”教皇再次问。

西塞罗急忙躬身,“圣座,国库只剩下大约两万磅黄金,不够支付这笔军费。但是我们可以向大家族拆借,譬如美第奇家族,或者我们可以发动一笔募捐,每个为圣战募捐的虔诚圣徒都能分得战利品。这场圣战的战利品会是惊人的数字,信徒们会很踊跃。”

“听说美第奇家族的族长和我的儿子西泽尔很要好,美第奇家族大约会很乐意借贷这笔钱给教廷吧?”教皇问。

“作为信徒,美第奇家族有义务为圣战提供经费。”格拉古回答,他巧妙地避开了赛尔维莉娅和西泽尔之间的关系。他记得今天是西泽尔的未婚妻,晋都国公主原纯抵达翡冷翠的日子,这可以看做教皇对美第奇家族的安抚。断绝了西泽尔和赛尔维莉娅之间的婚姻可能后,美第奇家族也不必担心自己巨额财富通过婚姻流入博尔吉亚家族,他们理应为此对报答教皇的好意。

“如果发行圣战债券,信徒们会很有兴趣购买吧?”教皇又问。

“毫无疑问,神站在我们这边,圣战没有失败的理由!以战利品为担保的圣战债券能够募集至少三万镑黄金的经费。”西塞罗说。

“那么,我们会有足够的经费发动这场圣战,对么?”教皇再问,“骑士们将远征高黎,带回逆神者的头颅,对么?”

“神指引我们道路!”枢机卿们全体起立,高举手臂,“圣战!圣战!圣战!”

教皇微笑着看着他们,就像慈祥的父亲看着冲动的男孩们。

“如果圣战失败呢?”他轻声问。手臂高举在空中,圣战口号还在教皇厅里回荡,枢机卿们的脸上因对战争的期待涌起的血色还未退却,而他们忽然哑了。

他们每个人都明白战争必有败战的可能,但他们无人敢于在教皇面前提出这个疑问。因为这是神圣的战争,质疑它便如质疑神,只有异端才会质疑神。作为拱卫在教皇宝座边的人,他们必须因圣战的消息而欢欣鼓舞,他们就像是一群演员,忠实地扮演着自己。

但,教皇质疑了,他本是最不该质疑这一切的人。

“想想看,我的朋友们,你们将对数百万人发行债券,来发动一场战争,用来作为担保的是这场战争的战利品。可如果战败呢?没有辉煌的凯旋,没有神的光荣,战利品也化为乌有。你们将失去一切。”教皇轻声说,“安东尼将军,你认为十字禁卫军将战无不胜么?”

安东尼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未能给出肯定的回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战争的风险,“战无不胜”永远都是一场谎言。可人民总是一厢情愿地相信这谎言,并把它和某位英雄联系在一起。但谎言就像是女人的妆容,总有失去效力的一天,那一天就是英雄的死期。

“西塞罗,你管理着政务,国库也在你的掌握中。全世界都知道教皇国的富有,翡冷翠是教皇国的首都,我们向所有教徒征收税,我们印行赎罪券,每张赎罪券的售价是一金币。这些都是教廷的年收入,可累积到今天,国库中只有两万镑黄金,甚至不够支持我们发动一场圣战,这是为什么呢?”教皇转向西塞罗。西塞罗惊惧地低头,不敢回答。

“我亲爱的朋友们,”教皇缓缓起身,“我想你们完全误解了我今天召唤你们来这里的目的。”

他拾起桌上的密信,凑到火烛上点燃,把它投入旁边的铜炉中,默默地看着它再火焰中卷曲变黑,最后化为白色的灰烬。

“我的女婿卡图卢斯,我爱护他就像爱护自己的手指。我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他,便是为了向他展示神的恩宠。我知道他心里对于神的信仰还不够坚定,仍旧存在着对异端的执迷,但那又算什么呢?我们生来都有罪孽,也洗脱了自己罪。这是我们的信仰之路。”教皇轻声说,“如果我们对每一个心存迷惑得人发动圣战,难道不是摧毁了他们的信仰之路么?”

“神珍爱他的每一只羔羊,即便他们迷途。阿门。”教皇在胸前轻轻画了一个十字。

“安东尼,轻启战争必将招致失败,神不会保佑任何一场不义的战争。即便挥向异端的剑,未必是正义的。”教皇走到安东尼将军的身边,轻轻拍打他的肩膀,“你今天的回答,令我感到失望。”

“格拉古,掌握外务省的你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想到的是用间谍去搜罗证据。”教皇从格拉古面前走过,轻声叹息,“这不是一个红衣主教应有的做法。”

“西塞罗,辛苦了。”教皇最后停在西塞罗面前,握起他的手。“虽然从来没有提起过,但事实上多年来我一直十分清楚国库空虚的状况,我也看到你用尽了手段调整开支才使得国库不知枯竭。但我亲爱的朋友,为什么呢?我们富饶的教皇国,我们用大理石建造的万城之城翡冷翠,还有这神的殿堂梵蒂冈,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拮据中呢?”

无人回答,教皇厅中一片死寂。

“这神的国家已经到了存亡的关头,”教皇背着手站在仿佛通天的书架下,背影高大得不可直视,“可我的朋友们,你们却不知我们的敌人是谁,更让我失望的是,你们已经忘记了我们曾经的失败!难道你们忘记了么……那圣徒流血的夜晚,王后们的影子在高唱,我们惊恐无助……”

他缓缓转过身,苍老而慈祥的眼瞳中刀剑般的光辉一闪而灭!所有人在同一刻惊惧地打了个寒噤,往事又从记忆深处浮起,就像是不散的鬼魂。

教皇从书架上抽出一份宗卷,吹去上面一层浮灰,在书桌上摊开。那是一份用白漆写在黑纸上的文件,以潦草的笔记写成,其中夹杂着很多晦涩难解的符号。频繁出现的六芒星暴露了这些符号的来源,这符号来自古老的东方教派tantrism,这是一个崇拜女性的神秘教派,六芒星中的正三角是男性的象征,而倒三角则是女性的象征,六芒星意味着叠合的男女。着古老的符号荷载了太多的涵义,譬如生育、神圣、宇宙,但对于枢机卿们而言,它意味着恶魔。

这是牧师们绝对不会讲授给信徒的知识,连他们也不知道。教廷把这些知识隐藏了数百年,关于神的背面。

关于女人和魔鬼。

【2】.莉莉丝·lilith

夜之魔女,莉莉丝。

这是个源自古希伯来文的名字,关于这个女人有着太多的传说。她来自夜晚,掌握着黑暗,她嫁给恶魔撒旦并生下邪恶的孩子,她是至美至诱惑的女人,俗世的男人在她面前无法克制欲望,她又是人类的祖先之一,却因为逆神而被放逐。她的后代都是吸血鬼,而这些后代因神的诅咒每天会死去一百个,她因此虐杀婴儿来报复。

没有人能说清楚她是什么,很对人畏惧她又有艺术家迷恋她,她是世人对女人一切阴暗猜测的究极想象。但在《圣经》中她的名字曾被提到过一次。

《旧约·以赛亚书》第三十四章第十四节,“旷野的走兽、要和豺狼相遇。野山羊、要与伴偶对叫。莉莉丝必再那里栖身、自找安歇之处。”

以往牧师们解释到这一节的时候总是简略地说这名字不过是“夜妖”的代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但一百多年前,她的名字现世,曾令整个教廷如临末日!

那一年,一艘小船载着虔诚的信徒从北方的冰封岛屿返回。满满一船人仅剩最后一个存活,他怀里抱着黄铜的罐子。铜罐中是黄铜的书页,上面一古希伯来文写就一份份古老的契约。这些虔诚而贫穷的信徒是听说北方冰海深处有名为“绿土”的岛屿,想去那里生活,但是等待他们的只是茫茫的冰海。他们越是往北航行,越是只有巍峨的冰山,巨大的鲸鱼突破冰层跃出海面,再也没有白天只剩永恒的黑夜,偶尔有五彩的虹光照亮整片夜空。他们因严寒一个接着一个死去,知道抵达了陆地。那是一望无际只有冰雪的大地,最高的雪峰上站立这巨大的黑铁十字架。

黑铁十字架下的地窖里放置着数以百计的黄铜罐子,每个罐子里都是黄铜的书页,铜罐外面是天使和魔鬼战斗的浮雕。信徒们相信自己找到了古代的圣物,他们不惜生命也要把圣物从极北的冰海送回梵蒂冈。对神的虔诚令这些贫苦的教徒做出了超越人类极限的事,当最后一个教徒扶着舵,灵那艘挂满冰凌的船撞期在港口上时,所有的铜瓶都完好无损,死者的遗体却都没有保留。每当有人预感自己快死了,同伴们就会把他投入冰海,以节约有限的粮食。

港口附近懂古希伯来文的教士试着解读了这些铜书卷,狂喜地对世界宣布,他们重获了《旧约》的全文。旧时代神与人类的契约。

《旧约》全文被发现的消息暴风般席卷了整个教皇国,在梵蒂冈做出反应之前,所有信徒都已经欢呼起来。当时的教皇立刻派出使团去检验铜书卷的真伪,使团中包括了几位堪称圣者的修士。面对这些古老而精美的铜罐和不容质疑的铅封印,圣者们先是惊喜,继而震惊。随着所谓《旧约》全文被解读,隐藏在圣典中的黑影再也无法回避。那个行走在不同神话中的女人,莉莉丝,如夜色之蛇那样妖娆地舒展身体。

铜书卷中记载,神创造人类之前曾经凭空创造出一个接近自己的女人,她本应成为人类的母亲。但这接近于神的女人却因尊卑之事忤逆神,神对她失望,放逐她到死海的盐滩上,而后另造了人类。于是那被放逐的女人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她是神在创造人类之前的雏形,就像雕塑家在构思时随手捏就的泥偶,当真正的作品问世时,泥偶却被遗忘。那女人是个悖论,她不该存在,她多余,只会带来麻烦,令人厌弃,就像是人类那条容易发炎的盲肠。但同时她强大,她凶猛,她心中的仇恨如野兽般咆哮。她无法被毁灭掉,因她早于人类被创造,她和神更相似。她承袭了神的威能。

她的名字是莉莉斯。

莉莉斯漫步在一望无际的盐滩上,甚至没有一滴可饮用的水,因此她吸动物的血为生。她忿恨神的遗弃,于是拆毁自己的肋骨作为材料,制造了魔鬼。每一尊魔鬼都带有神的力量,他们事实上是神的造物,因为他们是莉莉斯身体的部分,而莉莉斯是神的造物。莉莉斯还不满意,她把自己神制的胴体奉献给一位令整个世界都闻名颤抖的古魔,撒旦。他们生育的孩子都美得令人窒息,但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着毒液,他们只能靠吸取人类的血为生,他们是最初的吸血鬼。

教廷明白他们绝不能承认这些铜书卷,一旦莉莉斯被承认,就意味着世界上存在着另一种“东西”,他们很像人类,却又不是人类。他们同是神的造物,心中却满怀对神的仇恨。他们是神失败的作品,永远隐藏在神光照不到的阴影中。既然有失败的作品,那么神本身也未必完美。

梵蒂冈要求立刻销毁铜书卷,同时派出了最精锐的十字禁卫军。但已经来不及了,负责鉴定铜书的圣者分为了两派,一派怒斥这是伪经,一派则相信这是《旧约》中遗失的部分。莉莉斯的存在能解释很多古老的疑点,譬如什么令所多玛城堕落?乃至于神不得不毁灭那座古城。不是魔鬼所为,而是莉莉斯的孩子们的杰作。他们以人类的外表出现在所多玛城,教会人们贪婪、争斗和淫欲。他们就像是人类的孪生兄弟,他们想要能毁灭人类,告诉遗弃他们的神,他们才是最优秀的,神本不应该放弃他们选择人类。

北方几个属国的君主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这部旧书卷比《旧约》更完整,足可以让他们建立起一个全新的教廷,不再受梵蒂冈的节制。他们举行盛大的弥撒,以铜书卷为新的圣典。君主们拥戴那些承认旧书卷的圣者,宣布建立独立于梵蒂冈之外的新教廷,“北方教廷”!

于是世界上出现了两位教皇。

当时的梵蒂冈教皇表示出强劲的铁腕。他清楚退让不会带来任何结果,从而直接发动圣战。

那是史上最惨烈的宗教战争,前后持续了整整一百年,梵蒂冈称之为“百年神谕战争”。战死者多达数百万,虔诚的信徒们为了各自的信仰举起武器相互砍杀,鲜血把港口附近的海水染成了鲜红色。那个历经千辛万苦带回铜书卷的年轻人被作为异端烧死在火刑架上,每个支持北方教廷的属国都被灭亡。梵蒂冈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作为战利品的铜书卷被封回铜罐里打上铅印,永远沉到了海洋深处。

但铜书卷和北方教廷造成的影响无法抹去,从此莉莉斯成为很多异端教派尊奉的神。

她是神或者恶魔或者吸血鬼都不重要,她向神一样给予信徒帮助……只要信徒愿意献祭。在梵蒂冈圣光照耀不到的偏远地方,贫苦的人们觉得神距离他们太远了,神的庇佑难以期待,于是他们宁愿信奉莉莉斯和她所生的魔鬼们。在神谕战争中经历过痛苦和杀戮的北方教廷圣者们有些转而投向了异端的阵营,他们精通东西方的诸多知识,完善了这些教派的理论,从此莉莉斯的信徒们也以神的追随者的名义出现和传教,他们手持另一个版本的《旧约》,里面充塞着关于天使和恶魔的知识。

梵蒂冈是静止崇拜偶像的,牧师们从不具体描绘神和天使们的外形,他们只传播正信。正信的人进入天堂自然就能白夜神的御座听见天使的们歌唱。但异端们不,他们崇信的莉莉丝曾是天国最早的住民,她叛逆之后仍旧记着那乐园中的一切,并把这些教授给信徒们,教他们图和窃取蒙蔽神的眼睛,窃取神的力量。

她是神错误制造的婴儿,却长成了魔鬼。她比其他任何魔鬼更是人类的敌人,因为她仇恨这人类。她的子系就像是人类的孪生兄弟,但她们是弃族,永远无法重返伊甸园。那么最好就是大家一同堕入地狱。

就是在那场战争之后,秘密军队:异端审判局“被组建起来。虽然名字像一个宗教法庭机构,但它有当初圣战中最精锐的骑士团成员组成,他们的人数远远少于十字禁卫军但是个人战斗力远胜,十字禁卫军是敲击铠甲的十字钉锤,异端审判局的骑士们便是刺喉的利刃。他们拥有最高级别的执法权和精良的装备,镇守这梵蒂冈和重要的城镇。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吧异端的残余斩尽杀绝,军徽是被利剑钉死的蛇,蛇便是莉莉丝,而利剑则是神兽用以毁灭所多玛的……

圣哉之剑!

【3】.异端·thehere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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